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美人出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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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顧青緊盯著自己,左靳微微一笑,繼續低聲道:“裏頭原是遞出消息來,老頭子話都說不清了還惦記著你。隻不過太子爺早就對你百般厭惡,不然也不至於才下龍床就將你扔進詔獄。”

    記憶隨著話語翻湧而入,原主和皇帝見不得人的關係,太子咬牙切齒的模樣……

    顧青想了想皺眉道:“太子爺是要拿我做筏子,除掉了我這般妖孽禍主之輩,才是太子取信天下,彰顯禮教聖人之道的不二法門。”

    “你果然是個聰明人,怪不得聖上寵了你這些年。”左靳慢慢直起身子,居高臨下道:“如今你害得聖上行止不便,太子是要定了你這條命,乘此機會成全他的好名聲。

    顧青,你若肯依了我的意思,倒叫你舒舒服服,好酒好肉吃飽,不受一點苦楚地上路。你若是不依我,這裏是什麽地方,不必我說。”

    四角的火把猛得一跳,將左靳的身影拉長加闊,黑壓壓遮去半間屋子。

    原來他費心把人弄出來,圖得是這個身子。

    顧青斂起雙目,麵上漸透出寒意。

    他十多年報道生涯,天災、戰場都上過數次,骨子裏是既硬又韌,怎肯乖乖聽話。

    左靳仿佛對他的神色渾然無覺,越發放肆地伸出手去,牢牢掐住顧青的下巴,“又或者你就愛那‘敬酒不吃吃罰酒’的調調?”說著,眼神從肩胛處傷痕開始的地方往下,似要將顧青的身子探個遍。

    半晌,左靳將那些傷痕仔仔細細看過,才又道:“想不到老頭子還有這等特殊癖好,這般‘調理’過的身子也不知是個什麽滋味。”

    顧青深吸一口氣,慢慢用手格開對方的鉗製。

    方才弄清左靳圖得是什麽,就失去了籌碼,顧青不得不另尋新的砝碼,他將腦中思索到的疑點問出口:“主上亦想要我死嗎?”

    據原主的記憶,不僅左靳是遼王的人,原主也是遼王的人,且是遼王早就放在皇帝身邊的棋子,這兩人原坐的是同一條船。

    遼王對皇帝並無父子之情,出了事,顧青覺得有必要先問清頂頭上司的態度。

    左靳聞言也不再調笑,正色道:“你早該料到差點壞了王爺的安排,那頭本該震怒,如今王爺由得你自生自滅已是寬恩。

    即便現下從太子手中保了你,你一則不能再回內廷,往後探不了消息;二則日後要奪宮時……接應不上,埋你做棋子的用途皆廢。顧青,你早就是棄子一枚了!”

    顧青不錯眼緊盯著左靳,卻見他雙目瞳色愈說愈深,那眼底幽暗處升起的渴欲,待說到顧青是棄子一枚時,火焰驟然騰起,似要將眼前人整個吞了。

    這具身體是個男人,還是個傷痕累累的男人。

    顧青心下雖驚,卻知如今也不是細究這個的時候。

    他急需的,是一個契機,一個可以扭轉局麵,令對方不再將他視為魚肉的契機。

    顧青望著左靳,一字一頓道:“明日,我即回內廷。”

    左靳聞言呆了半刻,意識到顧青說了什麽後,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旋即大笑起來,“我的美人,你是嚇糊塗了?瘋了還是傻了?”

    一個把皇帝害得半身不遂,又得罪太子下了詔獄的人,竟然說自己明天又能回內廷去。

    顧青慢慢從水裏支起大半個身子,又緩緩加了半句,“今夜飛鴿傳書主上,明日我自回內廷。”他其實心中狂跳,麵上卻努力不顯。

    待左靳又要開口,顧青猛地從桶中直起身來,水花四濺,火光映在他修竹般的長軀上,傷痕沒在暗影中,燈火搖曳裏,玉軀似慣性作著無聲邀請,而神態卻清冷如蓮出於淤泥。

    這刹那,左靳忘了言語,他雙目圓睜,四肢百骸齊齊被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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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青迅速抄起桶邊的白巾,在腰部圍攏,他的身量不矮,赤腳站在左靳麵前,恰好兩人平視。

    很好,達到了他想要的效果,幸而對方貪戀的是色相,顧青也是男人,自然知道男人的弱點,不然一時還真想不出什麽法子能奪去對方心神。

    隻要占得了先機,管他用得是什麽法子!

