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琉璃閉著雙眼，眉頭微微皺著，剛才那個爆炸的能量也波及到了毫無準備的她，琉璃的雙眼一時被光線紮得失了明，視線裏都是閃爍的光斑。

    感知到周圍的危機已經蕩然無存，繃住的身體一鬆，緊接著汗水從全身上下每個毛孔湧出，身上再無一絲力氣。

    琉璃雙腳一軟，前仆著往地上摔，她急忙用長刀當作拐杖，勉強支撐起身體，內心一時有些無措。

    盡管不願意承認，可事實便是如此，她被吳陷救了。她獨自行動慣了，這個結果並不在她的預想之中。

    “想什麽呢！”等到吳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琉璃從茫然的思緒中驚醒，這才想起最大的危機還未度過。

    吳陷拉住她的手臂，扶著她的身子，彎下腰轉了一個角度，對琉璃囑咐道：“到我背上來。”

    琉璃聽到吳陷的話，心裏第一個念頭便是抗拒，身子滯在原地，睜開了稍微恢複了點視力的眼睛。

    “趕緊的。”黑霧已然近了，而兩邊圓桌上白氣又起，吳陷見琉璃遲遲沒有動作，轉身，快速地將她兩手接連從刀柄上掰下，往自己雙肩一甩。

    “現在能把刀收回去麽？”他側著臉問道。

    琉璃搖了搖頭。

    吳陷伸手直接抓向刀柄，剛要接觸上就被彈開，隻覺手掌心刺痛，像被紮了無數根細針。對這樣的排斥他早有預料，手掌中光芒再起，在五指和掌麵覆蓋纏繞了一層跳動的保護層後，再次抓向刀柄，一陣火星四濺後，終於成功地提起了這把刀。接著吳陷倒提刀，兩手手腕將琉璃的膝彎夾在腰間，大步朝遠處奔跑。

    跑了一段路後，琉璃的視力恢複，眨了眨眼睛，立刻就看清了在幾厘米處吳陷的側臉和他那頭金色與黑色相間的頭發，而自己的臉就貼在吳陷的脖子邊，身子隨著吳陷的奔跑以微小的幅度不停顛簸。

    她有些不自在，心裏冒出一種陌生、不適應的情緒，於是她用恢複的幾絲力氣把腦袋換了個角度，不再看吳陷。

    “原來你醒著啊，我剛才以為你睡著了。”吳陷感覺到了琉璃的動作，壓抑了下疲憊的感覺，強打起精神說道。

    “沒。”琉璃輕聲道。

    “......額。“吳陷無言，再次沉默，兩人之間一時有些尷尬。

    尷尬的氣氛持續了很久，才被鼓足勇氣的吳陷打破。

    “對......對不起，我之前太衝動了，害得你現在......”他漲紅了一張臉，話講到一半就梗住了。

    琉璃沒有什麽反應，吳陷微微側頭隻看見她垂落的發絲和縫隙間露出的鼻子。

    “停。”琉璃開口示意吳陷停下。

    “要打要罵等我們逃到安全的地方......“

    “它停了。”琉璃沒有等吳陷說完，兩手直接從吳陷肩膀滑落。

    “小心。”吳陷連忙停止，定在原地，鬆開了琉璃的兩腿膝彎，轉身去扶從他身上落下的少女。

    身後遠處，那片黑霧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蔓延，正向回路退去。曾被覆蓋的區域因此裸露，沒有了燈籠，沒有了街道，也沒有了幽魂，隻餘留一片虛無。

    “早就停了吧，你又不早點告訴我，讓我背你跑了這麽遠。”吳陷扶著琉璃，忍不住埋怨道。

    “剛知道。”琉璃又恢複了之前古井無波的臉，隻不過她的脖子在這句話說完後有些發紅，被吳陷看在了眼裏。

    “好吧。”吳陷也不戳穿她，心中把多跑的這段路當做少女給自己的小小懲罰。

    “現在我們怎麽辦？”他接著說道，將武士刀遞給琉璃，然後把之前握刀的右手負於身後，撤掉已然微弱的光芒。

    手掌心，已經是一片血肉模糊。

    琉璃眼珠轉動，朝他背後望了眼，口中說出兩個字，“'主角'。“

    ......

