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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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停在地上翻滾慘嚎,看起來極度痛苦,偏衣衫未破,身上也不見明火。我滿腹狐疑的走近他細瞧,心道難不成是業火?

    手腕上的銀鐲有些燙。我目光自青鸞身上轉到那銀鐲上,並未看出有何不同,索性將其脫下,這才看到內中有一行刻字——三千業火雖無窮,陰陽卻在我掌中。

    正默誦那刻字,隻覺心神一蕩,手中銀鐲竟化作一塊掌心大小的令牌來。朱紅色的令牌上盡皆細密花紋,一團熊熊烈火將三個大字托起。

    ——陰陽令。

    這可是個好法器。我不由深吸口氣,想不到許長安居然送了如此大禮,看來他的身份不簡單呀。

    正愣神功夫,青鸞已掙.紮著翻身朝我跪倒,“柳姑娘,青鸞有眼不識泰山。青鸞死不足惜,隻求柳姑娘救救七娘。王莊之事皆因青鸞而起,七娘從未殺人。”

    看來他是誤會我身份了。我不由捏了捏眉心,盡量自然的勾唇角,心中再度默誦口訣,果然那令牌複又化回銀鐲。我將其套回手腕,方開口道:“因你而起?你與王莊到底有何仇怨,何至於是?”幹咳了一聲,我又問他:“我該如何幫你滅此業火?”

    青鸞劇烈喘息著,搖頭道:“不必幫我,若這業火可燒盡所有罪孽,便讓青鸞來受。柳姑娘,青鸞將妻女盡皆托付與你,還望你周全她們。”

    “別別別,前因後果我都不知,如何接得下這重擔?”我連連擺手,道:“你且莫要說話,我先想個辦法幫你滅火,然後帶你去見白道長。你與他當麵鑼對麵鼓,若王莊之事確與七娘無關,白道長一定會放過七娘的。”

    想起七娘早已脫逃我不由歎了口氣,猶豫了半響還是說道:“其實我一直想問,當時你已救出七娘,為何還要一再求我放過她?難道你們半途失散了?還是你希望她早入輪回?”

    “失散?是我學藝不精鬥不過那位白道長,這才讓七娘再度被捉回。柳姑娘不想幫這個忙直說便好,何必開此玩笑?我與七娘鶼鰈情深,我怎會希望她早入輪回,我生怕她將我忘卻。”

    見他額上青筋暴起不像說謊,又憶起當時情形,我不由心中犯了疑。

    而青鸞已繼續說道:“我本不顛山上一隻鷲鳥,機緣巧合在太虛封印處拾到一枚靈石,我愛之心切將其吞服,卻不想竟化作人形,平添了幾百年功力。”

    我心一顫,暗自思忖,難不成青鸞拾到的便是七靈石?

    他雙手緊緊抓著胸前衣服,滿頭滿臉汗水,偏還要掙.紮著繼續說話:“我本以為老天憐我,卻想不到害了七娘,若早知如此,我寧願永生永世為不開混沌鷲鳥。”

    “你與七娘到底有怎樣過往?我見此處用了鎮鬼之術,白子期又說七娘仇深似海怨氣極重。想來她生未得好生,死也不得好死。”

    眼角餘光瞄當中那口棺材,我又道:“這陣法東南角缺失,七娘莫不是自那而出?”

    聞言青鸞目光閃動,先是點頭繼而搖頭。我一頭霧水地瞧他,他方一個字一個字吐出話來:“此事說來話長。”

    此刻他似已再難熬過業.火.焚.燒,我知繼續下去他必然會被那體內業.火燒得灰飛煙滅。急急在腦中搜尋平生所學,於是再度將銀鐲褪下,默念訣法。單手將陰陽令高舉過頭,另一手捏個寒冰訣。

    寒冰訣連念三遍,青鸞痛苦不減反增,然而他似早已沒有力氣掙.紮,隻是一聲高過一聲的呻.吟著,直令我頭皮發炸。我見他一口氣隻剩半口,不由病急亂投醫,當下大膽地念道:“陰陽盡在我掌中,三千業.火也有窮。”

