8、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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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急火攻心,抬腳猛的往下一跺,果然便聽得“哎呀”一聲慘嚎,卻是無比熟悉嗓音。

    眼前隨之大亮。我扭頭就瞧見許長安一手拿著火折子另一隻手圈住我腰.肢,滿臉痛苦的呲牙裂嘴。四目相接瞬間他身子後撤並迅疾抽.回手去,火光將他的臉映照得微微泛紅。

    我心狂跳,忙鎮定情緒,道:“你要嚇死我?”

    他一瘸一拐的拾起油燈放至案上,邊將其點燃邊歎氣道:“你下腳夠狠。不過,看起來你並非老江湖呀。”

    我張了張口,竟是無法反駁,憶起自己莽莽撞撞去開門更覺沒了底氣;便垂眸光去瞧腳上繡花鞋,呐呐道:“那麽,這次你的法力是在的——”

    “應該吧。”許長安攤開自己的雙手瞧了瞧,不由再度歎氣。

    “很好,很好——”我尷尬的接茬,話出口卻很想抽自己兩耳光。

    許長安突然悠悠說道:“夜深了。”

    我抬眼看他,卻正迎上他如火目光,不由心一顫將眼神飄向窗外。窗紙上樹影婆娑,那輪血色圓月將窗紙映染成了淡淡的紅粉顏色。

    “柳爻,我有話要與你講。”許長安聲調沙啞。

    我臉上沒來由發燙,呐呐道:“無論說何都請明個趕早,如今夜深你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

    他眼中的火苗便熄下去,良久方長歎口氣道:“你說的有道理,是我想得不周全。我隻是看你還未睡著,怕你在意老板娘的話。”

    “許長安,謝謝。”我鄭重其事向他道謝。

    他不回答,隻是將視線轉向窗外,樣子有些反常。

    “柳爻,你怕鬼麽?”他突然問我。

    “怕。”我如實回答。憶起王莊經曆我至今心有餘悸。

    “也許人比鬼可怕。”他說。

    我細細咀嚼他的話,忍不住問他:“你被傷過?”

    “你指的是人?還是鬼?”他朝我笑,那笑容看起來毫無心機。

    我怔住,他卻再度歎氣,自袖中掏出一把三寸多長的匕.首來,遞到我眼前:“柳爻,給你。”

    “我就說你是變戲法的,果然如此。這回又是自何處變出來的?”憶起白日裏的鐲子,我不由打趣他。他沉默了好半響,方道:“這把匕.首是我送你的。”

    “為何要平白無故送禮物,你已經送過我鐲子了。”我道。

    “鐲子是抵賬,這才是禮物。”許長安一本正經的回答我。

    他將匕首再往我跟前杵了杵,樣子認真而又充滿期待。我接過匕.首拿在手中翻看,見它樣式雖簡單,外鞘卻很精致;並有一行瘦金體小字纂刻其上——白玉盞漾琥珀光,楊柳岸埋青龍香。

    “白玉。”許長安道。

    抬眼看他,他便指我手中匕.首,道:“這把匕.首名喚白玉,倒也不是什麽神兵利器。隻是我自幼帶在身旁的防身之物,算起來也有些年頭了。”

    “哦,是把有年頭的匕.首。”為了緩解尷尬氣氛,我隻好開個無聊玩笑。

    “你是說我老?”聞言許長安終是笑起來,恢複了平日模樣。一雙眼彎彎的,像月牙。

    “我雖不知你到底哪一州人士,但你總脫不出九州。俗話說九州多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奇人,興許你是擎延州的道長也說不準;又或者你就是這滄州的老妖怪呢,算起來有個千八百歲也可能。”我將匕.首揣入懷中,繼續揶揄他。

    許長安不置可否地笑笑,道:“好了,報答你救命之恩的心願已了,天色也的確不早了。為了姑娘清譽在下不便叨擾,明個清早我再來看你。”

    言罷他折身便走,竟不給我回話功夫。

    我眼見他出門,回手帶門,門還未關合他又再開,探頭進來朝我笑:“忘了說,白玉有鎮定安神作用,你若是怕鬼睡不著大可將它壓在枕下哦。”

    “許長安!”我氣不過作勢要打,門卻被他砰地一聲及時關合,唯餘我立在屋子中間兒發呆。

    “真是個怪人。”我自言自語道。

    上.床躺下,再起身,我將匕.首壓在枕下二度躺好。回想著許長安似陣風般來去匆匆,心中千百種疑問縈繞,瞪大了眼盯著穹頂發呆。穹頂黑漆漆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口,幽深不可測。興許在那黑的更深處便會潛伏著厲鬼,隻等其下的人睡熟了便溜下來,咬破脖頸,喝飽血水……

    胡思亂想的功夫我眼皮子越來越沉,屋子裏不知何時起了一陣若有若無香氣。那香氣比木葉清香更加沁人肺腑,也更令人心神安寧。

    大片的黑席卷而來,突然之間我便睡著了。

    “滴答,滴答。”一滴,兩滴。

    我循著聲音一路前行,這裏應是一處巨大的山腹。我可以清晰看到石壁上濕.滑的、蜿蜒的水滴,也可以清晰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響。

    腳下有一條地下河,不停歇的流向山腹之內。我極目遠眺,依稀可見在遙遠的前方有一點紅光閃閃爍爍。

    仿佛趕了八百裏路突然發現夜幕深處那盞明燈,我心下莫名起了狂喜,控製不住腳步朝著那點紅光而去。

    一步步接近紅光,我鼻腔裏滿是那種心神安寧的香氣,耳內聽得的滴答聲也仿佛有著某種奇異的節奏。

    越接近那點紅光我的心越是忐忑,不知紅光盡頭立著誰。人?鬼?還是許若青?他是否還會說那樣的話,是否還會一口咬斷我脖頸。

    “你來了。”一把熟悉的聲音自我身後響起,我回首去看,卻是許長安。心中狐疑我倆身處何地,忙掐劍指在眼前抹過。刹那間我眼前紅光山腹水滴聲盡皆消失,唯餘黑漆漆的長街空空蕩蕩,以及天穹上一輪血色圓月。

