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交易
字數:10610 加入書籤
藍以薇哪裏想到戚臻膽子那麽大,居然敢踹他!當下怒從心起,抽起桌上的匕首就想朝他紮去。
忽聽外麵有人敲門,是沈青宴的聲音:
“客官在麽?”
藍以薇放下匕首,冷冷道:“什麽事!”
沈青宴道:“另一位客官的家人找來了!”
藍以薇神色一凜,隻聽外麵樓梯上傳來急匆匆的腳步聲:“誰敢抓臻臻,我跟他拚命!”
那聲音一聽就是怎怎!
戚臻目光炯炯地瞅著門外。
藍以薇睨了他一眼,陰陰一笑,拿著匕首躲在了門後。
房門被人一腳踹開,一身紅衣的怎怎從外麵衝進來,戚臻吐了布團大叫:“小心!”
隻見藍以薇握著匕首狠狠朝怎怎的顱頂刺去。
正此時屋中現出一圈紅蓮業火,一隻修長的手從業火中疾伸而出,一把鉗住她的手,那和怎怎同樣紅衣的少年踏火而出,手指微微用力,藍以薇痛叫一聲,手腕猛地一哆嗦,匕首掉在了地上。
鳳西玦鬆開手,藍以薇身子一歪整個人摔在了地上,她又想伸手撿起匕首,鳳西玦掃了一眼過去,匕首上登時騰起一片烙鐵般的燙色。
藍以薇被燙得驚叫一聲縮回了手。
怎怎叉著腰指著她的鼻子罵:“你這個壞女人,綁架臻臻,還敢偷襲,我打你!”
鳳西玦攔住了她。
怎怎氣壞了:“哥哥,讓我打她!”
鳳西玦淡淡道:“不許添亂,等阿洵來了處理。”
怎怎哼了哼還想上去打人,鳳西玦拎著她的後領子將她提到了門外,對旁邊正拿著算盤,旁若無人地算賬的沈青宴道:
“勞煩掌櫃的幫我看著她。”
沈青宴撥了撥算珠,道:“看一個時辰一兩。”
鳳西玦點頭:“可以。”說完回到房中去了。
沈青宴搬了張小馬紮往怎怎麵前一坐。
怎怎氣呼呼地瞪著他:“你幹嘛?”
沈青宴抬眸看了她一眼,低頭繼續算賬:“看你。”
怎怎:“!!!”
******
戚臻坐在床上看到兩個孩子幾乎要喜極而泣了,孩子們來救他了!
但鳳西玦居然隻是默默看了他一眼,沒有任何動作。
戚臻傻眼了,突然心虛:他是不是做錯什麽事了?
也是,誰教他那麽蠢,居然就中了這麽明顯的計。
好吧,那就讓他繼續被綁著算了。
藍以薇恨恨地看了眼鳳西玦,卻見他容貌俊美無儔,整個人失神了一會兒,才自顧自道:“看你們還能得意到什麽時候!”
******
戚臻昏昏欲睡了一會兒,猛地打了個激靈醒過來時就發現溫洵坐在他麵前的桌邊支著頤看他,桌上一隻小香爐裏點了一支香。
她笑眯眯道:“醒了?”
戚臻點點頭,這才發現自己手上綁著的蠶絲繩全不見了,房間似乎也換了一個。
“阿洵......”他起身要說什麽。
溫洵卻輕輕揮手,示意他躺下:“對不起啊,臻臻,今天連累你了。”
戚臻反倒不好意思了:“這......沒什麽?”
差點說成這是我應該做的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
“你要去哪裏?”
溫洵看著他,神色有些憔悴:“有些事要辦,馬上回來。”
戚臻覺得不妥還想追問什麽,卻發現不知怎麽了眼皮越來越沉,意識幾乎是在瞬間模糊下去的。
&nbs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p;溫洵走到他床邊坐下,見他已沉沉睡去,又靜靜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起身走出去。
將房門關上,轉身就看到沈青宴,這小掌櫃警惕地看著她:
“客官,這次您可有銀子付房錢?”
