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太後抱著求援的心態到夏國見郭鬆。看他依然沒有任何起色，不由得悲從中來。

    甄薑道：“夫君已經無力再管外事了。”

    董太後本也隻是抱著一絲希望來的，這個結果也在預料之中。如果郭鬆真的恢複了，雒陽不可能不知情的。“真的沒有辦法治好他嗎？”

    甄薑無奈搖頭，歎息道：“我們已經試過了所有的辦法，隻能讓他還活著。”

    “玉兒呢？”

    “公主殿下在西柏亭讀書。”

    董太後覺得還是要見她一麵，“帶路吧。”

    劉玉還是懵懵懂懂的年紀，雖然說她是被賜婚的。可既沒有婚禮，也沒有洞房，甚至她都沒有見過自己的丈夫。

    離開了皇宮，少了很多的規矩，她每天都有充裕的時間玩耍。她母親早死，又不受寵，在皇宮活的還不如一個普通人家的女兒，現在的日子她過的挺舒適。

    董太後在馬車上，看到劉玉開開心心的在放風箏，便吩咐打道回府。叮囑甄薑，“她不會和你爭名分，你好好照料她。”

    “是。”

    雒陽。經過廢後的風波，何進感覺到了巨大的壓力。抓緊聯絡百官，聯合上書皇帝立劉辯為太子。

    劉宏感到自己的權威受到了很大威脅，此時西園校尉已經訓練一年，初步形成了戰鬥力，劉宏用宦官取代朝臣領兵，由自己直接控製。同時對禁衛軍進行人事調整，意圖瓦解何進的兵權。

    這一日，袁隗求見皇帝。

    劉宏被立儲之爭搞得焦頭爛額，嗅著沉香煙，緩解頭痛。

    “袁隗，你有什麽事？”

    袁隗恭敬道：“陛下，欲除惡臣，需先斷其臂膀。”

    劉宏眼神帶笑，反問：“大將軍對袁家不好？”

    袁隗道：“袁家世食漢祿，自當以陛下為重。”

    “說說你的辦法。”

    袁隗道：“大將軍幕府中，有兩員大將，關羽、張飛。此二人乃是草莽出身。關羽來曆不明，張飛是個屠戶，可將他們罷官。”

    “好。”劉宏批準。

    袁隗麵露喜色，道：“陛下，涼州董卓，是個可用之才，可命他進京做官。”

    “做什麽官？”

    “北軍中侯。”

    “北軍中侯？”劉宏笑了笑，問道：“趙雲出身也不清白？”

    袁隗道：“趙雲乃是夏公家臣。”

    劉宏指了指一旁的荀彧，道：“尚書也曾是夏公部曲，也要罷官？”

    袁隗急忙低頭認錯，道：“陛下，董卓出身高於趙雲，且更願聽陛下調遣。”

    “是聽你袁隗調遣。”劉宏毫不客氣的戳破他的謊言，冷聲問：“你想取代何進，親自來扶持辯兒？”

    袁隗嚇得伏在地上，不敢吭聲。“臣萬萬不敢。”

    “諒你也沒這個膽子！”劉宏罵了一句，冷聲道：“董卓就讓他留在長安吧。退下。”

    “是。”

    袁隗隻好告退。能調走關羽、張飛，已經算是不錯了。董卓的來信裏表明，何進派他們過去就是為了做掉董卓的，嚇得董卓根本不敢離開自己的營帳。董卓是目前袁氏手中唯一的一張軍隊牌，必須保住！

    何進得知消息，想要進宮麵聖，卻被拒絕。見不到劉宏，他的係統就無法使用，何婉雖然在南宮，也被禁足，無法前往北宮麵聖。

    關羽、張飛被罷官，返回雒陽辭別何進。

    關羽道：“大將軍，董卓此人的確有不臣之心，但他似乎很清楚我們去是為了除掉他，大將軍可要好好查查身邊的人了。”

    “雲長真義士。”何進頗為感動，關羽還是認認真真的做了事情的。自己身邊有奸細的事情，何進也無可奈何。他是外戚，沒有什麽根基，不得不借用士族的力量。而為首的袁紹，就是懷有二心的。

    關羽道：“大將軍，就算不能除去，也可將其罷官，或是免去兵權，以免他成為禍患。”

    “我知道。”何進感覺到一股無力感，甚至有些後悔。郭鬆還在時，因為是雙雄對峙，所以百官會各找立場。如今這個強敵不在了，下麵的人就開始要另立山頭了。

    曆史上，何進就是因為掉入了袁紹的陷阱，被當槍使，導致生死族滅的。如今的情況，和當年是一樣的。出身低，就沒根基，就必須用士人。而士人，都是袁家的人，何進也就不得不聽取袁家的意願。

    “高啊。實在是高！”郭鬆這一手“太傅”用出來，就讓原本處於弱勢方的弘農楊氏迅速回血。袁氏自然不甘落後，一定會爭取主導權，贏得勝利。何進，現在反倒是袁氏的阻礙了。

    三公又換了一批人，都是花錢買上去的，沒有多少實際意義，最後都是袁氏、楊氏兩家說了算。

    “雲長、翼德，他日若是天下有事，你們可要為國盡力。”

