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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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謙和裴澤得到消息時,二人正在商討西涼戰事。

    慶幸顧泊如隻派人通知了他們,而不是直接上禦前吆喝,讓皇上親自來領人。畢竟……這事,他真幹得出來。

    火急火燎趕來,屋裏狼藉已打掃妥當,四個呆頭鵝正懸腕抄書。

    嗯,還好隻有五十遍

    ……的《資治通鑒》?!

    敦儀已抄得手臂發麻,頭昏腦脹。瞥見兩位哥哥,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頓時笑開花,不斷朝他們打眼色。被顧泊如寒冽的目光一瞪,又悻悻縮回去。

    蕭謙和裴澤互視一眼,齊齊上前行禮:“見過顧先生。”

    顧泊如淡淡點頭,卻沒有要搭理的意思,自顧自看書。

    銅漏壺趁人不注意,又悄悄滴答下幾珠。

    敦儀寫兩個字意思一下,不斷抬眸偷瞄;裴蓉則垂頭無聲地哭,渾身都在顫;李靜姝寫幾個字就擱筆舒展一下僵麻的五指;隻有韶樂一直憋著股勁寫得飛快,把氣全撒在筆墨上。

    來的路上,蕭謙已聽小廝講過來龍去脈。腹內盤算好言辭,便硬著頭皮求情道:“今日之過皆由敦儀而起,實在無理由牽連三位妹妹一塊受罰,不如就先讓三位妹妹回去歇息,留敦儀一人在此受過。”

    敦儀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憑什麽把所有錯都歸到她身上?他真是自己的親哥哥嗎?

    裴澤見敦儀要開口,搶白:“四位妹妹都是姑娘家,傳出去難免累及名聲,懇請先生就在此發落,莫要驚動聖駕。”

    敦儀一聽父皇的名頭,瞬間蔫巴了。想起之前頂碗罰站的事,不禁抖三抖。

    顧泊如掃了他們兩眼,不由好笑,還真是護短又機靈的哥哥。

    知道他吃軟不吃硬,便主動把錯都攬過去,以進為退,然後再服個軟,討個饒,隻要不驚動皇上,就什麽都好說。

    “四人都有錯,無論輕重,要罰便一塊罰。既有緣在一處念書,便要懂得榮辱與共。倘若今日單饒了誰,又或是輕饒了誰,豈不縱容她們日後遇事推脫,袖手旁觀?”他合上書,從桌案下頭抽出一柄戒尺。

    老竹厚重柔韌,輕輕一晃,呼呼帶風。

    敦儀嚇軟一半,裴蓉麵如紙色,搖頭直哭,李靜姝吞了口唾沫自認倒黴,韶樂細細打顫,明明害怕極了,卻硬是不服氣地把背挺直。

    蕭謙和裴澤知道,顧先生肯答應在皇上麵前隱瞞此事已是仁慈,便不再討價還價,靜立在旁看著。

    顧泊如抄手走到敦儀麵前,眼神冰涼:“七公主可知錯?”

    敦儀最是欺軟怕硬,適才的氣焰早去了九霄雲外,結巴道:“學、學生知、知錯。”

    “錯在何處?”

    “不該、不該挑事打、打架。”說完便沒了下文。

    顧泊如不吭聲,耐心侯著。

    敦儀扯著衣角,手背上青筋根根分明,又道:“不該、不該嘲笑九妹妹的出身。”

    見顧泊如還沒有動的意思,她咬牙:“不該……偷拿九妹妹的書,捉弄陷害她。”

    三條罪狀一出,顧泊如這才開口替她總結:“七公主之錯,歸根結底緣於一個妒字。妒雖不在七情之中,卻為七情所化之外象,乃萬惡之源,若不能控此邪念,終有一日會遭其反噬。害人終害己,今日罰你十下手板,望你今後切記要戒妒。”

    十下手板?!

    敦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刷地把手藏到背後,央求地看向他,不住搖頭。

    顧泊如也不催她,不緊不慢道:“若公主不肯領這板子,在下就隻好去叨擾皇上。”

    這話立竿見影,敦儀一下就老實了,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結結實實地挨了十下。捂著左手哀叫,哭成淚人。

    蕭謙心疼又不好阻攔,攥緊拳頭,把頭偏向一邊。

    下一個是裴蓉。她早已嚇呆滯,耳邊隻有戒尺舞動的聲音。

    “裴姑娘可知錯?”

    裴蓉不敢看他,垂頭直哭。

    身為庶女,能入書院念書已是不易。一直以來她都過得小心翼翼,生怕一個不是就叫人攆出去。可今日,她所有的努力都付諸東流,而且,還是在他麵前。

    “學生……知錯。學生明知公主行為有失,非但不出言相勸,還、還跟著一塊鑄錯……”她哽咽了。

    顧泊如知她素來老實,便不再為難:“裴姑娘之錯,錯在不辨是非,助紂為虐。閨閣女子治學,多以修身養性、明理曉事為主,而裴姑娘今日之所為委實有愧於致學所得。要知道大多世家大族的敗落都是由內宅爛起,便是為了自家,裴姑娘也當謹記今日教訓,萬不可再為虎作倀。”

    這十下板子,打得裴蓉差點哭斷氣。

    輪到李靜姝,她倒是爽快,不等顧泊如發問就主動伸出左手:“學生明知七公主性子火爆,還故意煽風點火,釀成最後這般局勢。學生甘願受罰。”

    指桑罵槐!敦儀恨不得上去撕爛她的嘴。

    顧泊如揚眉,簡單判道:“李姑娘乃將門之後,好打抱不平也是情有可原,但要注意方式方法,驕躁乃行軍第一大忌。”