    “我不拿大計玩笑,左大人最好也是。即刻讓我傳信主上,已拖了幾日,隻怕宮裏頭已經生變。如今突變已起,若不按我的法子補救,壞了大業的根本,你我誰擔當得起?!”

    左靳見他疾言厲色,果然轉移了注意力,有了半分猶豫。

    機會稍縱即逝,勝敗就在此處。

    顧青暗吸一口氣,“左大人是何年投誠於王爺?我自六歲起便跟隨主上,悉心教導多年,這才放心置於聖上身邊。左大人以為顧青糊塗了,難道主上也是糊塗的嗎?竟會識人不清?”

    左靳聽了這番話,是真的動搖了,如今皇上龍體有恙,內廷陡然生變,於大計正是關鍵時刻。

    論與權力中心的遠近,顧青日日出入內廷,情勢知曉的自然比他多;論與遼王的親疏,一稱主上,一稱王爺,自己遠不如此人心腹得用。

    皇上耽於酒色多年,身子早已掏空,太子與遼王,他是已上了遼王的船的,若是因自身不慎將船傾覆,不說一家老小,三親九族的性命也都在他一人手裏。

    到底要不要讓顧青傳信遼王?

    就這樣放下這燒得他錯不開眼的人兒?

    顧青眼見左靳神色搖擺,忙豁出去再敲一鼓,沉聲道:“大人連這一晚也等不得了嗎?”

    聲不響,卻如靜潭裏砸下巨石。

    左靳的心徹底起了波濤,再難回複此前心境。

    他不再看顧青,似下定了決心,這才緩緩側過身,吩咐道:“來人,筆墨紙硯伺候。”

    “慢——”

    左靳又轉過身狐疑地看了看顧青。

    “再來一套衣裳,加些清粥小菜。”

    左靳聞言微愣,再看顧青長身挺立的模樣,多少生出感喟,此刻還能如常吩咐,果然遼王看重的絕非一般人等。

    自個能爬到今天的位置並不容易,本不該被色相迷了眼,然這色相實在過於迷惑了些。

    顧青見左靳徹底放棄了,這時才敢長出口氣,看來這第一關他是過了。

    為了性命拚力發揮,提著的這點精神頭散去,顧青差點就站不住了,自尋了張圈椅坐下。

    左靳此時眼中也已恢複清明,親自將身上的大氅解了,緩緩給顧青披上。“困於詔獄,身處階下,顧大人仍能有這般風采,是左某莽撞了,還請大人見諒。”說著鄭重一揖。

    “青仍是戴罪之身,左大人言重了。”

    左靳很滿意顧青的見好就收,話頭一轉,他順勢表了表忠心:“王爺確為聖主,識人如炬,屬下感佩。”至此,兩人便又站回了同一梯隊,算是將今晚之事輕輕揭過。

    待到一應穿戴吃喝妥當,顧青起筆落紙,憑著原主十幾年的肌肉記憶,他一手蠅頭小楷越寫越順,待到完成,謄抄過後已看不出任何生澀。

    原稿很快就著燭火燒成了灰燼,薄紙折成密密一小團封了印。顧青親看著左靳將信綁上鴿腿。隻待六個時辰後,信鴿返轉,而帶去的話能不能給他帶來一線生機,到時就見分曉。

    但願原主對遼王的記憶可靠,而他,換了一世為人,仍能洞悉人心。

    作者有話要說:  大啟沒有東西內廠錦衣衛,隻有鎮撫司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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