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0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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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睿哥兒也看見那黑影了, 他奮力地朝萌萌遊過去,但萌萌卻越飄越遠, 他怎麽用力都夠不著。二娃三娃四娃也發現出事兒了,他們都想遊過去救萌萌,眼看萌萌離那個黑影又近了一些,他們離得實在是太遠了, 壓根遊不到那裏去。

    五娃也被嚇傻了,站在岸上哭得像個淚人,那個小房子一樣大的黑影,就在萌萌的身後, 他哇哇地哭嚎著說:“咋辦咋辦?妹妹要被吃掉了。”

    馮益民剛來到海灘就看見了這一幕, 他的心都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衝過去撕心裂肺地大喊:“萌萌!”

    “爸爸!”萌萌從海麵上抬起小腦袋就看見了她爸, 她心裏高興壞了,晃著小腿兒就飄了回來。

    馮益民一個猛子紮進水裏去, 他剛回到家放下行李,聽他媽說萌萌去海邊玩了,他兩三個月沒見到閨女了, 心裏特別想念,一秒鍾都不想多等,就跑到海灘上來找萌萌, 沒想到剛來就看見萌萌的身後有一個黑影,他作為海邊的漁民,當然知道這海底的巨獸多著呢, 他都不敢去想,萬一萌萌被傷著了害著了他會咋樣,隻想快點兒遊到萌萌的身邊去保護她。

    好在老天爺都在幫他,他跳進海裏迎麵就打過來一個浪,萌萌順著浪花就飄到他的身邊,他趕緊伸手去把萌萌勾回來,緊緊地抱住她的小身子,這才發現自己全身上下都在發抖。

    他顧不上去看萌萌,托著她就往岸邊拚命地遊,直到腳底踩到了沙子,他才抱起萌萌衝上了沙灘,跪在那裏仔仔細細地把她給檢查了一遍,發現萌萌身上沒有任何傷口,這才狠狠地鬆了一口氣。

    “哇,大魚不見了。”沙灘上都是剛從海裏逃回來的小娃娃,他們一看見黑影就往回跑,現在一個兩個地都站在沙灘上望著大海,但是哪裏還有大魚的影子。

    哥哥們卻沒心思去看大魚,他們也跟著遊上了岸,圍在萌萌的身邊哭噠噠地問:“妹妹沒事吧?有沒有被魚咬到?”

    “閉嘴,待會再收拾你們這群兔崽子。”馮益民惱怒地掃了他們一眼,尤其是自家的二娃,萌萌才多大,她咋會自己跑到海裏去,肯定是她哥哥們沒好好看著她,他回想起剛才那條大魚,說不定那就是一頭鯊魚,他心裏頓時後怕到不行。

    幾個哥哥掉著眼淚,都不敢再說話了,全都閉上嘴巴,一個個都乖得跟個鵪鶉似的。

    馮益民想想還不放心,揉著自家閨女的小肩膀認真地說:“萌萌答應爸爸,以後不許再到海裏去了,海裏太危險,你知不知道?”

    萌萌回過頭望著大海,心裏麵還有一點點猶豫,但她想做個聽話的乖孩子,隻好在意識裏和小夥伴說,你先回去吧,以後再來找我玩,感覺到小夥伴已經調頭離開了,萌萌這才放心地點了點小腦袋,乖乖地說:“嗯,知道。”

    馮益民愛憐地捏了捏她的小粉臉兒,把她抱在懷裏說:“萌萌真是個好孩子,爸爸帶你回家。”

    他瞥見地上的幾個男娃,看他們還在哭,瞪著眼睛就凶他們:“你們幾個,還不快跟上來。”

    馮益民抱著萌萌走回村裏,這才有時間好好地瞅著閨女,她比上次長大了許多,小胳膊小腿兒都是肉肉的,bai nen嫩的跟藕節似的,總也曬不黑。不像自個兒去了一趟南方,就曬得比以前黑多了,南方的陽光就是比他們這裏的毒辣。他把萌萌往手臂上掂了掂,發現閨女在偷偷地打量他,瞬間咧開嘴露出兩排雪白的牙齒說:“爸爸曬黑了,萌萌還記得爸爸嗎?”