    寬大的長桌上，隻孤零零坐著兩個人，菱子在主座，她的“孩子”隔著一個空座坐在一側近處，管家和女仆站在一旁，恭敬地等待兩人用餐結束。

    “媽媽。吃這個。”孩子兩手夾著盤子，小跑著放到菱子麵前桌子上，揭開上麵的銅製蓋子。

    菱子朝盤子中看去，接著倒吸了口涼氣，皮膚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一胃裏泛起酸水，幾欲作嘔。

    盤子裏，赫然放著兩隻銜尾的死老鼠，皮毛都沒剝掉，被一層粘稠的醬汁覆蓋著。

    “媽媽，這是你最喜歡吃的，我讓管家爺爺特意給你做的。”孩子開心地笑著，麵對著菱子擺出一副求誇讚的神色，卻隻菱子感覺到毛骨悚然。

    “是啊，夫人，小少爺很有孝心的。”管家站在一邊，迎合著他的小主人。

    “我......我去下盥洗室。“菱子目光躲避著餐盤，站起身，想解開係在脖子上的餐巾。

    餐巾被她一扯，反而更緊了，死死地扣在菱子的脖子上，陷進皮肉裏。

    “吃完飯再去吧，媽媽。”孩子撲閃著大眼睛，一臉無辜地看著他的“母親”，“您不是經常跟我說，吃飯是全天下最重要的事了麽。”

    “我......身體真的......不舒服。”菱子幾乎要窒息了，微張著嘴，艱難地吐出字句。

    孩子依舊天真地看著她，一直等到她的氣息微弱下去，翻起了白眼。

    “那您快一點，我在這裏等著您一起吃飯。”

    孩子走上前，小小的手拉住了菱子胸前巾布一角，向外一扯，輕鬆地拉下餐巾。

    菱子重獲自由，低下頭大口喘氣。

    “古堡太大了，我一個人有些怕。“等到氣息逐漸平穩，菱子擠出一個笑臉，模仿起這具身體原主人的慈愛語氣，同時將手抬起，指向站在一邊低眉順眼的女仆，”能讓她跟我一起去麽？“

    “當然可以了，媽媽，您是這座城堡的主人，沒人能拒絕您的要求。”

    “那你能去地獄麽？”

    “當然可以了。“孩子拿起桌上的餐刀，”不過，您得跟我一起下去，不然我會想您的。”

    “我開玩笑的。”看著他拿著那把餐刀朝自己走來，菱子急忙擺手。

    孩子放下餐刀，坐回座位上，把眼神轉向已經抬起頭，羞怯地看著自己的女仆。

    “潔兒姐姐，麻煩你了。”

    被叫做“潔兒”的女仆兩手絞在小腹前，聲音猶如蚊鳴：“我知道了，少爺。”

    ......

    小轎車疾馳燈火通明的城市道路上，熄滅著車燈，如同夜行的幽靈。

    在間隙間的路燈照耀下，能清晰的看到坐在駕駛座，握著方向盤，皮膚慘白的人影，他仰著頭，後腦勺放在座椅靠背上，兩隻失焦的眼睛從眼眶中凸出很大幅度，再一點就要掉出來，半邊臉密布著深紅的印記，在微光下顯得有些黑沉。

    他是孫林，或者曾經是孫林。

    現在的他像一具行屍，看不出有絲毫的清醒，可他駕駛的這輛車卻很平穩，該換擋換擋，該停車停車，就如同所有開車的普通人一樣。

    沒有人看到這個詭異的情景，僅僅是被照進了幾個紅綠燈的攝像頭裏。

    他活動著嘴巴，隔著這個“鐵盒子”無意識的說著什麽，要是有人坐在他旁邊的副駕，就會聽到他說的是。

    “潔兒姐姐，麻煩你了。”