溫洵笑了:“自然有,本客官從今天開始就是有錢人了,小掌櫃,你給我騰出一個最大最僻靜的廂房出來,我有事要辦。”
末了她加了一句:“事後若有任何損失,我十倍照賠。”
沈青宴一眨不眨地看著她,說:
“好的,客官,請上三樓雅間醉花陰。”
******
客棧樓下正廳。
怎怎坐在小馬紮上握著筆、噘著嘴、眼淚汪汪的,沈青宴將一本書放在她麵前的矮桌上,又放下一遝紙。
“這是什麽?”怎怎氣憤。
沈青宴麵無表情道:“你兄長吩咐我看著你抄書。”
怎怎氣得跺腳:“你們都是壞人!”
******
醉花陰裏。
溫洵坐在椅子上,端著茶淺啜一口,手邊放著那盞流火青燈。
鳳西玦安靜地立在她身邊。
溫洵慢條斯理地打量著藍以薇,此女眉宇間的確有幾分藍玉川的意思,可惜腦子卻沒有她父親那麽聰明。
“你這麽明目張膽地綁人,還住客店,不怕惹事麽?”溫洵問她。
藍以薇神色乖戾,講話都沒什麽顧忌:“我並非此界中人,人間的規矩束縛不了我。”
溫洵哦了一聲,心道:原來是有恃無恐。
燈中傳來藍玉川無奈的聲音:“以薇,你糊塗啊。”
藍以薇眼裏含淚,憤憤道:“父親,難道要我眼睜睜地看著你受苦受罪,無動於衷嗎?”
溫洵點了點頭:知道孝順父母,還有些可取之處。
她開口:“藍玉川,你說吧,要我怎麽幫你?”
“我在燈中被關了五年,這五年來‘他們’無日無夜不在折磨我,我隻想你能救我出這苦海。”
溫洵的目光逡巡在手中的青瓷杯上,對他的處境沒有半分放在心上,輕描淡寫道:
“流火青燈關的是孽障,消的是業障,你身上罪孽深重,若要我救你出來,除非我代你受過,業障消了你才能脫離枷鎖。”
流火青燈關著的是惡鬼的戾氣、煞氣、怨氣,這其中的業障豈是等閑人可受得的?
鳳西玦正要開口阻止,卻見溫洵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他隻得退了回去。
“藍玉川,我若為你受了這一遭,怕不是自尋死路!”
“不,我想過了,你是青燈之主,若你來受,定能安然度過......”
溫洵詭異地笑了笑:這人真是一點不變,還是跟從前一樣自私。
“好,我可以代你受過,讓‘他們’放過你,”她將茶杯輕輕放下,道,“那你拿什麽來交換呢?”
藍玉川道:“我知道戚臻魂契的消息。”
溫洵神情之間並沒有半分鬆動:“說來聽聽呢。”
不待父親說話,藍以薇插嘴道:“你還沒有救我父親出來,怎麽可以告訴你,萬一說完了你翻臉不認賬怎麽辦?”
