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西北老卒剩六人

字數:3333   加入書籤

A+A-




    張義記得師父曾經說過,九原城隻是一個小地方,在九原城以外還有魏國,在魏國以外還有中土,在九原城稱王稱霸無異於坐井觀天,你覺得許多所謂的“過江強龍”栽在了九原城裏,可實際上栽在九原城裏的都不算過江龍,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們,不會把目光停留在這一座小小的九原城中,橫掃九原城也不過是彈指一揮間的事情。

    他原本覺得師父這話都是誇大之言,九原城就算比不了道門的玄都,那也跟什麽江都、帝都差得不多,當時師父說他是井底之蛙言語,他還不服,到了今日他才知道師父說得果然沒有半分虛假,的確是自己坐井觀天了。

    若是依著張義以前的性子,管你是什麽天王老子,大不了回去喊人就是了,以多欺少的事情他也沒少幹,隻是今天這個人不一樣,實在是有些嚇到他了,不但不敢輕舉妄動,反而在略微思量片刻之後,決定先去將此事告訴師父。

    張義的師父也姓張,單名一個秀字,名字文文氣氣,人也長得秀氣,哪怕現在已經是古稀年紀,頭發花白,仍舊能依稀看出年輕時的清秀相貌,可這位老人在幾十年來卻是經曆了數不清的驚險廝殺,雙手染血無數,算是血水裏趟過來的狠厲角色。

    城西的巨大府邸中,張秀正坐在書案前,撫摸著一把已經上了年頭的佩刀,這把佩刀因為經曆了太多廝殺的緣故,刀刃上滿是缺口,已經幾乎支離破碎,不能再去與人搏殺了。張秀手指輕輕撫過刀刃上的鋸齒狀缺口,重重歎息一聲,老兄弟們一個接一個離去,這個老夥計陪著自己殺人無數的老夥計也是垂垂老矣了。

    在當年那十幾個老兄弟中,他年紀最小,排行第十三,素有拚命十三郎之稱,隻是如今老的老,死的死,先是臥床多年的五哥去了,接著又是身懷暗傷的七哥,再然後是二哥練功走火入魔自焚而死,幾乎是同時,老十一,老十二接連死在了別人的暗算下,連番打擊之下,年紀最大的大哥急怒攻心,也咽了氣,現在就隻剩下三哥,四哥,老八,老九,老十,再加上他這個老十三,共六個人。

    幸好三哥在去年的時候踏足地仙境界,很是震懾了一批宵小之輩,再加上他和四哥兩個人仙巔峰的武夫從旁幫襯,才不至於讓這座偌大府邸真正日薄西山,算是還能勉力維持。

    d永6久免kk費b看小√說

    就是不知道到底還能維持多久,若是他們這些老家夥們不在了,底下那些年輕人還能否挑起大梁?

    張義來到師父的書房外,敲了兩下門之後就直接推門而入,他素來大大咧咧慣了,師父張秀又寵他,幾乎當成半個兒子看待,所以從不講究什麽。

    張秀見到這個被自己一手帶大的弟子,心情好轉幾分,可臉色還是一沉,抬了抬眼皮,“說吧,又闖什麽禍事了?”

    張義猶豫了下,說道:“師父,今天我遇到一樁怪事。”

    張秀挑了下眉頭,他最是了解自己這個徒弟的性情,素來都是老天爺第一他老二,能讓他露出這副表情,想來是真的遇到了什麽了不得的事情,不由問道:“什麽事?”

    張義趕忙將剛才的經曆大致說了一遍,張秀聽完之後,皺眉道:“這似乎是劍宗絕學瞳中劍,魏國畢竟曾是劍宗的地盤,若是遇到身懷劍宗絕學之人也不足為奇。”

    張秀道:“師父,我剛才打聽過了,這人不是魏國人,聽口音是從中原那邊過來的,而且是今天剛剛入城。”

    “中原?”張秀的臉色略微凝重幾分,喃喃自語道:“身懷瞳中劍,難不成真是劍宗來人?可是劍宗之人來我們九原城做什麽,要去也應該去碧遊島才對。”

    自從劍宗驅逐江南道門並將道術坊收入囊中之後,名聲大振,又有朝廷毫不掩飾的鼎力支持,大有顯現中興氣象的架勢,就連魏國這邊也有所耳聞,如今坊間都在猜測,那位大名鼎鼎的徐公子到底什麽時候率領劍宗重新奪回東海三十六島。

    聽到“碧遊島”三個字,張義眼神一亮,問道:“就是那個傳聞中藏有劍宗寶藏的地方?”

    張秀臉色一沉,“為師不知道碧遊島有沒有所謂的劍宗寶藏,但是為師知道碧遊島上長年駐守著一位道門大真人,像你這種小毛賊,那位大真人一根指頭就能碾死,所以你別動什麽不該有的歪心思。”

    張義被師父的鄭重語氣嚇了一跳,趕忙應聲道:“徒兒知曉輕重了。”

    張秀無奈歎息一聲。

    想要在九原城中立足,要麽就像他們以前那樣,十幾位人仙境界和鬼仙境界的高手齊心協力,要麽就是像現在這樣,有一位地仙境界修士親自坐鎮,他們年輕時候沒想過要在九原城徹底紮下根來,也就沒想著什麽傳承之事,如今老了再想起來,卻已經晚了太多,張義就算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了,也不過是剛剛摸到鬼仙境界的門檻而已,等到他踏足地仙境界,最快也要三十年以上,他們這些老骨頭還能等到那個時候嗎?

    反觀城外的伽藍寺,這些年來廣收門徒,其中不乏天資卓著的年輕人,被投入大量人力物力去培養扶持,等到那些年輕人成長起來的時候,也就是他們這些老家夥退場的時候了,那時候這九原城真就是伽藍寺的天下,甚至這座府邸也難逃易主的結局。

    想到這兒,張秀如何能不心中憂慮?

    張秀輕聲道:“最近幾年來,魏國官府步步緊逼,我們的日子也愈發難過起來,那位新上任的城主幾次三番尋釁,雖說都被你四大爺擋了過去,但瞧那架勢,八成是不會輕易善罷甘休,如今你三大爺說要韜光養晦,不要無故招惹是非,若是被官府那邊抓住把柄,免不了又是一場風波。”

    張義聞言頓時氣惱道:“誰給這個狗屁城主的膽子?師父,你可是拚命十三郎,這也能忍?”

    張秀皺眉訓斥道:“誰給他的膽子?自然是魏王給他的膽子!你說該不該忍?”

    怒氣衝衝的張義頓時啞火,“既然……既然是魏王殿下,那麽自然是該忍,該忍。”

    張秀重重哼了一聲,吩咐道:“這段日子不要再到處惹是生非,夾起尾巴老實做人,尤其是在這個時候,你若是再捅下什麽簍子,可別怪我這個做師父的不講情麵,對了,也不要再去招惹那個外鄉人。”

    張義乖乖應下。

    張秀看了眼窗外,還是正午時分就已經天色黯淡。

    竟是個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慘淡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