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九章 長命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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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大白,哈哈,快從我身上下去。”
“不!老子在那勞什子的靈獸袋委屈了這麽多天,你又要讓我進去!”
“說!你是不是心裏有別的鳥了!”
“哪有,大白啊,你先下去,真的,我心裏真的就你這樣一個!”
“你是獨一無二的,還不行麽?”
胖滾滾的大白鵝費力地撲騰著,掛在少女的衣服上,委屈巴巴地用著翅膀捧著少女的臉,想要來個真誠的對視,不料那羽毛撓得少女直癢癢,一個勁兒地往後仰,想要避開。
歡笑聲,打鬧聲,耍小脾氣的雲翼鳥,笑靨如花的少女。
男子站在遠處的花叢後,幾近貪婪地注視著,卻不敢向前一步。
他怕,他忍不住。
看著大白鵝和少女一言一句耍賴般的商量,不知說了什麽,踩在肩膀上的大白頓時氣惱地用翅膀蒙住了少女的眼睛。
少女也未生氣,歪歪斜斜地走著,嘴角翹得老高,像是為自己即使看不見路,也並沒有摔倒的事實,得意地不得了。
不過是在一隻靈獸麵前,這也在炫耀。
真是幼稚。
他心裏想著,唇角卻不經意間勾起。
當年他去淮城找白的時候,小家夥氣性可大了,根本不顧是他將它送給她的事實,小眼睛瞪著,宛若仇人一般,將那髒兮兮的抹布徑直朝他臉上扔來。
這暴脾氣是隨了誰。
那時他頂著人來人往的注視,尷尬地站在春香樓前,兀自埋汰著,隻是心底有著那說不清道不明的苦澀。
而現在……白如此的高興。
是因為,找到了另外一個她麽?
漂亮的男子有些恍惚,但眉目間卻盡是溫柔。
“哎呀。”
小聲的驚呼響起。
隻感到胸膛上被一撞,和那夜一般少女身上清冷的清香撲來,他回神,正好對上蒙著少女眼睛,轉過頭望向他的大白。
玩鬧太過入迷,無論是大白,還是離落都未察覺到這裏竟有人存在。
大白的綠豆眼裏閃過一絲慌張,他再仔細看去,大白又是曾經那副見到他愛理不理的高傲模樣,隻是這一次,卻立刻鬆了玩鬧的爪子,而是踩著少女的肩膀上,斜睨著他。
一副保護者的架勢。
他輕嘲地笑了一聲,微微搖著頭。
離落這時也反應過來,有些驚詫,然恢複得很快,低頭滿是歉意和為難,“禹南道友,實在對不住,剛剛沒有留意。”
“沒……”沒事。
他剛想如此說道,便聽著對麵的少女輕輕咦了一聲,彎下腰,似是在地上撿什麽物什。
從這個方向,他能看見她卷翹的睫毛,還有那如墨的青絲。
他想起曾經。
她也是這樣突然地,不說一言地彎身前傾,雙手用力撐著膝蓋,似乎身上的痛苦就那樣輕輕鬆鬆地壓垮了一直堅強的她。
他慌張極了,也害怕極了。
他看見她輕顫的睫毛下,一向得意而狡黠的眼裏帶著些許的害怕與恐慌。
他看見她平時玩耍時受了些許小傷,總要哼哼唧唧故作委屈地哭訴一番,而在這樣的事情麵前,卻不說一語,隻緊緊地咬著下唇,直至泛了白。
她不想讓他擔心。
他知道。
可是她身上莫名其妙會令她疼得死去活來的頑疾,他又怎麽不知。然而他沒有辦法,隻能摟著她,一下又一下,輕柔地順著她的背撫摸著。
隻願著她的疼痛能夠減輕一點,再一點。
那時他滿心的心痛,滿心的無力,恨不得以身相替。
直到,他幾乎以命相博,拿到了那枚平安扣,係在了她的頸上,從此以後,這才好轉了許多。
因回憶到美好,他的眼裏帶著欣慰,可是當少女抬起頭,還稍許稚嫩的麵容讓他一下警醒了過來。
這才真真切切地覺得什麽都變了,甚至那塊她為此埋怨他一身是血嚇壞她,卻哭得不能自已的平安扣,如今也重新碾轉回了他的手邊。
“這是什麽?”白皙的手指中拿著一根絲繩編的手鏈,上麵有五色,還串著小巧晶瑩的琉璃珠子。
少女平視著自己的手,並未抬眼看向男子。
她不知道剛剛看到這條手鏈的那一瞬間,她是如何做到,才能平息下自己急促到異常的呼吸,才能做到如此地若無其事地詢問。
詢問,這條本來就是她曾經編織的。
長命縷。
安禹南見到,眼神微黯,連忙一把拿了過來。
“哦。”他小心翼翼地揣回了懷中,“這是我的珍貴之物,多謝長離剛剛撿起它了。”
“哪的話。”離落抬起頭笑道,“若不是剛剛我沒有看路,撞到了你,這條手鏈也不至於落下來了。”
“長命縷。”
“嗯?”
“這個手鏈的名字,叫做長命縷。”
“是嘛。”她輕輕一笑,“長命縷,這名字可真好聽,好像編這條手鏈的人,也將美好的祝願也全部一縷一縷地編在裏麵了呢。”
“嗯。”他怔怔,下意識地又摸了摸剛剛放著手鏈的地方。
“那,你為什麽不帶上?”
“嗯?”
“不是說是珍貴的手鏈麽,那為何不戴在手腕上?”
“這樣,起碼也不必像剛剛那樣,總是隨意地弄丟了啊。”
微風吹過,青絲拂過少女的麵龐,顯得愈發的柔和,她輕巧地將惱人的發絲繞在耳後,盈盈一笑,歪著頭看著他。
一陣沉默。
少女卻驀地又笑了。
“倒是我有些不明事理了。”
“說到底再珍貴也是一個配飾,趁著新奇戴些日子便足夠了。普通的世俗人,身上的玉佩項飾都每天換著戴,更別說咱們這些修仙者了。”
“禹南道友一定是看見了其他更新奇,更珍貴的,所以才沒有戴這個,對麽?”
仍是一片靜默,她的聲音落下,除了大白偶爾撲騰翅膀的聲音,周圍全無動靜。
她無趣地勾了勾唇。
“既然禹南道友有心事要琢磨,我就先離開了。”
然而還未走到幾步,男子的聲音突然就從後方傳來,低沉暗啞。
“因為……我不配了。”
“什麽?”
她愕然轉過身,然而看見的,卻是男子快步離開的背影。
像是一場狼狽的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