溫洵眸光掃向她,無言笑笑:“可以,那等我救了你父親出來後,我再來聽也不遲。”
溫洵站起身,將衣袖翻開露出纖細的手腕:“小鳳凰,把刀給我。”
“阿洵......”鳳西玦遲疑。
溫洵柔聲安撫他:“放心,我有分寸。”
鳳西玦自知勸不動她,隻好將一把匕首交給了她。
鋒利的刀刃在燭火下閃爍著冷光,白皙的手腕被劃開了一個豁口,殷紅濃稠的血從豁口中一滴一滴地流淌進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流火青燈之中,血在燈芯周圍環繞,幾乎將火光都映透出一股血色。
一條纖細的燈火倏地從燈口舔舐而出,如一條靈活的火舌蜿蜒著貪婪地汲取著溫洵手上的鮮血。
溫洵的臉色迅速蒼白下去,幾乎透明。
鳳西玦擔憂地要去扶她,她隻搖頭,淡淡道:“不要過來。”
流火青燈的光華漸漸幽暗下去,接著如滔滔翻起的黑色浪潮從燈中噴發而出,溫洵全身都在顫抖幾乎站不穩,黑芒裹挾著狂風將她的長發狠狠揚起,她垂著眼默默注視著燈芯中她的血正在沸騰,
那場劇變後,‘他們’不但生前窮困而且死後潦倒,沒有親人下葬,沒有後人上香,連座墳塋也無。
這樣的冷清、這樣的寂寞、這樣的孤苦肯定有怨的吧,可是他們即便有怨也不成氣候,隻能棲息在這燈中無法掙紮地消化那些怨憤。
血的香氣飄散在空氣中,被風帶到了這燈中荒寂之地的每一個角落。
她輕聲道:“你們都出來吧,我知道你們很苦很寂寞,那些業障讓我也受一些吧。”
風越來越疾,殺氣越來越重,溫洵吹著陰寒的風,眼中絞殺著理智,等待著。
來了。
他們竊竊私語著,揣測著,靠近了立刻又疏遠,詭秘地交頭接耳......
“你們聞到了嗎?”
“聞到了,聞到了。”
“血的味道。”
虛空中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小聲地交換著各自的信息,狂喜、陰毒、下賤、懦弱、不屑,各種聲音耳語般聚集起來。
溫洵笑著說:
“既然來了,那就開始吧”
“我們不相信!”
“對,我們不相信!太少了!”
溫洵搖了搖頭,毫不猶豫地在手臂上又下了一刀,第二道鮮血沿著燈壁的琉璃淋漓而下。
那些耳語驀地大聲起來,帶著確認與貪婪:
“是這個味道,是的,是的,她說的是真的。”
“是真的!”
它們的聲音尖銳起來,躍躍欲試,蠢蠢欲動!
淒厲的陰風開始呼號,橫衝直撞地在燈中擁擠而出,尖銳地聲音像是夜半時分野獸悄悄地啃食自己的獵物,奸笑、獰笑、惡笑響徹上空......
黑色的氣息從中蔓延出來包裹住她的全身,叫她全身的肌膚疾速龜裂暗淡下去,像被無數條細小的枝條覆蓋、攀爬、蔓延,那一條條筋脈透著淒厲的深黑在她全身留下可怖的創痕。
他們吸食著她的生氣,毫不留情。
她五指蜷曲,近乎痙攣地抓在燈壁上,像是要把燈壁捏碎。
鳳西玦側過臉不忍心再看。
藍以薇一直死死盯著溫洵的臉,她幾乎可以聽見燈中百鬼齧噬她血的聲音,那般劇痛之下溫洵竟從頭至尾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她麵色淡漠,臉上的神情幾乎是有些漫不經心的,瞳孔卻幽深似海,暴虐的戾氣和冷靜偶爾交替而過。
她太冷靜,太自製。
什麽樣的經曆可以讓她凝聚起如此可怖的眼神?
從未染指過得劇烈恐懼如跗骨之蛆,蜿蜒攀附而上,擴散四肢百骸,她陡然驚覺:
眼前這個女人很可怕!
