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舔犢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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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大民坐在原地喘了幾口氣,待到氣息平緩之後,霍然站起,十分警覺地持槍準備迎敵,以防萬一。畢竟地上躺倒的那些馬匪也有可能裝死或者還沒死絕,他們往往趁人不備,出其不意,反殺對方。

    他仔細地檢查地上那幾具屍體,確認對方已了無聲息,周邊安全無疑,他才舉槍跨過趙建國的身體,槍口對準劉占元的腦袋。假裝暈倒的趙建國微微挪動一下身子,小聲問:“這家夥死了?”

    “那不一定,他的忍耐力很驚人,遠在你我之上。”

    張大民一腳踢開對方脫手掉落地上的馬槍,隻見劉占元雙目緊閉,一動不動,毫無生命跡象。趙建國顫巍巍地爬地而起,輕聲問:“為什麽出手相救?請問你是......”

    張大民搖頭苦笑,沉默不語。他抬起槍口頂住劉占元的額頭,五指並攏,食指扣住扳機,準備再補一槍,以防對方起死回生。趙建國側過頭,不忍心看到子彈爆頭的血腥場麵。

    就在千鈞一發之際,躺倒地上假死的劉占元突然一躍而起,揮起右手猛然打掉張大民的那把勃朗寧,左手奮力甩出隱藏在袖子裏的一把小型手槍,槍口射出的子彈瞬間穿入張大民的腹部。張大民始料未及,當即栽倒在地。

    劉占元立即暴走飛身上馬,忽然反應過來的趙建國回頭舉槍速射,射出的子彈打中對方右腿的膕窩,腿彎處血花飛濺。劇痛導致劉占元渾身顫抖,他咬緊牙關,當即拔出匕首狠狠地插入馬背,戰馬驚踏,仰頭長嘯,四蹄蹬地,揚長而去,一溜煙跑了。

    趙建國衝著對方漸去漸遠的背影連開兩槍,可惜一槍都沒擊中。他無可奈何地回頭轉身扶起地上的張大民。張大民吃力地爬起來,驚叫道:“趕快追上去殺了他!放虎歸山後患無窮。”

    趙建國聳聳肩表示無能為力。張大民在趙建國的攙扶下,掙紮著走到戰馬跟前緊鞍束馬,準備上馬追蹤敵人。他身上的槍傷並無大礙,除了肢體動作有所不便,傷口也不影響下地行走。他全部拴上多餘的兩匹戰馬,以便接力備用。

    暗淡的夜色之下,兩人分別騎著一匹戰馬,還各自牽著一匹備用馬,一邊向前挺進,一邊尋找劉占元的下落。趙建國騎在馬上搖搖晃晃,眼看就要摔落馬下。他憂心忡忡地看著負傷的張大民,馬背上搖搖欲墜的張大民也好不到哪去。

    路上騎馬一直默默行走的趙建國最先打破沉默,他關切地問道:“嘿,你還好嗎?剛才打到腹部那一槍沒事吧?要不要先下來處理傷口?”

    “嗬嗬,不礙事!微型手槍射出的掌心雷,一時半會兒死不了人。等幹掉那家夥以後,咱們再找個對方把子彈挖出來!”張大民苦笑著搖搖頭,“那家夥非常陰險又狡猾,他上過我的當,我也上過他的當。幹我們這行的就是這樣相互猜忌,相互打擊。他打掉子彈裝死,放棄還手的機會,偷聽咱們的談話,想摸清咱們的底細。”

    “怪不得我剛開始問你,你都不回答,原來你早就看出那家夥使詐。”趙建國恍然大悟,側頭看著張大民,似乎要看穿對方的老底,“嘿,我再問你一次,你到底是誰?”

    張大民的臉上露出久違的笑容,他誠懇地說道:“我在組織的代號是南波天。”

    “你就是十號?可是他們從沒跟我說過關於十號的情況。”趙建國半信半疑。

    “嗬嗬,這也難怪,因為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我剛入行的時候,你還是個街頭憤青!”

    “不會吧?我怎麽一點都不知道?這是多久以前的事啊?”

    “大概十五年前吧。那時候,卓剛還是個文藝青年,我最想去的地方是延河。”

    張大民泛起一絲向往之情,趙建國還是無法打消心底的懷疑與顧慮。他依然對眼前這個突然背叛劉占元的土匪心存芥蒂。當對方因傷乏力而一點點地趴到馬背上時,他並不表現出多大的關心與驚訝。他冷靜地問道:“張大民同誌,你還好嗎?實在不行,咱們下地休息吧?”

    “你還是叫我南波天吧!張大民是你的死對頭,我當了那麽多年的臥底,最令人難忘的噩夢是我歸隊時,你們還親切地叫我張大民,實在讓我感到很尷尬。請你相信我,南波萬。”張大民從馬背上微微抬起頭苦笑。

    趙建國猶豫不決地望著眼前這個熟悉而又陌生的對手,僅僅一夜之間,對方就從軍統土匪的二當家搖身一變,成為自己革命道路上的小夥伴。他實在難以置信,難以接受。

    “難道羅樹林沒跟你說過,麵對叫出你代號的人不容置疑,絕對信任嗎?現在看來,咱們都非常幸運。我叫你南波萬的時候,我是南波天。假如我叫出你代號的時候,我還是張大民,那後果可不堪設想。因為張大民很多次都想殺了你。”張大民心有餘悸地說道,他的臉色也由驚懼轉為驚喜。

    趙建國拍了一下身旁的戰馬,“無論怎樣,我還是非常感謝你,這次救了我的小命。”

    “那是因為時機成熟了,知道麽?”張大民苦撐,再次坐立馬上,“如果時機未到,我真擔心自己會殺你。”

    趙建國把臉轉過一邊,不想看對方充滿歉意的眼神。因為他知道張大民此言非虛,的確實話實話。

    荒野之上,一處懸崖斷壑邊沿,那匹馱著身負重傷的劉占元愛馬一路狂奔到此,看到前方突然出現的地平落差,猛然緊急止步。伏在馬上的劉占元由於慣性的作用,頓時從馬背滾落而下。

    戰馬陪伴多年,跟他相依為命,感情甚篤。雖然靠近臀部的位置被狠插一刀,但是它仍緊追下去,低頭嗅了嗅自己主人幾乎不省人事的主人。

    劉占元昏昏沉沉地平躺在黃土地上,戰馬舔舐他的臉頰,那畜生滾燙的舌頭猶如一塊燒紅烙鐵印到皮膚。他一下子清醒過來,奮力掙紮地站起,伸手使勁地拔出馬背上那把匕首,猛拍馬脖子,叫道:“快走!趕緊逃命去吧,逃得越遠越好!”

    傷口的鮮血也隨著拔出的刀子汩汩外流,劇烈的疼痛導致戰馬嘶鳴,它撒腿跑開幾步,轉頭又跑了回來,圍著它的主人劉占元兜圈子。劉占元瞪著心愛的戰馬,眼裏噙著淚花,心裏十分難受。(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