    萌萌當然記得爸爸了,她笑得兩隻大眼睛都彎了,用力地點著小腦袋喊了一聲:“爸爸”。

    那聲音可甜可軟了,充滿了濃濃的濡慕和依賴,讓馮益民心裏像灌了蜜似的,隻想把閨女當做心肝寶貝來疼愛,他柔柔地哄著她說:“爸爸給萌萌帶了禮物回來,你不是要冰嗎?爸爸都給你帶來了。”

    萌萌眨了眨眼睛,歪著小腦袋在那裏想,想了半天也想不起來她啥時候要過冰了,還把她要過餅的事情也給忘記了。不過她知道禮物是啥,像她脖子上戴的這顆珠子就是禮物,她伸出手指頭撥弄著珠子,涼絲絲地很舒服,她喜歡禮物。

    馮益民走進了家門,就看見他爸他媽還在堂屋裏收拾行李,他這次帶回來好幾個包裹和箱子,和光明兩個人累得半死才抬回了家。

    老兩口聽見聲響轉過身來,一眼就看到萌萌全身都濕透了,那身漂亮的小衣小褲也濕了,頭發還在滴水,就連小辮也亂了。

    馮老太立刻著急地走過來說:“這這這是咋滴啦?萌萌掉水裏了?心肝兒,快給奶奶看看。”

    馮益民把萌萌塞到他媽懷裏說:“媽,萌萌沒事,你快去給她換件幹淨的衣服,省得她待會著涼了。”

    等萌萌去到屋裏,馮益民陰沉著臉,拖過二娃讓他趴在自己腿上,狠狠地揍著他的屁股,嘴裏教訓說:“讓你帶妹妹去海邊玩,讓你不好好看著妹妹,我打死你個臭小子,你說,你還敢不敢了?”

    二娃趴在他爸的膝蓋上,被打得特別痛卻不敢求饒,他今天也被嚇到了,那個黑影那麽大,一口下去就能把萌萌吞掉,他從小聽到的故事都是這樣的,他想想就覺得可怕,白著小臉兒說:“我再也不敢了,嗚嗚……”

    三娃四娃五娃也被嚇得不輕,到現在還在抽抽搭搭地哭著鼻子,低著頭看也不敢看屋裏的大人,隻有六娃還太小不懂事兒,看見哥哥們在那哭,他還覺得特別可樂,傻兮兮地笑起來。

    睿哥兒垂著眼睛看著地上,他沒有哭,手指頭卻抖個不停,忽然抬起頭說:“馮大伯,都是我不好,是我沒看好妹妹。”

    馮益民把二娃揪到一邊去,睿哥兒才幾歲呀,他跟萌萌再親,還能親得過幾個哥哥麽?就安慰他說:“睿哥兒,不關你的事兒,萌萌有幾個哥哥呢,都是她哥哥的錯,你們記得,下次千萬不能去危險的地方知道不?”

    “知道了,馮大伯,我以後一定看好萌萌。”睿哥兒心裏又愧疚又失落,他不是老馮家的人,就算錯了也沒有他的份。

    馮益民看著他的小臉兒一陣青一陣白,也隻以為是小孩子害怕了,拍了拍他的後背說:“睿哥兒,你爸爸也回來了,你先回家去吧,改天再來家裏玩。”

    睿哥兒吸著鼻子把眼淚憋回去說:“馮大伯,那我回家了。”

    睿哥兒剛走出院子,隔壁的老二老三兩口子就走進來了,他們剛才都聽見動靜了,知道大哥已經回到家,沒想到過了一會兒就傳出娃娃們的哭聲,還以為出了啥事兒,趕緊跑過來看,發現大人們都好好的,隻有小娃娃在那裏哭。

    趙春花著急地走進堂屋裏說:“這是咋回事兒?你們咋哭鼻子啦?”