    本未報太大希望,誰知這口訣方念罷,便見那陰陽令猛的發出一道火色光華來。那光華將青鸞籠罩,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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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頭一歪,竟就此暈厥過去。

    檀香氣依舊似有似無,大紅喜燭燭淚斑斑,四周大紅幔帳無風自搖,映襯得那句大紅棺材格外孤單。

    我盤膝坐在地上,靜靜等待青鸞醒轉,在此期間我想了無數事,卻似乎什麽都未想。我的腦袋裏走馬燈似的閃現當時情形,從初見七娘夫婦直到片刻之前。

    總覺得似乎有什麽至關緊要的環節沒破解,我竟似深陷重重霧靄之中,不得出路。

    “柳姑娘——”

    青鸞虛弱的聲音將我拉回此時此刻,於是便晃晃頭將那些亂七八糟猜測暫時甩開,我道:“你可好些了?”

    “多謝柳姑娘留下青鸞一條賤命。”青鸞作勢要跪,我忙去攙扶。見他眼中露出恐懼神色,我方憶起手腕上的銀鐲。

    於是尷尬的後退幾步,我道:“我也並非什麽稀奇人物,你不必拜我。你若好些了,可否將事情來龍去脈與我細細講來,我還有事情並未想通。”

    聞言青鸞艱難的挪動身體,靠在地中間的大紅棺材上,劇.烈的喘.息了好一會,方緩緩開口道: “我與七娘在王莊相識,她本王莊老戶,因孤身一人時常被欺負。那日她在河邊洗衣又被莊裏幾個無賴調.戲,我氣不過將他們一個個踹進河裏——”他的目光躍過我肩頭,眺望著遠方,似乎又回到當時歲月,就連聲音也變得充滿生機起來。

    “我與七娘自此相識,於是我常常下山找她,幫她挑水種菜,看她縫縫補補。我倆本就青春正好的年紀,相處日久自然情意深濃,便水到渠成做了真夫妻。”

    “誰知一夜恩情七娘有孕——”青鸞忽然以手掩麵,雙肩劇.烈的抖.動起來。

    他扶著棺材站起身來,痛苦地閉上眼睛,幽幽道:“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何指甲破損吧?相信你也是憑此才將阿青與麵攤老嫗聯係起來的。”

    我不置可否,青鸞已繼續道:“這些傷都是拜王莊百姓所賜,我該謝謝他們,謝謝他們對七娘趕盡殺絕!”

    “你是說,七娘是被王莊的人害死的?”

    青鸞不回答,轉回身去摩.挲那具大紅棺材,突然問我:“你覺不覺得這具棺材有點大?”

    我額角一跳一跳痛得很,拿大拇指按壓住,試探問他:“照我看此棺裝兩個人有些小,裝一個人有點大。”

    “若是一大一小、一.屍.兩命呢?”青鸞目光淩厲地看向我,冷笑道:“當日我少年心性,本以為來日方長,怎知人間轉眼是別離。”

    “那一夜纏.綿後,第二日我得了消息,說是瀾滄州有株千年奇花盛開,聽說食之花蕊便可長生。於是我即刻啟程,直奔瀾滄州。”

    “你隻知長生不老,卻不為所愛之人著想,當真自私。”我插口道。

    “我確是自私,這一走連個口信都未留,隻留七娘一個人麵對人心殘忍。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可我從未想過拋下她,而身為鷲鳥,我根本就不懂人間規矩,不懂七娘會麵對什麽!”

    他雙手緊緊攥成拳,恨恨地捶向自己胸前,而後便臉色蒼白的順著棺材滑坐地上,臉上居然呈現一付似哭似笑表情。

    “我在瀾滄州出了岔子,耽擱七月有餘方返王莊,然而七娘茅屋早已人去屋空。”

    “必然七娘以黃花之身大了肚子,被王莊私.刑.懲.戒。”我插嘴道。

    “你不知七娘死得有多慘!”

