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說走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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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經過一晚上的布置。第二天早上,妙兒來通知郭鬆用早餐,剛進屋,就嚇得魂飛魄散,大呼小叫著逃走,“大事不好了!郎君出事了!快來人啊!”

    不到一個時辰,消息就傳遍了整個雒陽。文武百官和士人、百姓都聞風趕來。若不是國公府在皇城內,這會兒隻怕是門檻都要被踏破了。

    有權進入皇城的三公九卿都已經到了國公府上,國公府的醫生、仆役在進進出出,忙碌個沒完。甄薑、童無衣、妙兒抱在一起哭泣,貂蟬、丫丫等人也是淚流不止,極為悲痛。

    每一個侍衛的臉上都掛著悲戚的表情,往日其樂融融的國公府,今天陰雨綿綿。

    “大夫,情況如何?”太尉楊賜攔住醫生,想要打探情況。

    醫生回答道:“無藥可救。”

    “這……”

    “太後到。”

    “拜見太後。”

    董太後行色匆匆,可麵對三公九卿,她又不能表露出自己的心意,試探著問:“夏國公情況如何?”

    醫生依然回答:“無藥可救。”

    “混賬!”董太後聞言,頓時不顧身份,一腳踢在醫生身上,怒斥道:“一群飯桶!”

    “太後息怒。”眾人趕緊把太後勸住。

    楊賜資曆最老,開口道:“太後息怒。眼下要緊的是讓大夫找辦法治好夏國公,不能遷怒。”

    “都閃開!”董太後毫不客氣的推開他們,抓住隨行的王榮的手,“我們進去看看。”

    袁隗想要勸阻,“太後,這是夏國公寢宮,您不宜……”

    “啪!”董太後抬手便是一巴掌扇在袁隗臉上,留下一個通紅的巴掌印,怒斥道:“哀家想去哪就去哪!輪得到你來教訓?”

    “臣罪該萬死。”袁家勢力雖然大,可也不敢違逆太後,趕緊跪下告罪。

    董太後懶得理會,徑直進了屋。甄薑看到太後進來,便要行禮。

    “不必了。”董太後擺擺手,隨意瞟了她們幾人一眼,心裏暗歎:果然都是傾城之色,哀家遠不能及。

    王榮召過妙兒,“這是怎麽回事?”

    妙兒哭哭啼啼地說了情況。她早上送早餐,進屋就看到郭鬆渾身抽搐,然後大口吐血,一夜之間,居然滿頭白發。

    說完,又嚎啕大哭起來。

    董太後被她們的情緒感染,也不由得潸然淚下,又趕緊拿手帕抹去,生怕被人看出來了。

    王榮把妙兒抱在懷裏安慰,可自己也止不住淚流。

    董太後走到床邊,嚇得倒退了一步。這哪裏是那個玉樹臨風的翩翩公子?這分明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頭。

    郭鬆的樣子極為可怖,頭發全白,而且掉落了大半,麵容枯槁,左眼居然不見了!

    董太後一時間不能自已,蹲下來伸手撫摸著他的臉頰,悲痛道:“你怎麽成了這個樣子。”

    “太後。”醫生在一旁勸阻,“夏國公難以說話,請太後不要幹擾。”

    董太後想要罵,又擔心驚擾到郭鬆,吩咐道:“若治愈夏國公,賜千戶。”

    又問甄薑,“他可有什麽話留下?”

    甄薑道:“夫君隻想落葉歸根。”

    董太後聞言沉默了片刻,她無法理解郭鬆想要離開的原因,不管怎麽看,在雒陽當大司馬,也比去當一個公爵好得多。看郭鬆已經這個樣子,就成全他吧,道:“哀家知道了。”

    正說著,外頭一聲喊,“皇上駕到!”

    董太後趕緊擦去淚水,恢複平靜的態度,出門去迎接,“皇上怎麽來了?”

    劉宏也是一臉焦急,他身後還跟著荀彧、何進、何婉等人,“太後看過了?情況如何?”

    董太後冷眼瞧著何婉等人,“皇上自己去看吧。”

    何婉想跟著劉宏進去,被董太後攔住,“皇後素來怨恨夏國公,隻怕另有圖謀!”

    何婉氣的渾身發抖,怒罵道:“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行了!你們在此等候。”劉宏讓他們留在外頭,自己獨自進去查看。走到前廳,看到郭鬆的家眷,愣了一下。心裏腹誹道:“他何德何能?怎麽這麽多人間絕色都在他府上?”

