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梁武郡王蕭去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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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北遊在神都城內走了整整半日的功夫,一直到深夜時分,終於是走完了小半個神都城,來到梁武郡王府邸的後門處。
未等徐北遊叩門,裏麵已經有人主動開門。
徐北遊猛地向後倒退一步,望向門內。
此時的門內隻有一老一少兩人,年輕人身著一襲藍色蟒袍,腰束玉帶,頭上金冠鑲嵌有六顆熠熠生輝的碩大東珠,相貌英俊,難得不帶半分脂粉氣,也無太多陰鬱氣,這放在王侯之家甚是難得。年輕人身邊的老人看上去大概是花甲年紀,普普通通的管家打扮,身形略顯佝僂,看上去就像無時無刻都在彎著腰。
兩人對於徐北遊的深夜來訪沒有絲毫訝異,似乎已經久候多時,年輕人甚至還在不斷打量著徐北遊,就像看到了什麽稀奇物件。
徐北遊自是輕易猜出年輕人的身份,本代梁武郡王蕭去疾,昔日宗室重臣蕭公魚的嫡孫,梁武郡王府就像劍宗一般,都是早年時也曾闊氣過,也都是現在衰弱不堪。
蕭公魚早年時輾轉於大都督府、內閣,曆任大都督府都督同知、內閣大學士、兵部尚書、五城兵馬司掌印都督、中軍左都督、內衛司掌印都督等職,實打實的天子近臣,位高權重,一生效忠於皇室,死後也是哀榮之極,按照大齊律製,皇帝諡號十七字,不過大多隻取一字,其後稱祖稱宗,太子諡號二字,親王諡號一字,郡王諡號二字,一品文武大臣二字,蕭公魚死後被追封為梁王,按照《諡法解》所書,純行不二曰“定”,甲胄有勞曰“襄”,蕭皇在這兩字中幾番斟酌之後,最終還是欽定諡“定”,又稱梁定親王。
不過也正是因為蕭公魚的權勢太過彪炳,蕭皇顧慮其影響力巨大,並未重用蕭公魚之子,轉而開始扶持燕王和靈武郡王,這才讓蕭去疾之父鬱鬱不得誌,最終抱病早亡,蕭帝登基之後,對梁武郡王一脈多有愧疚,故而對蕭去疾多有照拂,每年宣召諸王入京都會加上蕭去疾,否則以蕭去疾目前的地位而言,絕無年年入入京的可能。若是蕭去疾能立有幾分功勳,換上一身正色蟒袍也並非什麽難事。
望著蕭去疾,徐北遊難免有所感慨,同樣是家道中落,同樣是力圖中興,兩人倒也勉強算是同為天涯淪落人,此番相見,應有幾分投機言談才是。
徐北遊主動拱手道:“徐北遊見過梁武郡王。”
蕭去疾沒有拿捏架子,還禮道:“說句實話,蕭某人頗感惶恐,竟是江都徐公子親自到訪,委實是個不小的驚喜。”
徐北遊一笑置之。
蕭去疾緩緩說道:“先前聽聞徐公子在義陽府和汝南府那邊鬧出了不小的動靜,先是跟道門掌教的第十一弟子淩雲打了一架,接著又讓暗衛府賠了夫人又折兵,實在讓我心向往之,不過也能看出徐公子這一路走來並不太平,也是,如今藍相爺和韓閣老的廟堂之爭愈演愈烈,端木睿晟已經倒向藍相爺那邊,你不但是韓閣老的義子,又與端木玉素有舊怨,怎麽看都值得讓端木睿晟出手一次。”
徐北遊沒有作聲。
蕭去疾側過身子,做了個請的手勢,“先前我猜到你要來神都見我,可我卻一直猶豫著要不要見你,直到今天我才下定決心,既然徐公子已經到了,那請進府中細談。”
徐北遊剛要邁步,匣中天嵐忽然一聲劍鳴,天嵐是徐北遊的性命交修之劍,其劍鳴幾乎可以視作徐北遊的秋風未動蟬先覺。
徐北遊轉頭朝那位一直未曾說話的老仆望去,方才應該是此人泄露了幾分氣機,這才引得匣中劍鳴。
蕭去疾見到徐北遊神情異樣,不得不開口解釋幾分道:“這是老王,我祖父的親隨,侍奉了我們這一家子三代人,說句不好聽的,如今的梁武郡王府也就幸虧有老王支撐著,否則真是阿貓阿狗都要欺負到頭上來。”
老仆衝著徐北遊咧嘴一笑。
按照大齊律製,宗室王府中可以使用宦官,宦官中不乏藏龍臥虎的高人,若是客卿高供奉,則多半會采用賜姓的方式,隻是梁武郡王府的這位老仆既不是宦官,也不曾被賜姓,卻又服侍了梁武郡王府的三代人,委實是有些奇怪。不過徐北遊沒有心思在這種事情上,既然是可以信得過,那便不再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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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從後門進入郡王府,來到一處偏廳。
老王親自守在門外,廳內隻剩下徐北遊和蕭去疾二人。
兩人分而落座,蕭去疾輕聲道:“既然徐公子親身前來,自然是誠意十足,那麽我也就說些肺腑之言。如今的我穿一身藍色蟒袍,住著神都城最貴的府邸,自稱一聲本王,不過是祖宗蔭庇,算不得什麽,男兒何不配吳鉤,收複煙雲十六州,我也想建功立業,上能光宗耀祖,中能富貴己身,下能福蔭子孫,說不定還能一不小心青史留名。”
徐北遊沒有說話。
蕭去疾頗有自嘲道:“我出生時,梁武郡王府還是滿門富貴,內閣的大學士、大都督府的都督,甚至是司禮監的秉筆,都是家中常客,可我及冠時,已然家道中落,不但從帝都搬到了神都,而且再無半分實權,就連一個暗衛府的都督僉事都敢來我府上耀武揚威,這是何等恥辱,換成早些年,一個小小的都督僉事,想要進我家大門都要在門房等上半個時辰,我自認不是沒有脾氣的泥菩薩,更不是唾麵自幹的德行,此事終究要討一個說法回來。”
徐北遊終於是緩緩說道:“據我所知,今年年底奉詔入京的諸王中,有齊王、遼王、燕王、靈武郡王、渤海郡王、琳琅郡王、以及你這位梁武郡王,總共是七王,數量是為曆年之最,殿下此去帝都,可有想過應當如何?”
蕭去疾笑了笑,“陛下謀略淵深如海,聖明燭照,又豈是我等可以妄自揣度,我此去帝都,隻能依照陛下旨意行事。”
徐北遊輕笑道:“陛下遠在帝都,聽不到你這番言語的。”
蕭去疾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淡然道:“無論陛下在否,此心皆是一般無二,日後在陛下麵前方能不出半點差錯。”
徐北遊忍不住讚歎道:“好心思。”
蕭去疾歎息道:“都是些無用心思,成不了大事,要說廟堂縱橫開闔,還是要看藍相爺和韓閣老。”
徐北遊輕聲道:“韓閣老那邊,我可以牽線搭橋。”
蕭去疾平靜道:“對上藍相爺並非明智之選。”
徐北遊沉聲道:“可倒藍卻是大勢所趨,想來你也清楚,要讓藍相爺告老還鄉的不是韓閣老,而是當今陛下,梁武郡王一脈自稱最是忠於皇室,如今乃是陛下的用人之際,豈不正是你自告奮勇之時?”
蕭去疾看了徐北遊一眼,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