不知過了多久,溫洵鬆開了流火青燈,全身彌漫的黑氣在轉瞬之間褪下,她全身的膚色開始恢複紅潤白皙,那些漆黑的疤痕全部消隱,隻有她的眼睛漾著血一般的紅。
見她腳步有些踉蹌,鳳西玦立刻將她扶到椅子上坐下,溫洵平息了一會兒,才輕聲道:
“吾以燈主為名,以血盟誓,令爾等讓道。”
流火青燈光華流轉,燈色極豔,婉轉灼人。
燈裏打開了一個關口。
&n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藍玉川,你可以出來了。”她道。
藍以薇心頭一震,眼睛死死盯著燈中。
須臾,隻見一個衣衫襤褸、骨瘦如柴的人從燈中化形而出,他的身體和五官都脫了形了,根本看不出本來是個什麽模樣。
溫洵歪在椅子上,看著這個人,他從前也算是豐神俊朗,如今容貌早已在這燈火煉獄中被消磨地分毫不剩了。
“好了,現在你可以說了麽?臻臻的魂契究竟在何處。”她問。
藍玉川由藍以薇扶著他顫顫巍巍的身體,目光落在她身上,又受驚似的移開,他默了默,粗嘎的聲音道:“我不知道。”
溫洵冰錐般的目光直刺向他。
藍玉川苦笑了一聲:“你聽我說。戚臻當年親手舍去他三魂七魄中的六魄,六魄的魂契帶著他的意誌去了不同的六個地方,他之所以能活下來也是因為這六魂契的分散在某種程度上保全了他。”
溫洵閉著眼睛養神,眼睛都懶得睜開:“哪六個地方?”
“這我不知,但我知道第一個從戚臻體內剝離出的魂契就在你們身邊。”
“什麽意思?”
“流火青燈可以感應到他的魂契,第一個魂契已經出現了,但具體在哪裏還需要你自己去找,不過,那夜不難,因為隻要那魂契在他身邊,自然而然會被他吸引。”
說完這些,藍玉川似乎用盡了氣力,胸膛在劇烈地喘息著。
溫洵微睜開眼,看著他:“說完了?”
藍玉川艱難地點點頭。
溫洵站起身走到他麵前,她側蹲下身,手撫過他蓬亂的白發道:
“藍玉川,還記得麽,當年你們藍家家道中落,所有人都不願與你來往,隻有臻臻把你當嫡親兄長一樣尊著敬著......”
藍玉川抬起頭看著他,目露愧色:“我記得。”
“不,你不知道。”溫洵搖搖頭,她撫在他頭頂的五指陡然大張,將他的頭提了起來看向自己。
藍玉川隻覺劇痛從顱頂襲下,渾身都在痙攣。
藍以薇尖叫著要過來,卻被鳳西玦以紅焰固封。
溫洵死死盯著藍玉川的眼:“你怎麽知道呢?你哪怕念著他一點的好,也不會第一個就背叛了他!”
藍玉川臉色慘,嘴唇翕動著,嘶聲道:“你說過......要放了我的......”
溫洵莞爾一笑:“我說的是讓‘他們’放過你,但我從沒有說過我要放過你。”
藍玉川瞳孔陡然睜大,溫洵授意鳳西玦將藍玉川送進了紅蓮業火之中。
藍以薇眼睜睜看著父親剛從虎口脫身轉眼又進深淵,登時撕心裂肺地哭喊起來:
“你說過要放了他的,你說過的!”
溫洵欣賞著她痛不欲生的表情:“我又沒有徹底要了他的性命,你哭什麽?”
“與紅蓮相較,流火青燈委實溫情了些,哪裏是你父親這樣的人可以屈尊的?他不受些苦楚如何能消我心頭之恨呢?”
“出爾反爾,你怎麽可以這樣陰毒?”
“陰毒?嗬,承蒙誇獎。”
溫洵望著她淒然又憤怒的臉,忽得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個夜晚:
當年她也是在藍玉川的門前哀求的,她跪了三天三夜,希望他出手救一救戚臻,可惜她並沒有等來任何援手......
從此,她便懂了何為見死不救,何為忘恩負義。
這世上,最不值得是人心。
從前,有人勸她要放下仇恨,但她一點也不想。
為什麽要放下呢?前塵舊賬,一筆一筆清算多有趣?
她揉著額角,疲憊地轉身離去:
“我去看看臻臻,小鳳凰,這裏交給你了。”
作者有話要說: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