    接著他笑了起來，天真又無辜，放在這張不成人樣的大臉上，顯得格外可怖。

    半小時後，轎車鑽進了一個小區的大門，駛入車庫，停車後孫林解開安全帶，下車掏出車鑰匙按了一下，鎖上車門走到車庫的電梯前，按了下表示上升的按鈕便垂首等待。

    沒有多久，電梯門打開，他慢慢走近，經過一對膩歪在一起的情侶，站到了電梯後頭，背部靠在牆上。

    情侶中的女孩子朝後看了眼孫林，對男朋友小聲說道：“這人怎麽了。”

    “喝醉了吧。”她的男朋友也向後看了一眼，看到孫林肚子上耷拉著的一圈肥肉，嫌惡地轉回頭，換回了一副溫和的臉色。

    “喝醉了都能開車啊。還開回來了。“女孩子朝外頭望了一眼，驚奇地說。

    “喝醉了能幹好多事呢。”男子輕聲調笑，一隻手又不老實起來。

    “哎喲，別鬧。”女孩按住他作怪的手，白了他一眼，“你總這麽不老實。”

    “那還不是你害得。”男子沒有“放過”她的意思。

    “說真的，別鬧了，有外人在呢。”女孩拍了拍他的手背，轉頭問道，“先生，您去幾層啊。”

    孫林一聲不吭，沉默著低頭站在原地。

    “別管這人了，跟咱又沒關係。”男孩子打斷了她繼續詢問的行為，把話題移回原處，“你剛才的意思是，沒人就可以......”

    “你真夠討厭的。”她雖然這麽說，但臉上完全沒有一點討厭的意思，而是一副羞答答的神情。

    男子嘿嘿笑著，按亮了一個樓層號。

    電梯門朝兩邊緩緩關上，顯示屏的數字不斷變大。

    不久之後，電梯停住，男子拍了拍女孩的背，在耳邊輕語：“你先下去吧，我等等就過來。”

    “你要幹嘛啊？”

    “我到門口抽根煙，等等一晚上都抽不了了。”

    “煙鬼。”女孩沒好氣地說道，離開他的懷抱走出電梯，“那你等下要漱口，不然不準親我。”

    “知道啦，我的管家婆，快去吧，不然就要吸二手煙了。”

    “真是的。”女孩嘟噥一句，快步離開了。

    男子一直看著她身影消失在拐角，電梯門關上，立刻收起了那副令人如沐春風的笑容。

    他轉過身，再次看向孫林，伸手在孫林眼前晃了晃。

    “朋友，朋友。”

    孫林沒有一點反應。

    “看來真是個醉鬼，身上的衣服倒是穿的蠻好的。”男子收回手，見孫林沒有反應膽子逐漸大了起來，“胖子，借我點錢打個秋風不介意吧？”

    他從口袋裏拿出一張折起的紙張，將它舒展，又拿出一塊口香糖，剝開包裝放進嘴裏使勁嚼了幾下後拿出，黏在紙上，然後走到角落，踮起腳尖低著頭把紙貼在攝像頭上。

    辦完這些事後，他走回原地，象征性等了幾秒，接著說道：“不說話就是默認了，那謝謝你啊。”

    邊說話，他便把手伸進了孫林的口袋裏，低下頭摸索，掏出兩張皺在一起的紙鈔。

    “移動支付真不是個好東西。”他抱怨一句，手伸向另一個口袋，那個口袋裏鼓囊囊的，好像放著一個手機。

    他的手剛伸進去，就被按住了，刺骨的冰冷從那隻手透進他的皮膚與骨頭。

    “誤會，誤會。”他使勁想抽出手臂，毫無意外地失敗了。

    “都說是誤會！”他狗急跳牆地大喊，抬起了頭。

    一張似厲鬼般的臉出現在他眼前，瞬間澆滅了他所有的情緒。

    “你是什麽東西！！救命啊！！“

    他大喊大叫著，可聲音頃刻便戛然而止，一隻手已經抓住了他的腦袋，帶著龐大的力量擰著他的脖子。

    一陣劇痛襲來，他的世界就此破碎。

    幾分鍾後，電梯門再次打開，孫林從裏麵走出，在門口停了一瞬，接著轉身走過拐角。

    電梯內，再無其餘的人影，隻有一地的冰渣子。

    還有地上結成一塊的淡黃色冰塊。（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