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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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不論夕賓怎麽找借口拖延,夕霧都沒有買他的賬,硬是把人拖出門,去找山長挨罵去了。

    本想讓他也嚐試一下自己昨天所遭受的重擊,不料山長日前剛罵完了人,過去了一天,已經完全消氣。見到夕賓之後,不僅沒有暴起怒罵,反而輕歎一聲,讓他坐下陪自己品一品茶。

    這是準備長談的意思了,夕霧有眼色,隻好自己找個借口走開。

    半山書院雖然名字裏麵有半山,其實建築的位置,也就是在一個小山坡上。

    這山坡極美,長滿了世代山長們專門栽種的怪石花樹。

    夕賓是山長的學生,早年還曾給自己啟蒙,所以這半山書院,夕霧是很熟悉的。

    她來過很多次,那時候她年紀小,時常帶著條狗到處亂跑。後來那狗在書院跑丟了,夕霧掘地三尺也沒能找著,那之後,她便’觸景傷情’不喜歡到書院來了。

    當然,更重要的原因,是她過了十歲,便當做大姑娘被家裏拘束了起來。那個時候,她已經快要說親,自然不能再滿山亂跑。如今算起來,盡管自己的家離書院不遠,她卻有整整七年沒有到書院來過了。

    庭院當中的樹木花草,除了稍微長高了一些之外,並沒有多少變化。

    繞過青石小道,拐了一個彎兒,再路過一個小花園,便到了書生們讀書的地方。此時春光明媚,正是晨讀的好時候,大老遠,夕霧就聽到了朗朗的讀書聲。信步走近,發現院子裏沒有一個人人,她便悄悄往課堂裏偷看了一眼,先生正拿著戒尺在巡視。夕霧趕緊回頭,輕手輕腳地離開了。

    本以為這個時候,書生們全部在苦讀,這會兒書院除了打掃的老仆之外,應當不會有閑人。卻不想下了個小台階,鬆柏亭下,竟然還聚集起了一群學子。那十幾個半打不大的少年人圍在一起,其中兩人爭得麵紅耳赤。這大清早的,居然是在辯論。

    夕霧立刻來興趣了,於是欣然前往,走近一聽,他們居然在辯論究竟是以德服人正確還是以理服人正確。

    這就少見了。

    古人淳樸,一向認為德理不分家,有德之人必然有理,而講理之人必定有德。這還是頭回見有人把這兩項分開來說的。

    因此在好奇心的驅使之下,夕霧站在一旁靜靜聽了一會。

    發現兩邊誰也說服不了別人,而就連是辯論之人,也會忽然被對方說服,一下子改變立場。

    這就使得辯論現場變得十分混亂,方才還與自己理念一致的戰友,很可能下一秒,就成了自己的對手。

    倒是夕霧這個旁觀者,聽了半天,任何一方也沒有把她說服。

    她隻是不由自主想起了某位革/命先烈說過的話——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之內。可見,還是以力服人才最有道理。

    於是搖頭一笑,準備離去。不過有人早就主意到了她,見她居然笑了,便問起來:“這位姑娘,可是也有什麽看法是?”

    “看法嘛……並沒有。”

    “那你在笑什麽?”

    光顧著爭論,並未注意多了一個人的學子們,這時也回過頭看見了她。

    所有人都一臉嚴肅,等著她的回答。

    夕霧於是說道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以德服人也好,以理服人也好,終究服的是人,還是自己?若是服人,這個世界上,德不服人,理不服人,隻有拳頭,才能讓人信服。若是為了服己,那就更無需辯論了,因為不論有德無德,有理無理,人終究是對自己信服的。”

    “德不服人,理不服人,隻有拳頭才能讓人信服?”有人立刻嘲諷她道:“這位姑娘,您怕是來錯了地方。半山書院,乃是傳授聖人教化,禮敬先賢的地方。若力大則能服人,這天下,恐怕早該是財狼虎豹當道了。”

    “師兄所言有理,隻是不知,明歲邊疆戰起,師兄可隻身前往,宣揚道德,勸服蠻人撤兵?”

    “你……胡攪蠻纏。”那書生紅著臉,氣結無比。

    夕霧搖搖頭:“但凡想要讓人信服自己,不過是搶奪說話的權利罷了。隻是方法不同,僅此而已。師兄若以為天下有力之人,皆為豺狼虎豹,那……”

    說道這裏,她忽然笑了笑,沒說下去了。

    “原來夕家妹妹,是尚武之人。”一位身穿白衣的公子忽然走了過來,說道:“果然是巾幗不讓須眉,夕家妹妹的言之有理。不過,以力服人,除非萬不得已。而治國處事,卻不可如此。”

    “這個道理我當然懂了。隻是看著諸位師兄們爭來吵去一直沒個結果。僵持下去,怕要吵到天長地久了,這種情形,可不就到了以力服人的萬不得已的時候?”

