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衛青(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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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弟弟,子夫的生活有了樂趣。娘去侯府洗衣服時,就由她照看弟弟。她給弟弟喂粥,喂菜湯,給弟弟換洗尿布,天氣晴朗時還會抱他到院子裏曬曬太陽,儼然是一個稱職的小母親。
衛青一天天的壯實起來,臉不皺了,會伸著小手亂抓舞了,會衝著姐姐笑了,會咿咿呀呀的叫了。生下來瘦弱的他,果然像野草一樣茁壯的成長了起來。
鄰居們聽到衛家有嬰兒的啼哭,很是好奇,“子夫,你們家怎麽會有小孩?”
“我媽媽生的呀!”子夫理直氣壯,她不知道她們問的小孩並不是她。
鄰居見子夫如此說,認定衛大娘與人私通生下了一個私生子,畢竟她男人過世快兩年了,怎麽說也不可能是他男人的,又不是哪吒,可以一懷三年。
終於有與衛大娘關係不錯的婦人直接壯著膽去問衛大娘,“衛娘子,你家為何會有個嬰兒,聽子夫說是你生的。”
衛大娘一驚,子夫這孩子怎麽這麽誠實,什麽都往外說。
子夫剛好出來,聽到隔壁嬸嬸的話,大聲回答,“嬸嬸問我家怎麽會有孩子,我家的孩子當然是我娘生的,我哥,我姐還有我,不都是我娘生的嗎?”子夫沒有說青弟,因為她認為青弟不能算孩子,他隻是嬰兒,起碼要會走會說話才能算孩子。
鄰居聽子夫這麽一說,知道是自己會錯意了,小孩子的話自然不能當真,“那我們都聽到你家裏有嬰兒的哭聲,這個?”
“哦,那是我一個遠親家的孩子,送來我家寄養一段時間,孩子的娘生他的時候不在了。我不是生養過仨嗎,就幫著帶段時間。等孩子大些好養了,他爹會來接他回去。”衛大娘除了不敢認這個孩子外,其他的也不算在說謊。自己雖然活著,以現在的身份,隻怕這一輩子都不能光明正大的承認是孩子的娘,說是死了,對她,對孩子都好。鄭季答應等衛青大些好養活了就帶他回去認祖歸宗,這是事實。
鄰居雖然好奇,但心思並不壞,滿足了好奇心後,也沒有多想就離開了。有了鄰居嬸嬸的代為傳話,其他的鄰舍們就知道衛青是子夫家親戚的孩子,對子夫叫他青弟也就不奇怪了,衛青得以從躲躲藏藏正式出現在了大家的麵前。鄰居們都很喜愛這個苦命的孩子,看他長得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張家嬸抱抱,李家叔逗逗,不知不覺中衛青一天天的長大了。
衛青自會走路開始,就成了子夫的小尾巴。娘整天在外,姐姐既是他的好玩伴,也是他的好娘親,餓了找姐姐,摔了找姐姐,被別的孩子欺負了也是找姐姐。白天寸步不離的跟著姐姐,晚上也要和姐姐同睡。姐姐說什麽他都聽,姐姐就是他最親的人。
子夫對青弟感情也很深,年幼的她把照看弟弟當成自己的責任。哥哥、姐姐不在身邊,有弟弟陪著,給她的童年帶來了很多樂趣。
衛大娘在衛青斷奶後,曾去找過鄭季商量衛青的事。鄭季要麽躲著不見,要麽推說有急事,實在推脫不過就摸出幾個小錢塞給衛大娘。衛大娘看他的態度,心寒不已。
隨著衛青的長大,家裏的經濟情況慢慢好了起來。
石家藥鋪的掌櫃會時不時的悄悄接濟他們家,現在長君學徒期滿了,在藥鋪做了幫工,每個月都能領到工錢。師娘雖然還是刻薄,說話依然難聽,但工錢總是得給的。
少兒在侯府給小少爺做Y環,不用做粗活、重活,得到的賞錢卻比別的奴婢多。加上衛大娘洗衣的工錢,一家子的生活過得好了起來,數數家裏積攢下來的錢,離給少兒贖身差得還很多,可日子總算是向著好的方向越來越好了。
衛大娘沒了金錢上的憂慮,看著越長越大的衛青,心裏滿是欣慰。還好當初鄭季沒有把青兒抱走,畢竟是自己的骨肉,真要把他送去鄭家是萬萬不舍的。別人家縱有金山銀山,又怎及在自己家自在,茅屋寒舍,至少能一家團聚,其樂融融。
衛大娘有了這樣的決定,就再沒有去找過鄭季,就當從前什麽都沒有發生。孩子是她自己要生下來的,她從來沒有後悔生下他。
可惜,一切都不能如衛大娘所願。
一個冬日的傍晚,慘白的夕陽眼看就要落在遠方的群山之下了,淡淡的餘暉撫摸著行色匆匆的晚歸路人,溫柔卻沒有一絲熱氣。天氣寒冷得人們縮著脖子,恨不能快點回家享受家裏的熱湯熱飯。
子夫在灶前做飯,娘快回來了,要趕在天完全黑下去前把飯吃了,不然點燈又得費油。尋常人家的日子總是得掐著手指算著過的,有時得防無時。
衛青站在灶旁看著姐姐忙碌,鄰舍家傳來了飯菜的香味,引得他直咽口水。正是長身體的孩子,加上白天到處亂跑,餓得就快。
此時,院門被人“呯”的一聲推開了,何人如此粗魯,怕是把整扇柴門都給撞下來了。
“娘?”子夫詫異。
回答她的是一個婦女尖厲的聲音,“鄭季,你這個殺千刀的,快給我滾出來!”