    馮益民作為大伯不好說話,馮老頭就站出來說:“這群兔崽子把萌萌帶到海裏去了,後麵就跟著一條大魚,要不是你們大哥遊得快,哎呦呸呸呸,總之這群臭小子,不教訓是不行了。”

    趙春花聽著馮老頭的話,那張臉已經是越拉越長,從眼睛裏射出一股子凶光,走過去就揪住三娃四娃兩個人,狠狠地給了他們好幾下子。她知道大伯肯定不會教訓這倆小子,萌萌還那麽小,他們就敢讓她去到海裏,還險些遇上了危險,他們爺爺說得對,這倆小子就是皮癢了,必須好好治一治他們,不然下次還不知道會幹出啥事兒來。

    趙春花做慣了農活,那體力旺盛得很,她一隻手就抓住兩個小男娃,另一隻手嘭嘭嘭打得十分起勁,還罵他們說:“你們這兩個兔崽子,咋能把萌萌弄到海裏去?小小年紀就不學好,不打你們都要上梁揭瓦了。”

    陳紅梅在旁邊看得臉色都變了,她剛才心裏還有些擔心,這不已經沒事兒了嘛,小娃娃們又不是故意的,哪裏用得著下死力氣去打,也不怕打壞了,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心疼,但她這妯娌很明顯是不心疼的。打量著誰不知道呢,大伯去了南方肯定帶回來不少好東西,看這滿屋子的包裹和箱子,她妯娌這是打算討好大伯,好從他這裏撈多點好處呢,不行,不能讓她一個人撈到好處。

    陳紅梅醒悟過來,也走過去揪住五娃,掰開他的小手心狠狠地打了好幾下,還故意凶他說:“讓你調皮,讓你貪玩,你不是不會遊水嗎?你跑到海邊幹啥?誰讓你去的?下次還敢不敢了?”

    五娃從海邊回來就一直在哭,他妹妹差點就被魚吃掉了,那他就沒有妹妹了,他的心裏陰影無窮大,啞著嗓子嚎:“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帶妹妹去海邊玩了。”

    陳紅梅還在那狠狠地揍他說:“你妹妹幾歲你幾歲?你咋不看著妹妹?你咋讓她到海裏去了?”

    “夠了,嚎什麽嚎?老三家的,你給我閉嘴,你們都別哭了,下次再讓萌萌去危險的地方,看我不削了你們的皮把你們吊起來。”

    馮老太在屋裏已經給萌萌檢查過了,她身上都好好的,連一個口子都沒破,但是想到大兒子剛才說的大魚,她心裏就忍不住害怕,抱起萌萌就不肯撒手了,坐在那裏支使著她家老頭子說:“你把剛才那包裹拿出來分了,那是你們大哥從南方帶回來的稀罕玩意兒,你們拿回家裏去,不許到處嚷嚷。”

    小娃娃們還在那裏抽噎,幾個大人卻齊齊看向了馮老頭手裏的包裹,隻見他緩緩地打開來,把包裹裏麵的東西分成兩份,全是他們見都沒有見過的稀罕玩意兒,頓時把眼睛瞪得老大。

    馮益民指著那幾樣東西介紹說:“二弟三弟,這是廣州最有名的雞仔餅和冬瓜糖,味道不錯,你們帶一些回去給娃娃們吃。這裏有幾條小手帕,都是我在廣州買的,咱省裏壓根沒有這種款式,弟妹要是看著能用就拿回去。這裏還有兩副蛤-蟆鏡,是專門留給你們的,等咱們出海的時候就能用上了。”

    幾個人捧著這堆稀罕玩意兒都呆愣住了,那包雞仔餅一個個都黃澄澄油臘臘的,聞著就特別香,不用吃就知道肯定很好吃。那冬瓜糖更是聽都沒有聽說過,一根根都白絲絲碧綠綠的,跟手指一樣長,肯定也是好東西。那幾條紅豔豔的小手帕,我滴個娘喂,上麵竟然還印了好幾個大mei nu,比那天上的仙女還漂亮呢,趙春花和陳紅梅兩個人高興得差點瘋了,這很明顯就是給她們準備的。

    馮老二和馮老三更是激動,學著馮益民的樣子就把蛤-蟆鏡戴在了自己的臉上,頓時看啥都是一片黑乎乎,走到堂屋外麵,一點也不覺得太陽晃眼睛了,他們瞅了瞅彼此的樣子,隻覺得這輩子都沒這麽時髦過,那嘴巴都快要咧到耳朵後麵去了。

    馮老二把蛤-蟆鏡摘下來說:“大哥,這玩意兒好貴的吧?我咋好意思拿回家呢?”