    又進入內室,頓時嚇了一大跳,連忙快步逃出,厲聲質問。“怎麽回事?!好端端的,一晚上怎麽就這樣了?”

    眾人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劉宏大怒,“把人都喊來!凡是在郭鬆手下效力的都喊來!”

    不多時,趙雲等人都到了,連帶關羽、張飛這兩個“戰友”也來了。接受劉宏的質詢。

    趙雲先進屋看了一眼,也被嚇了一跳,但郭鬆睜開眼瞟了他一下。趙雲一愣,“夫子……?”

    郭鬆搖了搖手指,又恢複了死氣沉沉的樣子。趙雲頷首,強作出一副悲痛的表情退出,向劉宏哀歎道:“夫子請九尾天狐相助,需消耗自身壽元。如今壽元將盡,時日無多了。”

    說著,趙雲又把郭鬆一路來受到的致命傷都說了。關羽張飛是可以作證的。朱儁也表示郭鬆以前的確是個瞎子,但殺了張角之後,瞎掉的眼恢複了。

    時間、地點、人物、事件,大家都說的清清楚楚,絕無虛假。跟何進之前調查得到的情報也是基本吻合的。劉宏不得不信。

    “皇上。”董太後柔聲說:“夏國公為國家貢獻良多,不如就放他告老還鄉,也好落葉歸根吧。”

    “這……”劉宏頗為猶豫,郭鬆是他用來製衡何進的重要力量,他並不想放走。

    何進阻止道:“此事還未查明,怎能讓夏國公離去?”

    董太後訓斥道:“混賬!落葉歸根乃人之常情。何況你們這幾日不是都上奏彈劾麽?怎麽?到如今又不樂意了?”

    劉宏見何進居然阻止,心裏有了計較。郭鬆最近被百官彈劾,已經在罷官的邊緣了,如今又變成了這個樣子,還沒有兒子接班,對皇權構不成威脅了。“就讓夏國公告老還鄉吧。俸祿照舊,食邑不減。”

    “皇上!”何進還要再勸,卻被何婉攔住了。何婉隻是給他一個眼神,何進不服氣,卻也不忍心拒絕她。既然郭鬆都要死了,那就當送個人情,在何婉麵前拉點好感度吧。改口稱,“皇上聖明。”

    果然,何婉對他的好感度從二十跳到了六十。

    何進又喜又怒。劉宏和董太後都已經決定了,自己隻是承認木已成舟的事實,何婉居然就如此感激,可見郭鬆在她心裏的地位,根本沒受到奪嫡之戰的影響。

    這叫何進如何不怒?自己這幾十年,對她也是無微不至。可她一直拿入宮的事情埋汰他。郭鬆可是明晃晃的背叛,也完全不在乎她的感受,她居然就是這麽死心塌地。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何進恨老天不公。

    劉宏掃過群臣,道:“誰能找到治愈夏國公的辦法,一律賜食邑千戶。”

    董太後突然想起一件事,猶豫著要不要說出來。

    劉宏見她麵有難色,問道:“太後有什麽想說的。”

    董太後定了決心,道:“皇上,哀家曾聽人言有衝喜之事,可去除邪祟。不如將玉兒嫁給他衝喜,看看能不能救。”

    劉宏一愣,問道:“玉兒?誰?她多大了?誰生的?”

    董太後暗罵,總共就二子一女,居然還不記得女兒多大,道:“你這爹怎麽當的。玉兒今年十二,可以出嫁了。”

    衝喜倒是沒問題,算是比較常見的說法。劉宏猶豫道:“可夏國公已經有妻室了。”

    董太後道:“他既然是公爵,三宮六院也不差。”

    劉宏道:“若是衝喜無用……”

    “那就回來改嫁。”董太後道:“若是有用,豈不是保住了一個忠良?”

    “成。”劉宏反正也不在乎這個女兒,吩咐道:“賜萬年公主給夏國公為側室。”

    荀彧在一旁記錄下來。道:“免去郭鬆大司馬之職,俸祿照舊,食邑不減,再賜婚萬年公主。”

    劉宏點點頭,“頒旨吧。起駕,回宮。”

    “皇上。”趙雲將一個卷軸給劉宏,道:“夫人說,這是昨夜夏國公所寫。”

    “嗯。”劉宏收下來,沒有現場打開。“走吧。”

    當天,郭鬆便被運上馬車,收拾妥當,離開雒陽。除了趙雲因為擔任公職,留在雒陽之外,其他人都隨他一起離開。

    荀彧想要挽留荀攸,“公達何不留在雒陽做官?”

