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七殺、破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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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稒陽別館,走遊廊入後花園。假山巍峨、小溪潺潺。

    溪邊有水榭,假山上有一亭。

    未入後花園,便聞其內有人撫琴。入後花園,琴聲傳自假山之上。遙望假山上,有峭石遮假山半隅,見琴不見人。

    琴聲婉轉悠揚,似這潺潺溪中水,九曲八彎,時而平緩、時而湍急。

    “請。”

    田乾伸手,示意呂布先坐。

    “請!”

    呂布隨意箕坐在石榻上,田乾亦是如此。

    落座之後,還未開口,山上亭又有歌聲傳來:

    “匏有苦葉,濟有深涉。深則厲,淺則揭。”

    “有瀰濟盈,有鷕雉鳴。濟盈不濡軌,雉鳴求其牡。”

    “雍雍鳴雁,旭日始旦。士如歸妻,迨冰未泮。”

    “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

    “……”

    音色甜美,餘音嫋嫋,與這婉轉悠揚之曲相得益彰,呂布卻是眉頭深索。

    一曲《匏有苦葉》詠得是:一位年輕女子對情人的又喜悅、又焦躁的等候。

    所謂“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須我友。”。

    那便是,船夫揮手頻招呼,別人渡河我不爭。別人渡河我不爭,我將戀人靜靜等。

    這田乾要幹嘛?

    呂布本能覺得,這可不止是送婢女那麽簡單了。

    曲畢。

    田乾開口問道:“吾聞奉先還未婚配,如此少年英雄,當有美女相稱。”

    “布已有婚約在身,倒是駁了田成宜一番美意。”

    居然想要聯姻,呂布斷然拒絕,這一世苦等苓兒數月,又怎會再對其他女子動心。

    “奉先如此快言快語,豈不是錯過了一段美好姻緣?”

    說罷,田乾擊掌。

    山上亭中,琴聲複起;峭石之後,一婀娜身影舞動而出。

    但見她,輕移蓮步,舞鳳髻蟠空,嫋娜腰肢溫更柔。錦纏頭,鷓鴣飛起春羅袖。

    少許,又有瑟聲,與琴合鳴。

    這一曲琴瑟和鳴,呂布想起了苓兒。

    上一世,苓兒起舞,柔美更勝此女。這一世,倒不見苓兒舞一曲。

    “怎麽樣,我田氏女,不比奉先婚約差吧。”

    田乾看呂布陷入沉思,以為呂布心動了:“奉先有武勇,這幾日揚名邊關。我田氏家底殷實,此乃天作之合。”

    “田成宜真是折煞某了,布七科謫子,如何配得上你田氏女?”

    呂布再次婉拒,莫說已有苓兒,便是沒有苓兒,他田氏家財呂布也不放在眼裏。

    “年輕人,你要知道,身在邊關,是要有根基的。”

    田乾還不死心,利誘不成,威逼道:“明人不說暗話,你即為支就鄣尉,就知有私鹽出塞鮮卑。若不抱緊了我田乾這顆大樹,必會有人除你。”

    “誰要除我,讓他速來。”

    呂布單手扶在案上,一副閑適的樣子:“便是在這別館等他幾日也無妨。”

    “到底還是年少啊!”

    田乾搖搖頭,又換了一副長者的口吻說道:“縱你武勇無敵,又如何頂住這官威二字。”

    “別以為宮中常侍是你的靠山,你在支就塞做的事,若是傳到了常侍耳中,不用我田乾動手,自有人除你。”

    田乾說完,微微後仰,鼻孔看著呂布。敢於把私鹽之事說開,就是得知呂布苓草城搭救黨人。

    “你已經沒有靠山了,還想什麽。”

    田乾見呂布良久不語,好似陷入沉思:“今天,我田乾不是來拉攏你,而是來搭救你。”

    “我在想你田氏,到底有多少家財。”

    呂布手指,輕輕拍打案上,嗒嗒做響。

    “滿倉滿穀,皆是金銀、絲帛。若你贅我田氏,任君自取。”

    田乾的條件變了,變成入贅。贅婿地位尚不及七科謫子,隻可惜你呂奉先已經沒有了談判的條件。

    你一定在後悔吧,後悔剛剛沒有一口答應與我田氏結姻親。

    呂奉先,你區區武夫,安能逃得出我的手掌心?

    “那便好!”

