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黃泥村磨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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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事?”蔓莎臉上也浮起疑雲。
連老見插不進嘴,便說:“我先去準備膳食,告退。”
“嗯。”蔓莎接著衝羅餘問,“你在雨橋見著他了?”
“說起就上火,淋了一個時辰的雨,屁點人影都沒看見。”羅餘怒氣衝衝道。
重重深吸了口氣,心想此時不能意氣用事,他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信箋上。
黃泥村磨坊,未時三刻,過,宜兒死。
娟秀的小字下,除了落款,還有一張潦草的工筆畫。
畫中內容,搖籃上方兩三米處懸有巨石,繩索經由吊杆拉至另一頭,另一頭末端係有一麻袋,麻袋下方的口子有沙石類東西往下流去。
意思很明白,到點,麻袋的沙石漏到一定程度,不足以支撐巨石的重量,巨石便會砸入搖籃之中。
“真是狠毒,我和他有什麽仇什麽怨?”
如此手段對付一個一歲多的嬰兒,的確太過歹毒。
羅餘沒見過宜兒,但不代表他就對這血濃於水的孩子沒有半分念想。
這不僅是任務使然,也是當下身份壓給他的責任。
“不吃飯,直接過去吧!”羅餘心急火燎。
“不急這一小會,他既然給出了確切的時間,不會亂來的。畢竟信箋裏他還是稱呼宜兒的,想必留了情分。”蔓莎擺弄著玉蔥般的手指,給出了自己的判斷。
“這種人,能信的?昨天放我鴿子,誰說他不會提前亂來。”
“你就沒想過?”蔓莎透綠的眸子瞥了眼羅餘,意味深長道,“酉時,恰好是叛軍攻入皇城的時候,你要是在皇宮裏頭,九死一生。”
仿佛是遭了雷擊,羅餘嘟嚷道:“這麽說,他是為救我?”
“話說滿了就沒意思了。”玉簫從袖子裏漏出,筆直貼著蔓莎的小臂下,她捏著簫轉身離開屋子,“好好準備,他沒讓你一個人過去,估計是存了玉石俱焚的心。”
“明白。”羅餘心頭一凜,旋即重重點了點頭。
青衫罩身,洗漱幹淨。
用過膳後,羅餘,蔓莎,連老三人分乘三馬往黃泥村趕去。
後麵跟著八名蔓莎從罪山帶出來的異族勇士,有兩人同乘一馬的,也有單獨一馬的,皆魁梧健壯,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們身著黑綠色的怪異服飾,身上或額頭,或臉頰,或脖頸,或四肢有蜥蜴類爬行動物的刺青。背後負著闊刀重斧等武器。
“蔓莎,你把所有人都帶出來?是打算放棄先前那個據點?”羅餘衝右邊馬上的蔓莎問。
“嗯,那裏也不安全。”
林間山路的風吹開紅色襜褕的下擺角,露出蔓莎健美的大白腿。
羅餘看得心曠神怡。
老實說,如果說安靜坐立吹簫的蔓莎有仙氣加成,此時騎馬的她無疑是野性美的象征。
真是負氣含靈的美人。
可惜他終究要離開這個世界。
“留神!”蔓莎和連老架馬自兩邊偏去。
羅餘收神看回前方,隻見幾步外有顆直徑兩米的參天大樹長在道路中央。
“啊!”嚇得他狂勒韁繩,小黑來了個急刹,總算是在樹前停住。
可憐羅餘臀部騰空而起,一頭紮在樹杈上。
小黑哼了幾口粗氣,似對羅餘的不專心感到不滿。
吊了小會,羅餘掙脫開束縛,掉回馬背。
小半時辰後,一幹人總算是到了黃泥村口。
村子不大,三十來戶人家,草房為主,零星布在一個小盆地裏。
村民多是姓湯,祖上來自溪南,也有幾戶是外來聯姻的姓氏。
磨坊的原主人便是其中之一,姓伍。
“問過了,磨坊在村子東北,靠近村子供水的山澗。”連老騎回到羅餘前,向二人稟告。
“走。”羅餘一聲令下,隊伍朝狹窄的村口湧去。
不少村民老少目視著他們這幫不速之客,臉上皆是戒備。
“奶奶,他們臉上畫著什麽?”額頭前掛著一小坨頭發的男孩搖著胸前緊摟住他的枯木般的手,抬頭問。
“別問!”
羅餘回頭看了眼八位異族勇士粗獷可怖的麵容,倨傲的眼神,嘀咕道:“的確很像壞人,那壞人的頭頭,豈不是……”他指了指自己,“在下?”
“再往前走一點就是磨坊,殿下。”連老的話點醒了羅餘。
“嗯哼,”羅餘輕輕嗓子,安排道,“我們找個相對隱蔽安全的地,把馬先安穩好,留兩人守馬,蔓莎和我進磨坊,其餘人在外麵守著便是。”
隨後他率先下馬。
其餘眾人跟著下馬,連老遲疑問:“就殿下和小姐,夠嗎?”
八人中的頭領黎殤也附和道:“聖女不可以身涉險,萬一內有埋伏。”
“聖女?”羅餘心頭泛起疑惑。
“有埋伏,給信號便是。”蔓莎不以為然,“磨坊就這麽大,能藏下多少人。”
“我是怕人太多會給伍胥造成心理上的壓力。”羅餘摸摸鼻子,解釋道。
“心理上?”
“壓力?”
黎殤和連老麵麵相覷。
“……我和蔓莎先進去了,你們在外麵藏好,別給村民製造恐慌。”
“額,依殿下就是。”連老應允。
“別叫我殿下了,”羅餘歎氣,“皇朝傾覆,徒有名而無實。”
“習慣了,改不了口,而且,殿下本就是正統。”連老捋著山羊胡,善意一笑。
羅餘報以苦笑,抬頭看了眼殘破斜掛,遍布蛛網的“伍家磨坊”匾額。
“蔓莎,我們走。”
“嗯。”
兩人跨過破門檻,來到中間的院子。
主旋律,陰暗,衰敗。
牆上瘋長的樹枝遮住了院子大半的光照。
院子磚地上遍布雜草,一側擺著直徑數米的石磨台,台上結了層泥土和濕苔。
用於磨麵的圓柱形石磨隨意丟在地上,底下磚地的凹陷證明其已經在這躺了不少年月,中間插有的木棍不翼而飛,空留一個黑乎乎的洞口。
羅餘稍感不適,兩人快步穿過院子,進了裏屋。
裏屋內的光線更差,昏暗,兩側的窗戶外都被密集的枇杷葉遮擋,整個就像是地下倉庫。
“咳咳”,兩人都被空氣裏濃鬱的木頭腐朽的黴味嗆到。
眼前的一幕和那張工筆畫類似。
唯一不同在於,畫裏隻有搖籃,真實的一幕,搖籃裏躺著嬰孩。
石頭就這麽在宜兒頭頂懸著,如同達摩克利斯之劍。(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