    荀攸道:“廷尉價值數千萬錢,我身無分文,隻能離去。”

    荀彧歎了口氣,道:“隨你。若是夏國公薨,請告知,我定赴喪。”

    “一定。”

    返回北宮的劉宏,命令左右退下,獨自打開了郭鬆留下的卷軸,其實是一份還沒寫完的奏章。上麵寫了三件事,第一是選秀之事,希望推遲到每年。第二是希望輕徭薄賦,減免一年稅務。第三是希望削減大將軍兵權,以免為禍。最後表達了自己辭官,以平息眾怒的願望。

    “忠臣啊!”劉宏一聲長歎,為自己軟禁郭鬆感覺到慚愧。將卷軸燒掉,召荀彧覲見,宣布推遲選秀,並減免稅務。

    荀彧嗅到了蠶絲被燒的氣味,知道這是郭鬆的“遺計”。劉宏也吸取了蔡邕案的教訓。蔡邕當年因為寫彈劾十常侍等人的奏章,因為劉宏沒能搞好保密工作,導致蔡邕被排擠流放。

    郭鬆的車隊浩浩蕩蕩開出雒陽城,不少百姓都隨著車隊一路送到城門口。他們並不清楚郭鬆是怎樣的人,但知道他除去了很多貪官。車隊的旗幟為“漢”、“夏”兩麵,說明這是諸侯的車駕。車隊剛到河內,取消選秀與免一年稅務的消息就傳來了。風聞這是夏國公留下的“遺計”,更是助推了郭鬆的聲望。

    沿途的百姓聽聞這是夏國公的車駕,都擠在道路兩岸相送,給士兵們送水、送糧。原本打算快馬加鞭盡快返回夏郡的車隊,硬生生的被沿途百姓給拖住了,一天也隻能走過一個縣。

    隻好傳令沿途的郡縣,要求百姓不要堵著路,也不要送東西。

    夏國公不缺吃的。

    耗時十天,車駕總算抵達了夏郡。在常山國除國設郡之後,對行政區劃進行了調整,將臨近的新市縣、毋極縣兩地納入了夏郡。郭鬆的爵位是公爵,夏郡屬於公國。可以自設朝廷,軍隊,自行征稅,且無需向漢朝中央納稅。

    劉宏說按照周律封爵,郭鬆也的確拿到了作為“公國”的獨立權力。但實際上待遇還是差得遠的。在五大篡位必備要素之中,郭鬆拿下了“蕭何故事”、“封邦建國”兩個項目,缺少“九錫”、“建宗廟、立社稷”、“出警入蹕”三項。

    “出警入蹕”這一項,完全沒意義。別說公爵,就是縣令出門,那也是有隊伍開路,讓行人避讓的。

    其中“建宗廟、立社稷”這一項,對“獨立”至關重要。沒有這一項,就算不上春秋戰國時的諸侯國那樣的獨立國家,依然隻是一個漢朝郡國的待遇。

    不過嘛,既然財政、軍事都已經獨立了,其他的事情可就容易的多了。不準建宗廟、立社稷,可以啊。我可以建宗祠,設神壇啊。

    張廷已經在西柏亭後的太行山上開始動土建設“郭氏宗祠”,家族宗祠,是平民百姓都可以建的。就算家族無人做官,也可以設立宗祠。祭祀祖先,是漢民族傳統上、法理上無可辯駁的基礎權力,漢族人生而有之。

    國之大事,唯祀與戎。祀,在於信仰,是意識形態。戎,在於軍事,是立國的基礎。女媧村上的女媧廟開始擴建,天狐廟也破土動工。女媧、九尾天狐,作為夏郡的主要祭祀神靈,區別於漢朝的太一、昊天。

    返回夏郡之後,郭鬆住進了元氏縣的常山國王宮。雖然黃巾起義期間,這裏遭到了一定的破壞,但是畢竟是常山國王室經營了上百年的地方,基礎很雄厚。加上郭鬆受封之後,少府重新修繕擴建,作為王都,是最合適不過的。

    郭鬆被放置在寢宮的大床上,依然是奄奄一息的狀態。夏郡的大小事務,均由甄薑裁決。夏郡的事務也並不多,主要就是鼓勵農工商業的發展,維持好西柏亭的教學工作。各級部門按照郭鬆在真定縣規劃的構建,早已完備,也無需多費心。

    夏郡唯一的難題,便在於治愈郭鬆。或者說,如何讓郭鬆的複蘇顯得理所當然。(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