    馮益民還沒來得及說話,馮老太就直接揮手說:“買了就是給你們用的,都拿回家裏去吧,你們大哥剛回來也累了,我就不留你們了。”

    幾個大人小孩捧著禮物就歡天喜地回去了,陳紅梅走在最後麵,忍不住回頭望著堂屋,那麽多包裹箱子呢,裏麵肯定還有不少好東西,她抽了抽鼻子,還能聞到空氣中彌漫著一絲絲鮑魚的香味,不好,她婆婆在盯著她了,陳紅梅扯過五娃六娃,心裏很不甘心,腳下卻急急忙忙地走出了大伯家。

    “終於清靜了,老頭子,你快去把門給關上,別再讓人進來了。”馮老太等到院子的大門關好了,這才把萌萌放在椅子上,自己站起來說:“益民,你咋帶了這麽多東西?這都是些啥玩意兒?”

    馮益民走過去把那些包裹一個個打開,裏麵全是大大小小的衣服,那款式馮老太從來都沒有見過,她看得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這麽時髦的衣服。

    她手上揚著一條深藍色的褲子說:“益民,這是啥布料做的褲子?也忒厚實忒好看了,咦,這褲腿咋像個喇叭似的呢?”

    “媽,你說的沒錯,這就是南方最流行的喇叭褲,是用香港的牛仔布做的,最結實最耐用了,我給你和爸都帶了兩條。”

    馮益民把那些東西都一樣一樣掏出來說:“媽,這是給你買的墊肩襯衫和雪花膏。這是我給萌萌她媽買的海魂衫,等她待會從學校回來就讓她穿上試試。爸,這是你的花襯衫和蛤-蟆鏡,你覺得喜歡不?”

    馮老頭又是歡喜又是震驚,呆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話:“益民,這些東西你是咋弄來的?咱們家可沒有那麽多票哇,還有這麽多小娃娃穿的衣服,你哪兒來的票?”

    “爸,南方那邊不要票,全是個體戶,這些東西隻要有錢就能隨便買得到。”馮益民把他給大娃二娃買的衣服拿出來,都是小件的牛仔褲、花襯衣、海魂衫、蛤-蟆鏡啥的,把二娃高興得差點沒背過氣去,這麽多好看的新衣服,居然都是給他和他大哥的。

    他抓起一個漂亮的長條盒子說:“爸,這是啥東西?這也是給我的嗎?”

    馮益民拍了一下他的腦袋瓜說:“這是給你和你哥買的文具盒,你手裏這個不是你的,旁邊那個小的才是你的,等明年你去上學了,給我好好學習知不知道?”

    二娃長這麽大,哪裏見過這種文具盒呀?他小心翼翼地打開來,裏麵還有好幾個格子呢,啥顏色都有,好看得讓他想哭,恨不得現在就去學校裏上學,好讓大家都來瞧一瞧他的文具盒子。

    馮益民還在繼續往外掏東西,“媽,這些都是給萌萌的,你瞧,還有省裏給的水果罐頭,裏麵放了好幾種稀罕的水果,我沒舍得自己吃,都留給咱萌萌吃。”

    他又拿出來好幾條漂亮的小裙子,有粉紅色、淺藍色、嫩huang se啥的,一件件都放在萌萌身上比了又比,非常滿意地笑著說:“這是我特意去商場買來的蓬蓬裙,你看這花邊多漂亮,正適合咱萌萌穿,爸爸還給你買了小涼鞋,萌萌看看喜不喜歡?”

