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藥王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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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已經發白,躺在外間的紫嫣被灑在窗欞上的初陽叫醒,記得每天晚上都要起來幾次照看小姐,昨晚睡的格外的沉,一覺睡到天亮。揉揉隱隱發疼的後頸部凹陷處,還是一臉迷糊,暗自懊悔自己的失職。她起身進了裏間,看到一身褻衣的小姐似熟睡一般,長長的睫毛緊闔,麵容平和,臉上的蒼白之色已經消退,摸著她的手還有餘溫。房間裏還是溫暖如春,想著昨晚一夜沒有加炭,炭火竟然未熄,著實有些奇怪。拿起桌上的天青荷花紋釉碗倒了些熱水,用青銅勺給小姐把嘴唇抿濕,一些水順著嘴角就流出來了,她拿了一塊白色的繡了蘭花的錦帕將流下的水擦幹。看著嘴唇漸漸有了紅潤的小姐,紫嫣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今天是張大夫說的最後一天,也不知道老爺派出去的人能找到藥王,這些天小姐不言不語讓紫嫣很是著急。她八歲的時候家裏孩子多養活不起,父母就把她買到一戶經商人家,因為年紀小,做事不周全,經常受到責罵,有時候因為做錯事挨打,不給飯吃,她被餓了一天,偷偷的跑了出來,後麵的家丁追著,那天在街上,小姐買糖人,剛好撞到小姐,沒想到自己的命運也在那時被改變了。小姐派人拿回了自己的賣身契,從此自己跟了小姐,雖然是主仆,但小姐待自己情如姐妹。在杜府最親的人就是小姐了,小姐得趕緊好起來,紫嫣還想讓您教寫字的。
從中午到日落偏西,翠玉軒的人漸漸的多了起來,有的守在床邊,有的坐在偏廳,房間裏寂靜無聲,隻聽見沙漏的聲音。時間在一點點的流逝,杜知行麵色如常,但心裏卻如翻江倒海,派出去的人沒有任何消息,心一點點沉下去了。這是杜府的管家周伯從外麵飛奔而來,身後還跟著一個身穿白色衣服的年輕男子,男子身後還跟了個二十歲的侍衛。周伯今年四十出頭,一向精明幹練,身強力壯,他從外麵跑進來,滿頭大汗的,身後的兩個年輕人步履輕盈,從容不迫的緊跟周伯,不見一絲汗水。
杜知行聽了周伯的介紹,麵前的白衣男子是藥王穀的穀主冷清風,後麵跟的是晉王府的侍衛長淩楚。得知來人是藥王穀的人,懸了幾天的心也放了下來。白衣男子進了裏間,隻瞧了一眼,診脈過後,從身上的摸出一個白玉小瓷瓶,從裏麵倒出一粒藥,紅色的藥丸透著淡淡的清香。“這藥用溫水化開,一個時辰後用百年靈芝與人參,黃芪、當歸、熟地、酸棗仁、柏子仁、五味子、白術、茯苓等配伍,可養心安神,養肺益氣,滋肝健脾。”冷清風說:“病人已無大礙,後麵好好調理,體內的寒氣定然會散。”淩楚上前一步拿出一個紅色的盒子,說:“杜老爺,這是我家主子給二小姐調養身體的補品。”旁邊的周伯接過盒子,杜知行說:“替我謝謝晉王,小女病好之後我再親自登門道謝。”“些許小事,不足掛齒。”淩楚說,“王府還有事,就不再打擾了,淩楚先行告退。”淩楚和冷清風一道離開了。
晉王府書房內,晉王臨窗站著,身後是跪著的淩楚,旁邊的椅子上坐著冷清風,他正喝著茶,吃著茶幾上的葡萄,沒有了白天沉靜如水,輕鬆自在,眼裏多了些狡黠,這也許才是他真實的麵孔。跪著的淩楚自責道:“請主子責罰,都是屬下考慮不周,才致使出現今日之事。”晉王的聲音緩緩響起:“三天的穀中訓練就當給你一個教訓,記得今日之錯,你協助白鶴去調查那日的刺客,她那有些眉目了,希望你這次不要讓我失望。杜府的暗衛重新換掉,另派兩個過去,昨晚的他們後知後覺,這樣的身手能稱職嗎?”跪在地上的淩楚滿頭黑線,心裏腹誹道:“放眼天下有幾個人能比得上您的身手,你老排第二,沒人能排第一。您要想隱沒行蹤,誰能發現得了,不管如何還是再從龍驍衛中選兩個一等的高手過去。”“訓也訓完了,罵也罵過了,要不是淩楚及時找到我,你的那個心尖尖估計早就天人永隔了”一旁的冷清風漫不經心道。一陣掌風打掉了即將落入嘴裏的葡萄,“這樣對待你的救命恩人?忘恩負義”冷清風不滿的抗議。“吃你的東西還閉不了嘴?要不要本王再幫你一下?”晉王說,“不用了,不用了,怕你了。”冷清風意識到剛才自己的那句天人永隔惹怒了這個冷漠的王爺,感覺周圍的空氣都冷了幾度,他打了個寒顫,縮了下脖子,熟悉相交多年的知己的脾氣,慶幸自己沒再說什麽過分的話。