    李靜姝眼睛一亮:“多謝先生指教。”竟笑著接下這十板。

    一旁的裴澤眉頭越皺越緊,乍看之下,顧先生是把三人都訓了,不偏不倚,可細細一想意思卻相去甚遠。

    對敦儀和裴蓉,他訓斥起來毫不留情,可謂字字誅心;可對李靜姝卻是似抑實揚,讚許她打抱不平,勸她戒驕戒躁,日後定有大作為,下手的力道也輕許多。

    說是要求公允才把四人都罰了,實際上心早偏到京城外頭去了。

    最後是韶樂。

    從方才到現在,她一直不言不語,眼眶濕紅,強忍著不肯掉金豆。

    蕭謙細想這事情始末,韶樂始終是受害者,卻被連累要一同受罰,於心不忍,便上前求道:“顧先生,阿九她畢竟沒錯,還乖乖抄了這麽多書,訓幾句便算了吧。”

    顧泊如冷眼掃去:“方才我已說過,要罰就一塊罰,不能偏頗。”轉頭看向韶樂,眼神不帶絲毫溫度:“九公主可知錯?”

    韶樂突然倔起頭,恨恨盯著他,壓下哭腔,鏗聲道:“我沒錯。”

    此言一出,眾人皆愕然。一個嬌嬌弱弱的小姑娘,多說幾句話都能臉紅,現在竟這般硬氣,看來是真委屈壞了。

    屋裏一瞬的寂靜,李靜姝見顧泊如臉色變黑,連忙扯韶樂的衣角勸她服軟。

    韶樂咬緊牙關抵死不從。她沒錯,憑什麽要認錯!她母親不是賤婢,她也不是掃把星,她沒錯!

    顧泊如捏緊戒尺,目光隱忍又氣憤。

    他當然知道她沒錯,本也沒打算訓她,為了公允,隻需裝裝樣子打十板子糊弄了事便可。況且,打板子的是他,他大可以減輕力道。可現在……

    “如何沒錯?九公主有三錯。”他微眯起眼,拂然道,“第一、打架一事,你雖不是挑事者卻也參與其中,這不是錯?第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二、有錯不認,還頂撞師長,乃錯上加錯!第三……”

    話到嘴邊,馬上要脫口而出,還好他及時忍住。舉起戒尺,冷冷道:“手來。”

    燈火下,竹麵泛起淡紅的光。韶樂嚇白了嘴,仍舊直著腰板,抬手。

    戒尺上下飛舞,每一下都像在手心燒火。韶樂淚水漣漣,拳頭都快捏紅,硬是不肯叫一聲。

    “九公主可知錯。”十下打完,顧泊如沉下聲音又問。

    李靜姝著急,直朝她使眼色,睫毛都快飛出去。大丈夫能屈能伸,認個慫不會少塊肉,不認才會!

    韶樂氣都捋不順,嗚咽道:“我沒錯。”

    好好好,你好……顧泊如冷笑,抬手再打。

    韶樂疼得隻會抽涼氣,死咬下唇,不吱一聲。

    敦儀興奮不已,努力壓住上揚的嘴角,突然就不覺得手疼了。

    其他人則十分揪心,卻也奇怪,總覺得今日的顧先生,有點不像顧先生。他的冷靜都去哪了?

    打到第六下,韶樂終於忍不住,抬頭看他。明媚的小臉被淚水打濕,淚眼婆娑,多少委屈都欲訴還休地括在裏頭,像一朵飽經風雨欺淩的白玉蘭,花萎香熄,楚楚可憐。

    顧泊如的心叫人狠揉了一下,手滯在半空。這一眼,好似把所有的板子都打還在他心尖。心煩意亂下,他索性把戒尺一丟,背過身去不再看她。

    “每人回去抄五十遍院規,誰抄不完,明日就不必來書堂了!”拂袖離去,留下一屋子沒頭蒼蠅。

    顧先生今日究竟是怎麽了?

    ***

    天邊慢慢染上墨藍。

    離開書堂後,顧泊如仍舊心躁,想去溪邊釣魚散心,卻怎麽也提不起興致,拎著竹簍在書院裏四處閑逛。

    灑掃的小廝丫鬟大老遠就瞧見他這張大黑臉,溜得比兔子還快。

    隻有岑懋著急忙慌地迎上:“可算找著你了,聽說你一早就跑去找院首了?你跟他說什麽了?是走還是留?”

    顧泊如沒理他,自顧自往前走。他的確找過院首,可院首不在。

    “嘿,你倒是說句話呀,可急死我了。”岑懋緊幾步追上。

    顧泊如橫他一眼,冷冷道:“走。”反正也沒人希望他留下。

    岑懋氣不打一處來,叉腰啐道:“你怎麽就不聽人勸呢!難道連那丫頭也留不住你?”

    腳步停下,顧泊如狠狠瞪去,嚇得岑懋差點咬到舌頭。這家夥今日是不是吃火.藥了?

    正猶豫要不要問個清楚,有人突然慌張跑來,是小喜鵲。

    “二位先生可是打書堂那頭過來的?有沒有瞧見我家公主?都這時辰了,她還沒回來,會不會出事了?”說話間,金豆子就要落下。

    岑懋最怕女人哭,連忙安慰:“別擔心,九公主沒準去誰那玩去了,一會兒就回來。”

    顧泊如並不這麽認為,聯想剛剛發生的事,眉心的川字越發顯眼,深吸幾口氣才定下心:“分頭找。”

    作者有話要說:  韶樂躲起來嗚嗚大哭:“媽呀,紅果果的家暴啊!”

    不虐,不虐,真的不虐。

    小公舉雖然弱,但在某些原則問題上還是很有骨氣的。兩個人一起倔,總會boom的,所以才需要有人先放下驕傲。

    他們還需要慢慢磨合,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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