    萌萌從小就愛美,一聽這些東西都是給她的,她立刻拍著小手兒笑得哢哢的,看著可開心了。

    馮益民又從兜裏掏出來一排五顏六色的塑料發卡,好家夥,整整有十幾二十個呢,每一個都特別特別可愛,他拿下來一個就夾到萌萌的頭發上,覺得這發卡特別襯他閨女。

    他把手伸進兜裏,笑得特別神秘地說:“萌萌,你看爸爸還給你帶了啥?當當當當,電子手表。”

    馮老太被這一連串驚喜驚得都麻木了,看見這些個大大小小的電子手表,顏色還特別漂亮,看著就不是便宜的東西,那省城裏賣的上海手表她上次去看過了,一個就要上百塊錢呢,她倒抽了一口涼氣說:“益民,你咋買了這麽多手表?你買這麽多東西到底花了多少錢?”

    馮益民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媽,這些東西都不貴,你猜這個手表才多少錢?一斤10塊錢,你沒聽錯,就是按斤賣的,在那火車站前麵有個地方專門賣這個,大家都是一麻袋一麻袋那樣子買的,買完直接帶上火車,我和光明一人買了三十斤,人家還不願意賣呢,磨了很久才賣給我們。”

    他從包裹的最下麵掏出一個信封遞給馮老太,特意壓低嗓音說:“昨天我們回到省城裏,我和光明就偷摸著溜出去,在那五七機械廠邊上就把多出來的電子表賣了,你猜賣了多少錢?足足賣了一千三百六十塊錢!這一趟我們不光沒花錢,還賺回來一些。”

    馮老太聽得都傻了,竟然還有這樣的好事兒,她掂量著那個信封,顧不上打開來就說:“這電子手表也忒便宜了,你咋不知道多帶一些回來?”

    馮益民有些為難地說:“媽,我們這次跟著省裏一起去,領導都看著呢,哪好意思帶那麽多東西?這些都是我看著別人買我才買的,就這樣還要藏著掖著呢,太顯眼了不太好。”

    馮老太覺得很有道理,禁不住點了點頭說:“那倒也是,這南方的東西實在是太好太便宜了,這生活在南方的人就是命好。”

    “可不是嘛,我這次去了南方才知道,人家南方發展得太好了,還處處都是商機,南方人太有錢了,尤其是廣州人,走在街上密密麻麻全是騎自行車的,我們還去了深圳和海南,人家深圳靠近香港,還有很多外國人呢,那裏的好東西更多更便宜。”

    馮老太的嘴巴越張越大,好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說:“我的老天爺,你居然還看見了外國人,那外國人長啥樣?是不是都長得跟個妖怪似的?”

    馮益民沒忍住笑出來說:“媽,你在說啥呢?人家外國人跟咱們一樣,都是兩隻眼睛一個鼻子一張嘴巴,我們這次回來,有一個外國人也跟著一起來了,到省裏旅遊去了。”

    “旅遊?那是個啥玩意兒?”馮老頭其他的都能聽得懂,就這旅遊聽不懂,這詞匯真是新鮮。

    馮益民耐心地跟他解釋說:“人家外國人的生活習慣跟咱們不一樣,他們每年都要放假出去外麵玩,那就叫做旅遊。”

    馮老頭直接翻了個白眼兒,撮著牙花子說:“這不就是吃飽了閑著沒事幹嗎?原來旅遊就是出去外麵瞎逛,也隻有外國人才有這種閑心。”

    馮益民可不這麽看,他這次出去見到大世麵了,也看到了一些南方人賺錢的門道,他心裏火熱得很,就打算回到桃源村大幹一場。

    馮老太看他愣在那裏不說話,伸出腳尖踢了踢他說:“你在想啥呢?那個大箱子裏麵到底裝了啥玩意兒,我剛才搬了一下老沉了。”

    馮益民的精神頭立馬好了起來,笑著指著萌萌說:“這就是給萌萌帶的禮物,我走的時候她不是說要冰麽?我給她帶回來一個美國產的冰飲機,費了我和光明老大的力氣才抬回來的,差點兒沒累死我們兩個。”

    馮老太聽他說話,在心裏已經感覺到有些不妙,萌萌說的明明是餅,咋就變成了冰?她看大兒子已經把那個箱子打開了,那裏麵的機器跟個五鬥櫃似的,下麵是一個銀灰色的鐵皮箱子,看不到裏麵有啥,隻有一根電線和插頭伸到外麵來。