他們的相識於十年前,那個時候冷清風的父親還是藥王穀的穀主,一個風雪之夜從外麵帶回來一個小不點,盡管隻有六歲,但是行事作風卻像一個大人。那會冷清風八歲,他一直想把他當弟弟般照顧,給了他很多這個年齡階段男孩們玩的玩意兒,有陶響球,布老虎,泥人,瓦狗,彈弓,他一概不感興趣,隻是拿著一個九連環玩,要麽抱著一把劍,一直在練習,小小的年紀比一般成人還執著。從父親的言談中得知這個男孩是在京城附近通往藥王穀的路上看到他受傷倒地,周圍還有護衛侍女,一些綠林打扮的屍體。估計是某個大戶人家路上遇到強盜了,隻留下這個孩子。問他話也不說,看著孩子可憐就把他帶回藥王穀了。每日藥王穀穀主冷連城研究藥理,也一直調理著這個孩子的身體,看到這個孩子骨骼奇佳,悟性不凡,也教了這個孩子一些藥理知識。對這個孩子的看重甚至超過了身邊的弟子,連身為兒子的冷清風都起了一絲絲的嫉妒。不到月餘,一隊侍衛就找了過來,這時冷連城才知道自己救下的孩子是當今大周皇帝的皇子,本來想著讓這個孩子繼承自己的衣缽,看來是自己存了非隻想了。“雖然你沒拜師,但是我父親相當於你的師傅,我是你半個師兄,你就這樣對待你師兄嗎?”冷清風試著爭辯道。“救我的是冷老穀主,而且這次救人的丹藥也是老穀主差人送過來的,你做了順水人情,還想怎樣?”李修傑說道:“你在這裏給我把杜二小姐的身體調養好了再離開。”一個冷冷的眼神拋過來,冷清風本想還想說什麽隻好乖乖的閉上了嘴。
藥王穀有上百年的曆史,一直是學醫之人心中向往的地方。藥王穀離天曜城二百餘裏,四麵環山,中間一處開闊地帶,進穀之路從西邊的一處山澗邊沿河流向東走,走約莫五十裏地才能到達藥王穀的中心。山上灌木叢生,有很多是屬於原始森林,無人開墾之路,唯一的一條山路就是沿著溪流而走,最後匯聚到穀中的七色海。雖說是海,其實是一片湖泊,由山澗的水匯聚而來。湖底有一眼泉水,汩汩的泉水匯聚著溪水共同形成了七色海。之所以成為七色海,是因為湖底的鵝卵石,水草,珊瑚交織在一起形成的,這座山穀在成形之前大約是一片海,造物主的鬼斧神工,火山爆發,這裏形成了特殊的地貌特征,在陽光的照射下,湖麵形成七彩顏色,寶藍,靛青,青紫,粉橙,、翠綠、橙黃、淺紅,似無數塊寶石鑲嵌成的巨形佩飾,珠光寶氣,雍容華貴。藥王穀的第一任穀主也許被這美麗的湖水所吸引就選擇了這一處作為避世研究醫術之地。在這裏的山水溫養之下,山上的藥材也很豐富,許多珍稀藥材,都可以從這山上采摘。藥王穀的建築以石屋為主,石屋內用黃泥塗抹牆壁,再用山上的烏岡櫟烘幹,最後用艾草熏製而成。這樣的房屋冬暖夏涼,因為牆麵是通過艾草的熏製,也能夠驅除蟲蟻之類。藥王穀的傳人據說是神醫華佗的後代,華佗給曹操製定的開顱術治療頭痛的方案被曹操殺害,華佗的幼子在好友的庇護下逃過了曹氏的戕害,朋友撫養華佗幼子長大,後來這個孩子擔心曹氏再來尋仇,就找了一處避世之地隱居起來,也改名換姓,所才之姓為“冷”。父輩因為救人而死,家破人亡,不願意再去出塵世,一直嚴喻後代不許沾染權貴朝廷之事,更不許子孫後代去為朝廷服務。藥王穀的弟子醫術高超,想入藥王門下必須要舍棄功名利祿,很多人想去學醫,但是又不願意舍棄名利,隻能望穀興歎。冷連城的大弟子張德興大夫盡管醫術精湛,太醫院幾次想邀請他都被婉言拒絕了。藥王穀的弟子從最基礎的《皇帝內經》學起,《傷寒雜病論》、《金匱要略》《針灸甲乙經》、《本草經集注》、《銅人腧穴針灸圖經》學完這些再學習《青囊經》。辨識草藥,通醫理,懂經絡,從簡單的望聞問切到疑難雜症的處理,沒有十年是難以出師的。冷連城遇到李修傑看到他的資質不凡一直想收他為弟子,許多次碰壁,許多次堅持,直到現在他將穀主之位傳於冷清風還是不死心,這次碰壁以後他不願意在藥王穀待了,也不願在天曜城,就一個人雲遊四海去了。
這次多虧老穀主的幫助,否則就會成為永遠的傷痛,看來背後的人不簡單,費盡心機策劃這一場襲擊,目的絕不單純。白鶴搜集到的消息樹林的突襲和十年前的那場郊外遇襲是一夥人,表麵上是一群綠林大盜,實際上是受過嚴格的訓練,既有武術,還有毒物,那些刺客身上的紅色火焰型的表記似曾相識,但是又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冷清風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溜走了,李修傑吐出一口濁氣,深深的思索著,書房的燈影瞳瞳,要不要再去看看她,正猶豫著,聽見淩楚的聲音又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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