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章 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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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肆意奔跑的孩子們,走街串巷的小販,隨著小鎮流水,撐著槳劃過的船家。

    嬉笑聲,吆喝聲,號子聲。

    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知足的笑容,曾經的陰霾也轉眼不見,隻剩下平淡卻溫馨的幸福。

    離落帶著一頂草帽,拎著一個小巧的包袱,做著遊士的模樣,目不斜視地順著街道往前走去。懷中的大白也聽話得沒有折騰,而是好奇地四處環顧。

    “落落,我們就真的這樣走了麽?”大白小聲地嘀咕著。

    “嗯,等下還要去找一個人,就一同離開了。”

    大白沒說話,不到一會兒,又忍不住道,“真的不用管他了麽?”

    一人一鳥都明白,那個“他”是誰。

    半晌。

    “嗯。”她輕輕應道。

    “可是,如果他認出你來了,又該怎麽辦。”

    “不會。”

    “隻要我一天不承認,他永遠不會認出。”少女麵色淡淡。

    像是知曉此刻她並非想要再談及此事,大白癟了癟嘴,也不再開口,隻在她懷裏挪動了一下,坐得更深處了。

    上次她出麵將被陸二爺淩空的幾個百姓放了下來,有幾個此時認出她來,也不敢靠近,隻在街邊小聲地議論著。她的目光似是隨意掃過,那幾個百姓們一對上她,紛紛憨厚地笑了笑,緊接著離得更遠了。

    看樣子,那天的記憶倒是沒被抹去嘛。

    心中隻是這樣一想,她仍腳步不停地往巷子裏走去。

    到達草廬時,想象中應坐在藤椅上等她的人並沒有在,整間屋子打掃得幹幹淨淨,偏偏不知人往何處去了。

    “長離姐!”突然一聲呼喚傳來,她剛回頭,就被衝過來的小男孩抱了個滿懷。

    “長離姐,你真的要離開了麽?”總是冷靜的男孩眼中有著顯而易見的慌張與不舍。

    “是。”她直視著他,低聲應道,“我要離開熙月鎮。”

    “不是說,你是那些仙人麽?你能活很長很長的時間,為何不留下來,留下來吧。”

    從開始的急切到後麵的懇求,京子拽著她的衣角,始終不肯鬆手。

    原來,陸繁並沒有隱瞞他們,那想必采魚島的事情也給了這些百姓一個妥善交代,所以鎮上的人才如此愜意輕鬆吧。

    她想著,又看著京子的眼睛,摸了摸他的頭。

    “不行哦,姐姐雖然會活得很久,可是姐姐也因此有著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麽更重要的事?”

    “大概是……好好地活著吧。”

    京子低著頭,默然不語,許久,才揚起頭,重新問道。

    “那,那你什麽時候會再回來?”

    世俗者對一個修仙者有所期望,大概是最殘忍的事情了吧。

    他們辛辛苦苦,充實地過著的每一日,或許對於修仙者而言,閉關遊曆等皆不過一瞬。

    “我不知道。”

    “有可能會有機會再回來,也有可能再也不回來了。”

    “那我……以後就再也見不到你了麽?”

    離落正不知如何作答,又一個溫柔帶著些許開懷的笑聲傳來。

    “那不一定哦。”

    “顧先生。”京子驚訝地轉過頭,顧熙謙牽過他的手,像是重新核實一般,摸了摸,又放下。

    “說不定以後我們仍有機會再見呢。”話是對著京子說,可眼神卻對著她。

    什麽意思。

    她疑惑示意。

    “京子有一定的根骨呢,雖然摸上去有些淺雜。”顧熙謙溫和地笑了笑,“好歹,這個孩子有個機會,不是麽?”

    “你說的是真的?”她的修為還摸不了骨。

    “自然。”

    京子聽得懵懵懂懂,還是顧熙謙拉過他的手,“以後,說不定你會在我們的地方見到我們。”

    男孩本就聰慧,此刻聽到,眼裏的不可置信一點點加深,“顧先生!你是說……我有一天,也會成為像你們一樣的仙人麽?!”

    “是的,不過不是仙人,是叫修仙者。”

    “隻是走上這一條路,會吃很多的苦,你怕麽?”

    “不怕!”他堅定地說道。

    京子雖有鎮上的人可以照顧,可到底世上一個親人也沒有了,如今顧熙謙摸骨說他有根骨,雖天賦較淺,但好歹也是一個機會,亦能夠放心。

    “記住你今天說的話,京子。”她蹲下身,認真地看著他。

    “哪怕即使以後,你會發現這條路艱險坎坷,你會發現周圍的人比你優秀,你會發現你有過從未有過的無力,可是你都不能放棄。”

    “因為你沒有退路。”

    “是,我會永遠記得。”

    ……

    原本熙月鎮地處偏僻,離落想著一同帶京子離開,將他送往最近的修仙門派,隻是京子婉拒,說是要與熙月鎮上的夥伴和照顧過他們爺孫的人們拜別。

    離落無法,隻好讓他一切準備完畢,就去陸家找海珠,想必她定會幫忙。

    “沒有想到姑娘倒是如此受孩子們喜歡,之前遇見胖丫他們,語氣之中都頗為念念不舍。”

    入鄉隨俗,這方圓百姓淳樸,鮮少知道修仙者的存在,於是兩人便像她來時一樣,雇了一輛馬車坐上。

    她斜斜打量了他一眼,又撩開簾子,看著外麵的汩汩溪水,不鹹不淡地說道。

    “比不得顧先生,初次與先生相見,還是在郊外,看著先生帶著一群孩子們寫生呢。”

    “如今先生突然離去,也不知這群孩子該是如何的傷心。”

    自上次陸繁交代讓她與他一同離開,之前奇怪之處卻是有了解答,這偏居一隅的先生,還是個同道中人。

    “是啊。”他倒是沒有在意她語氣中的諷意,頗為惋惜,“這些孩子的確挺天真可愛的,不像咱們這裏的,從小都隻知修煉二字,小小的年紀都一個個少年老成的模樣,活得真累。”

    “啊,我不是在說你啊,長離姑娘。”他笑得一臉好脾氣地補充道。

    “……”

    “先生不累,那是因何緣故來到這樣一個小小的熙月鎮教書,又是為何突然離去呢?”

    她不甘示弱地繼續問道,卻被對方堵了回來。

    “隨心所為,哪有那些個緣由。”

    “長離姑娘總是多慮,這樣不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