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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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雁立即雙眉倒豎,將他推開,嗔道:“殿下當我是什麽人?竟如此輕賤於我?”
宇文睿連忙笑道:“休惱休惱,孤是戲你……”
衛雁卻不理會,冷聲道:“殿下請回!恕不相送。”
宇文睿笑盈盈地哄了數句,方走出門去。
得信趕來的衛東康連忙迎上,拜道:“太子殿下降臨寒舍,微臣有失遠迎,不知小女有無禮衝撞之處,還望太子……”
“衛卿請起。”宇文睿微笑道,“孤留下數名親衛,供衛小姐差遣,衛卿可少操些心了……”
言下之意,以後就連他這個父親,也管不著衛雁了……
而此時立在隔壁院落中的衛薑,雙拳緊握,滿麵淚痕。原以為今晚可以一舉俘獲太子之心,誰想到,竟成全了衛雁……難道她隻能任父親擺布,嫁給大司馬的小舅子了嗎?
衛雁與太子之間的謠言,又重新傳了出來。太子夜闖香閨,佳人思郎情切,芸芸種種,諸多版本在茶樓、酒館之中流傳。眾人看向徐玉欽的眼光,不由飽含同情,更有那落井下石之輩暗自中傷:“……徐大人這棋走得妙啊,親近了衛尚書,又討好了儲君,可見這些年的書不白讀,十分懂得審時度勢呐!……”
徐玉欽從翰林院出來,迎麵遇上幾個同科正聊此事聊得火熱,見他過來,連忙噤聲掩口,眉目間卻大有蔑視之意。徐玉欽恍若未見,昂頭向外走,行至抄手遊廊處,吩咐人取進宮腰牌,正冠斂容,往宮中而去。
來到東宮正殿,已是午後時分。內侍低聲道:“徐大人請回,太子昨夜晚歸,又起了大早,好容易合一合眼,不宜打擾。”
徐玉欽朗聲道:“下官在此等候,太子醒來,請務必傳喚下官!”
那內侍無法,隻得將他引至偏殿用茶。
宇文睿坐在裏間看奏折,聽內侍稟報徐玉欽求見,不由一笑:“且叫他候著,孤此時不得閑……”
這一等,就是兩個時辰,眼看日頭偏西,徐玉欽多次催促那內侍去探看太子是否已醒,宇文睿才懶洋洋地抬手道:“傳他進來!”
徐玉欽走入大殿,見宇文睿衣冠齊整,全然不似剛剛醒來的模樣,不由心中有氣,不肯跪下行禮,隻雙手抱拳,敷衍了事。卻聽上首那人道:“徐卿等了多久了?小全子,好大的膽子!徐卿來見孤,怎地不立即將孤喚醒?”
內侍哭喪著臉道:“主子,是奴才舍不得,您昨晚根本沒合眼,午後好容易喝了補藥睡下,奴才怎能狠下心來叫醒您?隻有委屈徐大人了……”
昨晚沒合眼,又服補藥?
字字句句,全在暗示昨晚他與衛雁有過荒唐之事……
徐玉欽忍住怒氣,冷笑道:“全公公一片忠心,太子無需怪罪於他。下官本是貿然入宮,所幸未擾太子清夢。”
宇文睿這才笑道:“徐卿與孤,情同手足,徐卿獲賜禦書房行走,來孤東宮議事,乃是應當應分,徐郎有何事欲見孤?”
“宮中流言四起,句句指向殿下與下官未婚妻子衛氏,下官不才,想不通此言從何而起,請太子指點!”
宇文睿料不到他竟當麵詰問,不由眯起眼,重新審視麵前這白麵書生。若是換作旁人,想必隻有吞下這個啞巴虧,乖乖地認命,或主動提議將妻子相贈,以博取未來君主的信任和好感,換取前程功名……
這人卻絲毫不懂人情世故,果真是讀書讀得傻了,竟迂腐至此!
“哦?外頭竟有人敢傳孤的閑話?”宇文睿似是吃了一驚,道,“徐卿仔細給孤說說,那些人都傳些什麽?”
叫他親口說出自己未婚妻子與旁人的不雅傳言?徐玉欽抬眼直視階上高座之人,恨不得從眼中噴出火來,道:“謠言止於智者,下官並不相信傳言,隻是不明太子幾番出入衛府,所為何事?還請太子明示。”
“哦,原來是為了這事啊……”
宇文睿從座中起身,步下玉階,來到徐玉欽身旁,伸手在他肩上拍了拍,笑道:“此事你為何來問孤?去問你的未婚妻,不是更便宜?”
徐玉欽冷笑道:“吾妻衛氏恪守本分,柔順恭謹,至孝至純,下官以此事相問,對她,是種侮辱。下官不信她是那等朝三暮四之人,此事隻能問太子殿下,究竟為何要夜入衛府,壞衛氏名聲?”
“哦?原來徐卿是來問罪於孤?”宇文睿止住笑,眉宇間平添幾許森冷之意,“孤去何處,何時需要向旁人報備?孤的太子妃,尚未過問一句,徐卿究竟憑何倚仗,覺得孤應該將行蹤告知於你?”