    書生一笑:“的確如此。”

    “不過,這位師兄,你認識我?”看著對方俊逸的臉龐,夕霧兩眼冒光。

    那人聞言點頭,道:“我與你家兄長相熟,早年曾見過你。不過那是你尚且年幼,大約不記得我了。”

    “嗯,的確不記得。”

    “夕家女?原來你是夕賓之妹,這就難怪了。”剛才被夕霧說得氣紅脖子的書生忽然冷哼道:“官職被奪,功名被除,原本大家都在猜測其原因為何。如今見其姊妹,竟然是個無德無理之輩,如此家教,可見一斑,如此一來那夕賓為何被除了功名,也就不言而喻了。”

    但凡辯論,一向各抒己見,或許會爭辯鬥氣,但絕不中傷家人。這書生聽見夕霧的身份,便立刻攻擊起了夕賓,這就有些過分了。

    要是光說自己,夕霧可能不放在心上。但是夕賓那人,別看壞得冒水,但她可以罵他奚落他,別人卻不行。

    因此她想也沒想,立刻回擊他道:“家兄的確因得罪權貴被罷官除了功名,但那又如何?且看這位師兄的年紀,仿佛與我哥哥同齡,再看打扮,卻也不過一介童生。蹉跎多年,還不成考得功名。這麽一來可就奇怪了。師兄究竟是無德無理財不被取中,還是考官們眼瞎無能才未看出師兄之才能?”

    那書生臉一百,差點癱軟在地。

    夕霧這幾句話輕飄飄,可是一不小心,就要毀了他的前程。

    因此人的確不曾考中秀才,那麽要麽是他無才無理無德,若哪日真的考中,反而就要被問起 ,前麵那些沒有取中他的考官,是不是眼瞎無德?

    通常這種事,一般人不會給自己找麻煩,大家繞過去就是了。

    而作為說狠話的人,夕霧這種舉動可不過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畢竟她這樣毀傷他人前程,也是要被忌諱的。

    但又什麽辦法呢?相比起自己的科考前途,她當然是更在乎哥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哥被人中傷的事情。她的心長在左邊,是天生就是偏的。

    夕霧冷冷地盯著那書生,不發一語。

    一時間,都沒有人再幹說話。

    “醇兒,過了。”

    夕賓的聲音忽然冒出來,夕霧這才回頭看他:“哥!這裏有人罵你。”

    “你……哎!”吊兒郎當的夕賓,一當著外人,立刻成了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樣,他走到眾人麵前,先向那書生拱手一禮,道:“舍妹無狀,得罪公子,我代她想你道歉。”

    一件對方服軟,書生立刻揚起了臉,道:“身為兄長,不拘束自家姐妹,讓她到處亂跑,的確該你道歉,畢竟這書院,可不是什麽人都能來的地方。”

    “公子多慮了,今日我們前來,正是為了舍妹入學事宜。從今日起,我家醇兒,就與眾位同窗了。”

    書生一愣,繼而怒道:“半山書院,乃大儒教授之所,非有心向學或卓有天資之人不可入。此女這般不把德行道理放在眼中之人,也能入學讀書?這是辱沒聖人。”

    夕賓的笑意也收斂起來了,問:“那公子背後非議他人,便是德行高尚?”

    “你……”

    “不然,工資一位當如何?”

    書生恨恨咬牙:“自然是要先通過考察才行。”

    “嗬!考察學子,乃山長之則,恐怕輪不到這位公子你來多話。”

    “哪又如何?我等皆為書院學子,若明知有人入學會敗壞書院聲名,難道不該言明?我等自要親自前往請命,說服山長公開考核。”

    說著一回頭,開始要求其他人跟自己同去見山長。

    能在辯論中擁有發言權的,必然不是什麽簡單角色啊。更不用說,夕霧一開始就將力量擺在德行道理之上,這就是踩了讀書人捧了野蠻人。他們當然不可能讚同夕霧。再加上,她對書生說話毫不客氣,自然讓人心有顧忌。此時有人提議去找山長,他們不太讚同,也不好反對。反正見了山長該如何,是有山長做主的。

    當然了,有這樣可去可不去被說服了的,自然也有對他的提議極為讚同的。聞言自然連連附和。

    於是,一群人浩浩蕩蕩地,找山長請命去了。為表急切,他們一見到山長就立刻衝了過去,一桶嗚呼哀哉的呼號,道:“山長,書院創建百年,清譽不可毀傷啊!招收學子,怎能不考德行天資?隨意放任進書院大門。”

    “正是,若的確品德出眾,才智過人,那也就罷了。但那些魚目混珠之輩,卻絕不能輕易收納,這也是為了書院與天下學子著想……”

    一群人嗚呼哀哉說個沒停。

    山長一時間沒反應過來,腦子都蒙了。

    池召齡坐在一旁沉下了臉。

    他這才剛到呢,這群庶人就要逼得他進不了書院?說沒人監視他他都不信。

    少年冷笑一聲:“嗬!本公子長這麽大,還是頭一回進個書院都被人說三道四。山長,你這書院的學生,可當真是嫉惡如仇啊!”

    山長臉都白了,他才剛消化這小魔王要來書院的事實,本來就在發愁。現在又來這麽一遭,是嫌自己的老命太長了幫自己減一減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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