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六章 一劍一線穿城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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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逸簫的屍體向後砰然倒地,激起一圈塵土。
徐北遊將煙雲亂高高舉起,迎著日光凝神望去。
殺人飲血之後,這已經是一把名副其實的長劍,劍鋒在日光的照耀下,閃爍著明亮璀璨的光澤,其中殺氣隱現,劍身又有劍氣隱隱,讓持劍之人可以感受到陣陣寒意沁入肌膚,這把劍就像一名養在深閨人未識的大家閨秀,雖然已經到了女子熟透的年紀,但因為還未嫁人的緣故,猶有幾分青澀,兩種截然不同的氣質融匯在一起,讓人大開眼界。
顯而易見,這是一把毫不遜色劍宗十二劍的劍器。一直以來,徐北遊都有一個想法,劍宗十二劍因為他的緣故而不能繼續傳承於後人之手,所以他想要彌補一二,若說重新鑄就十二劍,徐北遊沒這個本事,畢竟鑄劍之後還要養劍,劍宗十二劍各有玄妙,也並非是出自同一位祖師之手,徐北遊縱有通天之能,也隻能養劍一把而已,恰好他的手中有煙雲亂這把還未開鋒的絕佳劍胚,正好被徐北遊拿來養劍。這次用孔逸簫的一腔熱血開鋒,算是有了一個極佳的開頭。
徐北遊將手中的煙雲亂又重新收入鞘中,閉上眼睛,聆聽天地之間的聲音。
大風吹拂,衣袖飄搖,如仙人臨風。
這一刻,有無數聲音隨著風聲湧入他的耳中。
急促馬蹄聲,雄壯擂鼓聲,痛苦嘶吼聲,沉重喘息聲,瀕死呻吟聲。
再往深處,他甚至可以聽到城中人心惶惶之聲,竊竊私語之聲,祈求神佛之聲,隻是唯獨不見魏王蕭瑾的聲音。
徐北遊搖了搖頭,似是揮散耳畔的無數聲音,然後睜開雙眼,視線越過麵前的重重人群,望向江陵城。
他此行的目標唯有蕭瑾一人,無意與其他人多做糾纏。
既然你們結陣阻我入城,我便一劍破陣。
徐北遊大踏步前行,一瞬之間,風聲大作,然後無數清風凝聚成三尺青鋒,懸於徐北遊的身側。
徐北遊輕聲說了個“去”字。
三尺風劍應聲而動。
隻見風劍每行一尺,劍氣便長一丈,不過短短一瞬間之後,出現了一道長達數千丈的一線劍氣。
這一線劍氣以一線之勢,將攔在徐北遊必經之路的百人陣勢從中一分為二,且去勢不停,直直穿過江陵城。
這一線穿過已成廢墟的外城城門,在滿地廢墟上切割出一線微不可查的細細縫隙,又將甕城的地麵切割出一線,然後透過內城兩扇城門間的縫隙,不傷及城門分毫,將城門後的巨大門閂從中一分為二,一路穿過牆壁房屋無數,最終來到李家大宅,擊穿了李家大宅的宅門,在蕭瑾身前的三尺處才堪堪停下。
蕭瑾低頭望著那纖細一線,不足一指之粗,可卻將鋪就地麵的青石板輕易切割開來,裂口處平整光滑,竟是不像被切割開來,倒像原本就是如此。
蕭瑾抬起頭來,對臉色沉重的左右隨從屬下說道:“徐南歸這是告訴孤他要來了,若是真被他闖到此地,一場大戰難以避免,他打定了擒賊先擒王的主意,打量著隻要擒住孤這個‘賊王’,我魏國大軍便要群龍無首,土崩瓦解也不過在頃刻之間。”
一名年輕將領憂心忡忡道:“王上,不是屬下長他人誌氣,隻是徐北遊此人的境界修為實在太高,恐怕除了道門掌教秋葉之外,無人能夠阻攔一二,所以還請王上暫避一二。”
“避?”蕭瑾笑了笑,“又能避到哪裏去,徐北遊願意步步入城,是因為孤就在這兒,孤占據著地利之憂,總歸還是能周旋一二,可一旦孤離開了江都,那才是真正走投無路,徐北遊這位大劍仙頃刻之間就會來到孤的麵前,所謂劍仙禦劍瞬息千裏,又豈是妄言?”
這名年輕將領頓時大為惶恐,跪倒在地,道:“請王上恕罪。”
蕭瑾擺了擺手道:“不必如此,你總歸還是好心,所謂無心為惡惡而不罰,起來吧。
年輕將領這才起身,不敢多言。”
蕭瑾遙遙望著劍氣來時之方向,緩緩說道:“當下局勢,正是兩軍交戰的關鍵時刻,不可有半分貽誤,將孤提前擬好的軍令發出去吧。”
站在蕭瑾身後的大宦立時恭敬領命。
交代完這一切後,蕭瑾轉過身來環顧四周,看著自己的這些臣下,說道:“此地已是是非之地,你們留在這兒也是枉送性命,都退下吧。”
眾人麵麵相覷,無一人敢動。
片刻之後,有人出列道:“值此強敵來犯的生死關頭,臣等又怎能在此等關頭背棄王上而去?”
此言一出,就更無人再敢離去,紛紛跪倒在地,齊聲道:“臣等誓死護衛王上。”
蕭瑾沒有太多感動神色,反而是神態蕭索,說道:“孤讓你們退下,你們退下就是,難道你們都想違抗孤的旨意嗎?”
一眾魏國文武官員抬起頭來,不知所措。
蕭瑾猛地抬高了音量,“退下!”
一眾大臣不敢再上演臣不畏死的戲碼,在略微遲疑後,便紛紛退下,就連駐守此地的甲士們也隨之離去。
很快,偌大一個李家大宅,就隻剩下了蕭瑾一人。
蕭瑾背負雙手,兩隻黑金大袖微微擺動,說不出的仙風道骨。
這位一直成竹在胸的魏王殿下在四下無人之時,終於還是忍不住沉沉歎息一聲。
他自幼不凡,有早慧,三歲通音律,五歲作詩,七歲便能代替父親處理暗衛府公務。
他又是生而知之者,知常人不能知的後來事,其中玄妙之處,更甚於占驗第一人的青塵,由此他與完顏北月被譽為南北兩大謫仙人。
可他的父兄卻也因此對他大為忌憚,生父蕭烈稱呼他為域外來客,異母兄長蕭煜則說他是心術不正之人,並對他嚴加防範。
不過這些讚譽也好,惠譽也罷,他一直都不放在心上,因為在他看來,這些人都是書上過客,一筆寥寥幾字便可將其囊括,唯有他才是翻書之人,將這個天下盡收眼底,這個天下也應是他的囊中之物。
蕭瑾將自己坐擁天下這件事視為理所當然,甚至是天經地義,哪怕當年被放逐海外,也從未動搖懷疑。
隻是這一次,他卻感到一種無力感,以至於讓他忍不住捫心自問,這世上是不是根本沒有那麽多的理所當然和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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