徐玉欽沉聲道:“隻憑太子殿下欠下官一個解釋!下官與未婚妻衛氏兩情相悅,如今太子殿下牽涉其中,令衛氏聲譽受損,太子殿下不該給下官與衛氏一個解釋?”
宇文睿走回階上,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嘴角噙著一抹冷笑,“孤倒不覺著此時與卿有何幹係。孤受雁娘相邀,因往衛府,雁娘竟不曾告知於卿?”
徐玉欽怒道:“殿下慎言!衛氏閨名,親人私下所喚,太子如此,於理不合。”
宇文睿嗤笑道:“孤喚得慣了,一時不察,卿勿見怪。此事想來是那多事之人胡亂傳言,卿無需放在心上,歸去後,還望勿要責怪雁娘……哦,不,是衛小姐……”
徐玉欽道:“太子殿下為儲君,代攝朝政,一舉一動,皆受臣民所仰,還望太子殿下能夠嚴於自律,勿要妄為。下官冒死進諫,望太子虛懷納諫!”
說完,他隨意一揖,拂袖而去。
宇文睿麵青如鐵,怒哼道:“堪堪六品小吏,若非瞧在靖國公麵上,孤如何容得下他?”
內侍小全子上前勸道:“太子息怒,且容他狂兩日,衛小姐已經許了太子,待時機成熟,接入宮中便是。靖國公是個明白人,不會像這書呆子一般不識時務。”
宇文睿捏著案上帛冊一角,沉吟道:“也怪孤,三十許人,營役半生,竟如莽撞小兒般,沉溺於一女色……”
小全子笑道:“這天下早晚是太子殿下您的,您喜歡誰,便是誰的造化。衛小姐雖端著姑娘家的矜持,但心裏也早就向著您了……您這些年也過得太苦,蜀王等人,哪一個不是妻妾數十?難為您太子之尊,隻一妻二妾……”
宇文睿歎息道:“孤一生謹慎,唯對此女,大失方寸。……”
喟歎一回,重新埋首奏折當中,小全子奉上熱茶,然後悄然退至一邊,不敢擾他思緒。
這時,尹碧柔帶著兩名宮人,也不通報,笑意盈盈地走了進來,嬌聲道:“太子,臣妾叫人給您做了冰糖燕窩雪蓮羹,您嚐嚐?”
宇文睿頭也不抬,道:“放下吧。”
尹碧柔噘嘴道:“人家要服侍您喝下湯羹才走!”
宇文睿耐著性子,笑道:“好,孤這便嚐嚐。”
說著,示意小全子遞過來,吹了吹,仰頭一飲而盡,讚道:“甚好。”
尹碧柔道:“太子,您在忙什麽?好容易今兒沒有那些老頑固來聒噪,不若臣妾陪您去園子裏走走?”
宇文睿咳了一聲,小全子立即笑道:“孺人娘娘,殿下正為著朝廷的事頭疼,待會還要召見大臣們議事,並不得閑啊,要不奴才著人伺候娘娘您去園子逛逛?”
尹碧柔立即紅了眼圈,委屈地道:“誰要你派人來陪?人家隻想叫太子陪人家……”
宇文睿隻得起身上前,將她手握住,柔聲道:“莫哭,晚上孤去瞧你,且等一等?”
尹碧柔這才破涕為笑,在他手臂上扭了一把,道:“太子不要騙人家……”
宇文睿笑道:“孤何時騙過你?”
尹碧柔這才罷休,帶著宮人去了。
宇文睿麵沉如水,喝道:“外頭當值的侍衛、宮人、內侍,各鞭三十,教教他們什麽叫本分!”
小全子冷汗涔涔而落,想為那些人求情,卻又不敢。隻在心裏暗暗歎息,尹碧柔是什麽人啊?太子孺人,皇後甥女,在宮中風頭正勁,她來給太子送吃食,誰敢攔她?
徐玉欽沿著長長的石階一路向宮門走去,兩旁紅磚牆琉璃瓦襯得皇城精致而巍峨,不久後,宇文睿就會成為成為這皇城之主,隻要他願意,衛雁就不能不入宮。而自己,一個撰寫詔書,為皇家著典立冊的低微臣工,將伏於她的腳下,自稱“微臣”,喚她“娘娘”……
想到此處,他幾乎心痛得走不成路。
“玉欽。”有人喚住他。
回轉身來,見眾內侍宮人擁簇著肩輿上的宇文煒,向他走來。
徐玉欽避在一旁:“參加蜀王殿下。”
宇文煒下了肩輿,攬住他的肩膀,與他並肩而行,低聲道:“本王聽聞一些流言,也許做不得數,但是玉欽,本王不願意你被人誆騙,你不如當麵問問衛小姐,說開了,說不定都是誤會。”
徐玉欽臉色尷尬起來,別過臉道:“多謝蜀王殿下關懷,玉欽並不信那些流言蜚語。衛小姐冰清玉潔,孤高貞烈,玉欽不需問。”
蜀王喟歎道:“玉欽,你就是心太實……罷了,本王言盡於此,你瞧著辦吧。本王會替你將宮裏宮外散布謠言的釘子都拔了,你放心,不會再有人提起……”( )(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