    呂布一臉欣慰的表情,似笑非笑盯著田乾。

    盯了一會,呂布微微一笑:“哪日這邊地高官,倚仗官威欺辱與我。”

    呂布頓了一下,笑容更勝了一分:

    “某登陰山,落草為寇。”

    呂布又頓了一下,玩味的看著田乾:

    “赴成宜,劫你田氏家財,招兵買馬。你猜……”

    呂布徹底停住了。

    田乾越聽心底越涼,呂布之勇萬夫不當。拓拔大軍之中,尚能斬那拓拔詰汾父子。

    莫說這小小成宜縣了。

    未幾,呂布收斂了笑容,一字一頓的說道:“官家剿匪不成,會不會下令招安,封我為侯?”

    “啊?”

    田乾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呂布還有此一條退路。

    或者說是捷徑,邊地武夫,七科謫子,想要封侯反而這條路走得更通。

    田乾越想心越涼,整個人癱軟在那裏恐懼的看著呂布。

    看他接下來說什麽。

    “告辭,改日定去府上拜會。”

    呂布緩緩起身,順遊廊走向門外。

    淡淡一句,確像平地旱雷一樣,在田乾心中炸開。

    悔之晚矣。

    田乾這時才想明白,那呂奉先匈奴人都敢殺,他區區鹽官,人家根本不放在眼裏。

    後花園外,頭曼城軍司馬等候呂布已久,田乾白了一眼這個軍司馬。

    “呂奉先虎狼之人,居然還敢與之相交?”

    ……

    “軍司馬。”

    呂布拱手施禮,幾翻前來結交,收了不少饋贈,呂布居然記不得人家姓甚名誰。

    “呂鄣尉,某……某有一請。”

    軍司馬吞吞吐吐。

    “但說無妨。”

    呂布擺擺手,雖然不喜歡這些奉承之人,麵子上還是要過得去的。

    “不知呂鄣尉可有婚配?”

    軍司馬一咬牙:“舍妹年與君相當。”

    “布早有婚約。”

    今日是怎麽了,居然都是來結姻親的。

    “哦!”

    軍司馬稍稍落寞,對呂布說道:“他日若有差遣,鄙人赴湯蹈火。”

    “折煞!”

    呂布與他拱手作別,看他那腦滿腸肥的樣子,也不像赴湯蹈火之人。

    ……

    看了彈唱歌舞,推了兩門姻親。

    呂布本以為無事了,忽然想起陳促時方對田乾所言:“田兄,沒想到被你搶先了,結果如何,書信告知。”

    這話,呂布總覺得,陳促那還有一門姻親等著他。

    曾幾何時,寄居魏氏。

    哪有幾個人知我本是呂氏子?

    此番揚名塞外,一如前世。本是光耀門楣之事,隻是我呂氏門楣又在何處?

    父母之事,呂布知之甚少。

    兒時模糊的記憶,父親是朝廷吏員。

    後父親早亡,母親終日以淚洗麵,不久於人世。

    舅父魏薑來,養我十餘載。卻不知為何,父親變成了市集上的販夫走卒,呂氏子莫名的變成了七科謫子。

    究竟是我記錯了,還是舅父欺我?

    ……

    漫漫歸途,呂布若有所思,愁眉不展。

    苓兒亦是若有所思,想得是此番偷偷溜來秋射,回去父親會如何責罰?

    夕陽西下,漸漸的沒有一點光亮。

    北邊,北鬥七星,五顆黯淡,第六、第七顆星,明若皓月。

    “看!“

    童環一聲驚呼:“七殺、破軍二星,爭耀相輝,我看人間必有將星遙遙相會。”

    “哪裏來得七殺、破軍?”

    金甲白了童環一眼,一驚一乍的,嚇我一跳。

    “北鬥第六星,七殺。第七星,破軍。”

    童環策馬幾乎與金甲貼上,用手指向北方天際:“此景萬年難得一遇,必是人間將星相會。”

    “你不說呂鄣尉是七殺格嗎?破軍是誰?匈奴四力士,還是那呼征單於?”

    金甲沒好氣的說道,策馬遠走,不理童環這神棍。

    眾人身後,夜幕下的枯黃草原上。兩騎快馬遠遠的看著歸途上的呂布。

    “大人,該啟程了。”

    一人解下頭上包巾,漏出編發,束於腦後,換上一頂圓頂風帽。

    被稱作大人的人,廣額疏眉,兩頰甚豐,目圓尖鼻,美須髯。

    “薩滿說我是破軍星轉世,今晚破軍、七殺爭輝,我看那呂奉先必是七殺格。”

    那大人微微一笑,開口說道:“不枉我冒險來這稒陽塞走一遭。”

    “某檀石槐,年將至不惑,終於遇到了一對手。”(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