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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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要籌辦畫試,顧泊如剛下學就被叫去院首書房商討事情,連午膳都沒吃成。

    空著肚子回到坐忘齋,看到韶樂正挎著竹籃盒子,懷裏還抱著個食盒,乖乖站在門口等他。

    午後日光毒辣,熱浪熏人,小小的人兒就擠在牆根下一小片陰涼處。

    嬌嫩的臉頰被曬出兩團紅暈,後頸還粘連著幾根汗濕的鬢發,袖口略微卷起,露出一小截嫩藕般的皓腕。

    右手酸了,她就把竹籃換到左手,小心翼翼,生怕打翻懷裏的食盒。

    顧泊如皺了皺眉頭,幹嘛不先進去,非要在外頭等?笨蛋。

    “顧先生好。”見他過來,韶樂一下站直身子,抱著東西勉強行了個禮。

    顧泊如頷首,停在她身邊,接過竹籃和食盒:“以後你再來,若我不在,就進屋等。”

    韶樂眨了眨眼,不敢相信:“我……可以直接進去?”

    這可是顧先生的屋子呀,她真的可以不打招呼就進去?她有些受寵若驚。

    顧泊如很想賞她一記暴栗,這種小事為何還要他重複第二遍?奈何騰不開手,隻白她一眼:“跟上。”

    算是默認了。

    書房裏,他已備好筆墨紙硯,和一堆卷軸,先讓韶樂挑自己喜歡的畫看會,自己先去換衣服。

    可等他回來時,桌案上的東西卻都不在原處,取而代之的是一桌子飯菜,桌前則是一個還在四下忙碌的嬌小身影。

    她沒在看畫?把他的話都當作耳旁風了?

    顧泊如眼裏蓬著慍氣:“你在幹嘛?”

    韶樂被他的眼神嚇了一嚇,手一顫,碰歪了筷枕,急忙扶正:“我、我瞧您忙到現在都沒吃東西,怕您……餓壞了,就、就做了點吃的……”又指著那些卷軸解釋,“我搬得可小心了,絕對沒有弄壞……”

    聲音越來越小,眸光越來越暗。

    原來是為了他……顧泊如心中一動,愧意油然而生。

    飯香飄來,本還沒覺著餓,現在還真頂不住了。柔下語氣問道:“都有什麽菜?”

    韶樂愣了會才鬆出口氣,嘴邊綻開兩顆淺淺的梨渦:“就是兩個炒時蔬和您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他最愛的糖醋排骨?

    顧泊如眼皮抽了抽,隱約已經猜到究竟是誰在背後使壞。想拒絕,可想起適才她失望的眼神,他還是把話都默默咽回肚裏。

    糖醋排骨……就糖醋排骨吧。

    這頓飯,顧泊如吃得津津有味,至少看起來必需津津有味。

    韶樂本在旁看畫,等他吃完才過來收拾。見所有碗碟都幹幹淨淨,尤其是糖醋排骨,連汁都快沒了。

    她心中微訝:顧先生瞧著瘦,沒想到竟這麽能吃!往後就照這模子做,尤其是糖醋排骨,再多加些量,別不夠吃,害他舔盤子。

    而此時,顧泊如背對著她,悄悄灌下好幾碗茶,才勉強把喉間的甜味壓住。趕在韶樂轉身前,急忙把嘴邊的茶漬抹去,恢複他一貫的漠然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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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 “那些畫,看得如何了?”他坐回太師椅上歇息,一頓飯竟吃得他筋疲力竭。

    韶樂麵露難色,不好意思地摸起脖子。

    她從小在庵堂長大,對什麽琴啊畫啊一竅不通。前幾日琴藝課上,楊先生還委婉地為她的琴聲題過詞: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她是真沒學藝的天分,這些畫,她就覺得好看,但實在看不出什麽花來。

    顧泊如並不意外,她的水平他最清楚不過。若她能說得頭頭是道,那才是見鬼了。

    “月中就是畫試,時間不多,我雖不讚成在學會鑒賞前就直接作畫,可現在也隻能如此。”

    邊說邊起身行到書桌前,卷起袖子,提筆在紙上示範起手法。韶樂不敢靠太近,站在離他一尺遠的地方,探頭聽講。

    顧泊如從最簡單的例子入手,示範了運筆的手法後,便將筆遞過去:“你來試試。”

    韶樂臉色僵住,硬著頭皮接過,在紙上畫起來。顧先生就站在邊上看,害她慌得不行,連筆都拿不穩,跟別說畫了。

    歪歪扭扭的線條在紙上縮成一團,粗細還不均勻。顧泊如實在看不過去,上前握住她的手,穩住筆慢慢畫起來。

    寬大的手掌裹來時,韶樂下意識抖了抖,像被燙著似的。熟悉的青荇味蓋過墨香,沒來由地攪亂了她的心跳。抬眸窺視,正好撞上他偏來的視線。狹長深邃的鳳眼,雲遮霧繞,叫人辨不清裏頭的情緒,偏偏叫人挪不開眼。

    “作畫要專心。”

    韶樂隻覺耳根又熱了些,怕被發現,趕緊低頭盯著畫筆,任由他握著她的手作畫。

    顧泊如也不比她好過,左手藏在背後,緊緊攥成拳,隻有這樣,他才能穩住發顫的右手。她的發髻時不時擦過他的臉,帶著淡淡乳香,又甜又軟,總在挑戰他忍耐的極限。

    匆匆畫完後,他便繞到書桌另一邊坐下:“剛剛講的那些,先練著,練熟了再學別的。”從桌角翻出一本書,手肘支在桌麵上,撐頭看起來。

    韶樂趁他不注意,偷偷將手心的汗蹭在裙上,努力回憶剛剛學的東西,在紙上認真描起來。

    窗外蟬鳴聲聲似催眠,日光又濃了些,濺落在竹葉上,碎開七彩流光。

    韶樂畫得手酸,停筆歇了會。抬頭看見顧泊如已枕著右手睡著了。許是做了什麽好夢,嘴角還勾著。睫毛輕顫,呼吸很輕,乖巧得完全不像他。

    她饒有興趣地看了會,忽然想起剛見麵的時候,她第一眼瞧見的,也是這張側臉。鼻梁高挺,眼眸深邃,除了眼神冷了些,完全挑不出毛病。

    不知哪來的膽,她提筆停在半空,順著他的臉廓,從下頜到唇線,一點一點慢慢描摹下去。心裏咕嘟咕嘟冒出清甜的泡泡,嘴角也不由自主揚起,想剛吃完冰桑葚一樣開心。

    他,真好。真的,特別特別的好。

    當筆轉到他臉頰前時,那雙鳳眼突然睜開了。

    韶樂渾身激靈,手一抖,豆大的墨水啪唧在他臉上開了花。

    頃刻寂靜,似乎有幾隻烏鴉從天上呱呱飛過。顧泊如臉色一沉,韶樂心裏咯噔。

    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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