    她走過去仔細地瞅了瞅這台機器,鐵皮箱子上麵是兩個大塑料箱子,中間還有一個鐵盒子,她小心翼翼地打開來看了一眼,裏麵空空蕩蕩,那鐵皮倒是挺厚實。

    那兩個大塑料箱子都是透明的,裏麵沒裝啥東西,箱子的底下還有兩個旋轉按鈕,這玩意兒她在省城裏見過,那不就是水龍頭麽?她伸手扭了一下,沒見有水流出來。

    她心裏咯噔了好幾下,隻覺得這玩意兒肯定不會便宜,皺著一張臉說:“益民,你老實告訴我,這機器到底花了多少錢?”

    馮益民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馮老太吸著氣試探性地說:“一百塊?”

    見大兒子搖了搖頭,她的眼睛再次瞪大了,抖著聲音說:“難道是一千塊?老頭子,你快扶住我,這破機器居然要一千塊錢,我的個老天爺。”

    馮益民沒好意思告訴她,還要再加上三斤砂糖橘才能買得到,他摸著這台機器說得特別自豪:“媽,這是我在廣交會上麵買來的,人家正宗美國產的機器,全中國就隻有這麽一台,就被我給買回來了,雖然花了一千塊錢,但是賣手表就已經賺回來了,這機器就當是白送的。”

    馮老太痛得那心裏好像有刀子在攪,這個大兒子就是個大傻子,哪有人這樣算賬的?他要是不買這台機器,他們家的錢就又多了一千塊錢,現在好了,買了這麽個沒用的東西,還不如把錢存下來呢。

    馮老頭也說得特別肉痛:“益民,你到底是咋想的?這玩意兒要用電吧?咱們家也沒拉電啊,村裏隻有大隊才有電,你打算拿到那裏去用?”

    馮益民早就在心裏做好了決定,耐心地跟他們解釋說:“爸媽,你們先別著急聽我說,這冰飲機給咱萌萌做點冰吃,也費不了多少電,到時候我再補給大隊就行了。我回來的時候發現山路就快要修通了,我和光明才走了三個小時,這往後咱們這裏的交通就方便多了,外麵的車子也能進得來,這年頭城裏的人手頭上都寬裕了,還記得我剛才說的旅遊嗎?他們要是到咱們這兒來旅遊,現在是大夏天,他們難道不想喝點冰涼的水?”

    馮益民一口氣說完了這些話,就轉過身抱起了萌萌誇她說:“咱們家萌萌就是個福娃娃,隨口就能說出來一條財路,萌萌你看看這冰飲機,誒笑了笑了,萌萌你也喜歡對不對?”

    馮老太被他一席話說動了心,她知道萌萌當時說的是餅,過年前她帶萌萌去到省城裏,萌萌看見了上海餅幹結果沒買成,可不就一直惦記到現在麽?她家大兒子連這個都能聽錯,看來這真是老天注定的,說不定還真是一條來錢的路子。

    不過,她心裏還是有些擔憂地說:“益民,就算人家城裏人要去旅遊,人家也是去那些個大城市,哪兒會到咱們鄉下來?”

    馮益民想起了他跟人家的約定,很有把握地說:“媽,咱桃源村的風景特別好,自古以來就有人跑進來玩,你忘了那龍嶺有很多石頭上都題了字?連省裏的領導都聽說過咱們桃源村呢,要是有人來旅遊,咱們家這台機器就可以賣冰水了,你想啊,假如一杯就賣一分錢,十個人就是一毛錢,一百個人就是一塊錢,一千個人就是十塊錢,要是一萬個人那就是一百塊,賣個十天就能回本了,你怕啥?”

    馮老太被他說得徹底心動了,現在她不覺得這個大兒子傻了,反而覺得他比誰都聰明,不愧是她生出來的,她暗自琢磨著說:“咱桃源村有兩千多號人呢,我看不用等城裏的人來,咱們明天就把這台機器扛出去賣冰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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