    青鸞一張臉漲得通紅,雙目充血,他咬牙切齒道:“你不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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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見他情緒幾近失控,忙出聲阻止道:“你累了,先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我怎麽可以休息?七娘還在那兒,雨還在不停的下,那場不見日月的雨足足下了七天七夜。我拚命挖,拚命挖——”

    “到處都是水,漫山遍野的水。我看不清眼前的路了,我什麽都看不清,我找不到七娘了!”

    他嘴唇顫抖,激動的一揮手,我便見眼前大紅喜堂消失,而耳邊雨聲淅淅瀝瀝,竟是已處幻境之中。

    遠遠的可見一條泥濘山路上跌跌撞撞的青鸞,他的前方有一處新隆起的石堆。雨在此時恰如瓢潑。

    雨水將他身上的青衫打透,他不時去抹眼前雨水,在看到那隻伸出石堆的手時,他雙膝發軟,撲跌在地。他瘋狂的膝行過去,瘋狂的用雙手去扒那些石塊。鮮紅的血自他指端滲出,再被雨水衝刷下去。有指甲整個被掀翻,露出細嫩皮肉來,可他動作依舊不停。

    石堆終於被扒開,露出裏麵靜靜躺著的七娘,她的肚子已經隆起老高,然而雙目卻緊緊閉著。

    “七娘,你說過等我娶你的,你怎麽可以說話不算數,你怎麽可以不等我!我還想吃你做的陽春麵,我還想和你生好多好多孩子,我還想和你好好過日子,我有好多話還沒對你說,你為什麽不說話。天這麽冷,雨這麽大,你為什麽要躺在這不說話,和我回家好不好?我再也不會不辭而別了,七娘,我錯了,都是我的錯,我不該去找長生藥。如果你死了,我即便長生又有何意義,我不想千年萬載孤獨的活著——”

    天地被籠罩在一片朦朧水氣中,地上的黃泥與雨水混淆,大雨很快在泥地上敲出無數大大小小水窪。

    大顆大顆的淚珠子自青鸞眼中滾落,摔在地上,落在水窪中。我渾身猛地一震,神思已回山洞。這山洞沒有雨沒有石堆,唯有布置得大紅一片的喜堂,以及兩口棺.材。

    我心口堵得慌,長舒口氣後,青鸞再度開口。

    “七娘被活活砸死時已有七月身孕,那胎兒早已成型,是個女娃。她長大了一定會與她阿娘一樣漂亮。”

    言到此處青鸞突地頓住,仿佛直到此刻方憶起他的親骨肉再也沒有長大的機會。

    我不由長歎口氣,自古情劫難度,想不到七娘與青鸞竟有如此痛苦過去。側目去瞧那口大紅棺材,以及那處破陣,我道:“所以你相思難捱破了陣,將已成怨鬼的七娘放出?隻是,這陣法看起來像是高手所為,到底誰將七娘困住的?”

    青鸞突然神秘地笑了笑,道:“做陣的是我,破陣的也是我。”

    “為何?我明明看出這陣法是鎖魂陣,你怎麽會做此種陣法?”我大驚。

    “這陣法本是鎖魂陣,但我結合此處山水地勢做了改動,將其強行扭轉成了養陰陣。我要留住七娘她們母女魂魄,即便活著時不能在一起,死了我也要她們陪著我。”

    他突地頓住,問我:“你可知這世上哪種鬼最厲害?”

    “怨鬼。”我不假思索答道。

    青鸞突然陰測測地看我,道:“不全對。”

    我心咯噔一聲,忙道:“你是說,你養的是嬰靈?你曾說七娘非真凶,而我觀你不但有妖氣,還有另一股仙氣縈繞。想必你也在暗暗修行,亦或者那仙氣與你所謂機緣有關?總之,你既然是修行之士,就必定不願輕易做出害人性命有損功德之事。所以,王莊百姓其實都是死在嬰靈之手吧?”

    正此時,就聽一把熟悉嗓音遙遙而來:“虧我急得要死,原來你們聊得如此投機。”聲調裏透著醋味,卻正是許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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