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0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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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沒想到這個二十幾歲的女人是來幫自己的,可是為什麽要幫自己這個生人呢?原本,她以為這個女人是有能力自保的,能將這件事化小,小到沒發生一樣。

    是的將殺人這件事化得沒了。

    在她更小一點的時候,聽說邯鄲一家酒館裏死了個乞丐,是被人活活打死的,隻因為肚子餓了看見客人的魚肉便忍不住用手摘了點。她便聯想到自己比更小還小一點的時候,還不是因為餓,而是單純因為饞嘴,跑到廚房去偷吃,當時爹爹發了好大的怒,後來她才知道她偷吃的那點東西是要用來祭祀的。不過即使這樣她也沒被她爹爹打死,隻是被爹爹哭笑不得地訓斥了幾句。她真沒想過會有人因為偷吃而被活活打死。因為她自身曾幹過的事異曲同工,她便格外關注這事。她想著,若是自己萬一又有一天忍不住了,在被人打死後,那個打死她的人會有什麽下場,總歸自己的命不會值不上一條魚吧。

    後來還是從仆人那裏得到一句話,聽得她心氣卻又無可奈何。

    “那個乞丐死有餘辜的,偷人飯食可不要被打死麽?”當時她聽見這話立馬就反駁道:自己也偷了廚房裏的祭品,怎麽沒被爹爹打死。那仆人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說:小姐,你這哪裏是偷,分明是拿自己東西,沒什麽要緊。她聽了又繼續反問:既然是拿沒什麽要緊,爹爹又為何要那般生氣,還把自己訓了一通?那仆人想都沒想就說:畢竟是祭品,比不得尋常東西。

    聽了仆人的話,她自己咂摸出一絲不同尋常的意味來,那個乞丐不過是餓得擇了一點普通魚肉,就被人打死了。而且死了這件事便了了,當然這件事是乞丐正大光明偷吃,而不是乞丐被客人打死這件事。那時候她縱然有多種複雜的心思,但是終歸因為年紀小,最後對於這件事最深的印象隻剩下:打死人是可以當作沒發生過一樣。打死人的那個人不一定也要被砍頭,隻要。。。

    隻要是什麽她也說不上來,總歸一句話:有法子使得打死人的那個人不被砍頭。

    她以為那個二十幾歲的女人是有法子的。

    然而當女人被幾個粗布麻衣拖出門的時候,她突然覺得這個二十幾歲的女人是沒什麽法子,要硬生生扯出一個來,恐怕就是赴死。是的,女人分明渾身一股赴死的勇氣。

    但是為什麽呢?為什麽要為自己這個生人赴死呢?自己在這之前,連認都不認得她,在此之前,自己和她可是連一句話都沒說過的。自己又不是她的什麽人,她也不是自己的侍從仆人。沒必要因為自己陪葬。況且自從被擄後,她早已不是那個值一箱金的小姐了。

    女人被人架出門後,回頭看了一眼她。

    她對上女人的眼神,隻覺得整個身子都麻了。

    不是這眼神有多麽可怕,而是女人的眼裏隻有純粹地解脫。

    這種解脫反而讓她被人捆住一般,仿佛她才是那個被人架出去被執行死刑的人一樣。隻一刹那,她突然透過女人的眼睛看見了她自此以後的生活。如果長命一點活到五十歲,剩下三十五年的光陰,她要怎樣挨過?又會有多少比傻子還胖的男人,像今天這樣在她身上像肥豬拱地一樣,把她的身子弄成爛泥?

    “人是我殺得,那簪子是我的。”

    她並沒有立即死,而是被人丟在昏暗無日的牢房裏,牢房裏的味道比那個屋子還嚴重,牢房裏的虱子比那個屋子還多。而且牢房裏不止有女人,還有男人。但是她和他們都是要等到秋日才會被一齊砍頭的。

    現在還是夏日呢,離那一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

    這兩個月的時間裏她又見了一些以前還是小姐時候,沒見過的事情。

    經常有人被幾個獄卒帶出去,然後第二天清早又幹幹淨淨地回來。有幾個人因為經常“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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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也想沐浴一番,但是她也不再是被擄之前那個天真的姑娘了。她知道這番“沐浴”的代價。正是,她連死都不要的代價。

    然而終歸是要臨到她。

    “這個人我可不敢帶。”黑暗裏,她看不清人臉,隻聽到兩個獄卒站在牢外低聲交談。

    “怎麽?她還能出去?她家裏還有人?”

    “這倒不是,隻是個女妓。”

    “是有什麽病?”

    “這倒不曾聽過。”

    “那怕個鳥?”說著就要開鎖進去。

    “她第一天就用簪子戳殺個人。”

    “什麽?”要進去的獄卒停下了腳步,開鎖的聲音突然一停,這樣的安靜,突然讓她覺得輕鬆起來,就這樣吧,就這樣怕她,她可是殺過人的。

    然而這種慶幸還沒持續一會兒,耳邊便重新響起來讓她心悸的聲音。

    “這麽說還是個雛?沒開過的?那可不是撿了個便宜?”獄卒說著,將鑰匙一扭,啪嗒一聲鎖開了,牢裏響起吱呀啞木門開的聲音。

    “兄弟你不怕死?”

    “哼?我可不怕女人的簪子。”獄卒舔了舔嘴唇,“倒教我嚐嚐這個烈女的味道。”

    一種冷冰冰的悲哀,讓她覺得渾身都沒了氣力,她竟然沒想到,就連赴死都要這麽窩囊。那個女人怎麽就有那樣的勇氣?難道她不在乎在牢裏也還是一攤爛泥麽?還是她從沒料到過呢?但是她有自己這樣傻氣麽?

    或者她都是知道的,也都是願意的?

    但無論那個女人願不願意,她是不願意了。

    偷走她身子的人,已被她殺死,算是完成了懲罰偷竊行為這件事。可是,她很明白,對於即將發生的偷竊,她沒有機會去報複,去懲罰這個要偷竊她的人。

    一個秋日便要被砍頭的女妓,在牢裏遭遇什麽都是理所應當的。

    沒人為她不平,甚至,當她的頭往地上一滾,人們還要朝她吐唾沫。

    在獄卒還沒走到她身邊時,她猛地從陰冷的泥地裏站起,接著用盡平生的力氣朝著牢房裏唯一一處鐵器上撞去,仍是冷冰冰的,隻不過沒入了餘溫的血肉。

    如果有來生,她真不要再做女人,任著豬拱。

    兩個獄卒麵麵相覷,已經踏進來的獄卒呸了一口,“娘的晦氣!烈女果然要不得。”

    “趕緊跟牢頭報備一聲。”說著伸手拉著裏麵的獄卒走了。

    兩人邊走,其中一個還低聲罵著:“不死在東市,偏死在這裏,叫我們收拾。真便宜了那些在東市收屍的人了。”

    “別說了,趕晦氣。”

    “嗨!我在這裏待了這麽多年,真是第一次碰見這麽個性烈的!”

    “聽說剛笙,進去的時候穿著上好的衣料。估計又是個從家裏跑出來的。”

    剛剛那個還罵罵咧咧的突然閉了嘴,她女兒也是從家裏跑出去最後被人送到那裏去的。那時他看到他那個失蹤了幾個月的女兒簡直都要跳起來,但最後也隻不認了。

    跑什麽跑呢?這個亂世,女人待在家本分著,也才最安全。

    他想到剛剛那個烈女,眼睛跳了跳,最後竟然也跟著身邊的人歎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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