子夫忙出來看,“大嬸,你找誰?”
“鄭季呢?快叫他滾出來,!鄭季!鄭季!”
“大嬸,這裏沒有你要找的人。我娘還沒有回來,隻有我和弟弟在家。”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她指了指嚇得躲在身後的弟弟。
婦人一見衛青,怒目圓睜,聲音提高了八度,“總算讓我看到了,這個小野種!”說著就要伸手去抓衛青。
子夫沒料到婦人居然如此不講理,忙用小小的身子護住衛青,一邊大聲喚道:“李嬸,張伯,快來呀,有人欺負我和弟弟!”
婦人鬧出那麽大動靜,熱心的鄰舍早扔下飯碗,跑到衛家院門口來圍觀了,有的是來熱心幫忙的,也有的純粹是來看熱鬧的。
李嬸和張伯聽到子夫的求救,三步並做兩步衝進院子,李嬸如老母雞護崽般的護在姐弟兩人身前。張伯伸開雙臂,擋往婦人往前撲的龐大身軀。
“有話好好說,怎麽能對孩子動手動腳。”李嬸好心相勸。
“就是,我們雖是貧門小戶,可這平陽城也是有縣老爺的,不能這麽仗勢欺人。”張伯看婦人穿戴不像一般小戶人家,加上婦人的惡形惡狀,這麽說著給自己壯膽。
其他鄰舍也趁機一擁而入,場麵一下混亂了起來。
婦人一看來了這麽多人,毫不犯怵,反而更加的張狂了,“我欺負人?!你們可知,這家的女人勾引我男人,還生下了這個小野種!”
婦人的話讓大家聽了一驚,衛大娘在這裏住了十幾年了,品行大家都清楚,怎麽可能?
“你們不信?”婦人聲音更大了,“這可是我男人喝醉酒跟我說的!再說你們看看這野種,不就是最好的證明!”
眾人聞言,目光齊刷刷的看向衛青,不知是衛青真的和子夫太像,還是疑心生暗鬼,總之,經婦人這麽一說,果然是越看越像親姐弟。
“你們別不信,不然等那個賤人回來當麵對質。要是她不認,我就告到縣老爺那裏,來個滴血認親,到時看她怎麽抵賴。”
眾鄰舍聽了,這事還得上衙門,頓時看熱鬧的心就淡了。要是上衙門,沒準就會讓他們去做見證,既耽誤功夫,又得罪人。有聰明的見勢頭不對,就開溜了,其他人也陸續跟著走了。最後院子裏隻剩下了李嬸、張伯,胖婦人和子夫姐弟。
子夫大哭,“你憑什麽罵人?”
李嬸看不下去,“我說你別鬧了,她家大人不在,你也鬧不出什麽名堂。等改天她娘在,你再來吧。再說捉奸捉雙,到時隻怕你男人也脫不了幹係。”
婦人本來打算打滾撒潑大鬧一場的,現在見圍觀的人散了,也沒了這個興致。當務之急,還是先找到鄭季再說,沒準他又鑽哪個賤人的被窩去了。想他吃自己家的,用自己家的,不是自己的爹周旋,憑他那麽個貨能做縣吏?沒想到自己千防萬防,還是讓他給蒙騙了,還弄出個野種來,都養這麽大了,自己還蒙鼓裏。反正這個賤種在這也跑不了,等捉到那對奸夫淫婦再一並處置。
婦人抹了抹剛才太激動噴出的唾沫,捋下剛才挽上去的袖子,“你們等著,這事沒完!”說著,地動山搖的跺著腳走了。
衛青見凶神惡煞的婦人走了,才撲到子夫懷裏,大哭起來,“姐!”說不盡的委屈,他雖然不懂婦人說的什麽,可罵人的話還是能聽懂的。
李嬸和張伯把他們送進屋,歎了口氣走了。這算什麽事,被婦人這麽一鬧,不管事情真假,叫她們母子以後還怎麽在鄰舍麵前做人。寡婦再嫁不稀奇,可通奸那可是官府要過問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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