    這裏不是山鬼居的客房,難道我果然置身夢魘幻境?正此時,就聽得寂靜的長街盡頭隱隱有了響動。

    那似乎是雙腳踏上青石板路麵所發出的聲響, “砰,砰,砰。”一路過來,朝的正是我與許長安方向。

    我頭皮發炸,瞪大眼瞧著聲起之處不由提氣攥拳,有一隻溫暖手掌伸過來,將我手攢進其內。抬眼正撞進許長安目光裏,我有心抽.手,他卻壓低聲音說道:“別動。”

    我垂眸光看向那隻擒住我的手,修長的手指,手背上有青筋微微暴起。掌心幹燥溫暖,穩定至極。

    原來夢境中的許長安是這個樣兒。

    “砰,砰……”

    奇異的響聲不停,我在心底揣摩迎麵而來的怪物是何種類。腦中走馬燈般將《上古妖獸記》過了一遍,卻是不得要領。

    月色如血,借著血色月光依稀可見長街盡頭已出現一枚巨.大的身影。

    “三月三來春光好,春光好來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楊柳兒俏。楊柳俏啊樹稍稍,人頭不見了——”

    淒淒慘慘的歌聲在寂靜的長街上蕩起。倏忽間歌聲便近在咫尺,巨.大的人影也已近在咫尺。我借著月色打量它,不由深吸口氣,脫口而出道:“無頭鬼?”

    “兩個。”它似並未聽到我說話,隻是朝我們勾手:“隨我來吧。”

    “去哪?”許長安問它。

    “嗬嗬嗬。”它的笑聲尖銳刺耳,令我不由蹙眉。我仔細瞧它,問道: “此處可是幻境?”

    “你若作真便是真,你若作幻便也幻;虛虛幻幻真真假假何必在意。”無頭鬼陰測測的與我打機鋒。我正要再問,它卻又道:“血月夜的老規矩,怎麽,沒人告訴你們?”

    我與許長安對視一眼,便齊齊搖頭,無頭鬼已自懷中摸出一條兒臂粗細的鐵索,歎氣道:“沒時間了,且到了地方我再與你們細說。今年的貨色當真不錯,來吧,你二人且隨我行。”言罷就見它手腕用力,那鐵索便似飛蛇般直奔我與許長安而來。

    見情勢不妙,我來不及細想,隻一把扯住許長安胳膊帶著他淩空飛起。雖反應速度皆不慢,卻也隻是堪堪避過。而不待我倆喘息鐵索已二度追上我與許長安,我倆隻好又躲。便這般幾次三番,那鐵索似生了一雙眼,任憑我倆躲向何處都可緊隨而至。即便在夢魘之中如此躲躲逃逃我也覺吃不消,眼看著體力下降後躲閃速度越發慢起來,偏許長安似乎法力又消失,竟是身體越來越重。我心急如焚,偷空迅速瞄了眼四周,便發現一塊柔軟地界,於是就打定了主意。

    在又一次的躲閃飛掠之時,我拉著許長安身子後掠,本打算半途將他推向那塊柔軟地界我再全力對抗鐵索;誰知許長安竟猛的將我向旁一推,他直飛向前迎上鐵索。與此同時他單手拽住鐵索一端,身子強行下墜將其扯向地麵。我借勢折腰轉身,抽軟劍灌法力直奔控製鐵索的無頭鬼而去。

    劍氣如虹間人與劍齊至,無頭鬼並不躲閃,我這一劍便順利刺.入它胸膛。眼看著長劍沒入胸腔唯餘劍柄在我手中,它仍穩如泰山。我不由暗道聲糟糕,這長劍一路所經毫無阻礙實屬反常,然而此時想要撤劍卻已來不及。我手腕一再用力,長劍卻卡在它胸腔內動不得半分。

    我心咯噔一聲,抬眼,正瞧見無頭鬼伸出一雙枯爪般的手來。我棄劍後撤,他手臂竟延展開來,一把箍住我脖頸。

    窒息感隨即襲來,我用盡全身力氣想要掙.脫那雙鐵鉗般手掌,身子卻被它平地拎起。雙腳沒了根基後渾身的血盡皆往頭頂衝,我一口氣續不上來,眼前金星亂冒,雙手憑空亂抓。

    神思混亂間我竟感慨人生苦短,還有無數心願未了。也不知奉安會不會為我收屍,也不知我那段缺失的記憶是否與許若青有關。

    許長安呢,又在何處?

    我想轉動脖子,奈何連手指尖都動不得半分;隻覺渾身酸麻無力,氣息阻斷間眼珠直往外突,就連喉嚨裏都開始發出奇異的“咯咯”聲。

    那是可憐的脖頸即將斷裂之音吧?在我神智就要消散之際,要命的窒息感突然不見了。

    我脖子上壓力全無,隨後整個人撲跌在地,好一陣天旋地轉之後方回過魂來。定睛細瞧,卻見無頭鬼與許長安相對而立,而那條仿若通靈般的鐵鎖如今沒了骨頭似的堆在許長安腳邊。

    一片烏雲襲來將血色月華遮擋。烏雲散盡之際許長安恰好閃身,我便見無頭鬼心窩上插著一把匕.首。

    三寸多長的匕.首,正是許長安送我的白玉。可白玉此時本該在我枕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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