    關羽拱手，歎息道：“大將軍不必如此，大漢國祚綿長。”

    “走吧。祝你們一切順利。”

    “告辭。”

    朝中局勢暗流湧動。劉宏卻不問朝政，西園的修複已經完成，便啟動新一輪的選秀。這一次是交給少府，按照往年的慣例進行。

    一晃，時間到了三月。

    何進非常著急，他已經幾個月沒見過劉宏了。他其實很想用係統強製劉宏答應立儲，但這件事的風險非常高。因為劉宏完全可能在答應之後反悔，所以隻能用在一些不太容易反悔的地方。

    他想要除去董卓，卸掉袁氏的武裝力量，可始終未能成功。這個國家的最高決策權，始終是握在劉宏的手中的。

    劉宏似乎就是在看戲，非常微妙的維係著劉辯、劉協雙方的平衡，讓他們朝臣互相爭鬥，他的皇位就安穩了。

    “大將軍，皇後召見。”

    何進趕緊入宮見何婉。何婉被禁足，心裏自然也非常憤懣，尤其擔心事情超出控製。董太後、王榮可是一直都能接觸到劉宏的人，枕頭風多吹幾次，保不齊劉宏就答應了。

    “娘娘有何吩咐？”

    何婉道：“情況如何？”

    何進道：“毫無進展，一切都維持原樣。”

    “他把我害慘了。”何婉咬著下嘴唇，思考著如何麵對眼下的局麵。想了很久，突然靈光一閃，道：“要不我們幹脆不行動？”

    “啊？”何進一下子沒聽懂，不解道：“你說什麽？”

    何婉道：“以不變應萬變。劉宏是個昏君，他現在又找了很多秀女進宮，很快他就會無心朝政，這件事情一年半載都未必能有什麽進度。我們隻要抓住大將軍的職權不放手，靜觀其變就好！”

    “額……”何進覺得這個主意不太好，因為這樣等於是把主動權給交出去了。隻有確保事情會成功，他才能睡得安穩。“我們還是應該積極活動，把更多的官員拉攏過來。”

    “沒可能的。”何婉連連搖頭，問道：“你難道忘了曹丕是怎麽稱帝的？和士族妥協！”

    一語驚醒夢中人！何進心裏一下子就通透了。漢末其實是士族主導國家政權的時代，曹操、劉備、孫權，都在和士族抗爭，最後還是由士族出身的司馬家族奪得天下。“王與馬共天下”這樣的政治奇景，也是這個時代的印記。

    何進是外戚，說白了就是底層上來的。士族肯定會想辦法把他弄下去，這是一個死結。

    何婉繼續說：“郭鬆的辦法其實是對的。遠離雒陽，擺脫士族的控製範圍。然後自己獨立培養新的政治團體，這樣他才能如臂指使。我們現在已經沒有其他選擇了，唯有與士族妥協，先靜觀其變。至少讓他們知道，我們不會成為阻礙。”

    “要不我們拿出九品中正製？”何進冒出了一個更加大膽的想法，九品中正製可以說是把選官的權力交給了士族，必然可以獲得一大批士族的支持。

    何婉想了想，道：“如果這是必然的曆史潮流，我們唯有順應它，才能活下去。”

    “好。”何進來了信心。縱觀曆史，士族都是家族利益優先於國家利益的。隻要能保住自己家的好處，他們根本不在乎國家和民族的未來。誰能保證士族的利益，他們就為誰服務。

    何進暗罵：“簡直就是一群政治妓女！”

    第二天，何進舉行朝議。

    “諸位，察舉製四百年來，到如今已經成了舉孝廉父別居，舉茂才不知書的地步，隻怕是難以服眾了。”

    “大將軍何出此言？”

    在座的人可都是靠察舉製上來的，質疑察舉製，不就是質疑他們的合法性麽？文武百官一下子就炸了鍋，言辭非常激烈的指責何進，甚至罵他是圖謀不軌。

    何進一直安安靜靜的聽他們罵，仿佛一切盡在掌握。良久，眾人似乎也想不到新的髒話了，情緒漸漸的平複下來。

    袁隗先開口問：“大將軍有何高見，隻管說來聽聽。”

    楊琦也問：“大將軍為何質疑察舉製？”

    何進道：“我昨日與皇後商議，歎息痛恨如今賢良不存，察舉製難以招到國家可用之才。”

    “大將軍！”袁隗打斷他，冷笑道：“難道在座的諸位都不是可用之才？”

    何進反諷道：“諸位到底是大才子，還是大富翁，難道心裏沒點數？”

    “大將軍言重了！”

    “大將軍這也太失禮了！”

    眾人的情緒再一次被點燃了，又開始了新一輪的罵戰。就連將軍府的人都頗有非議。

    何進依然是安安靜靜的聽著，絕不還嘴。

    袁紹看他實在不對勁，若是以前，何進肯定已經開始用權威壓服眾人了，哪裏會接受謾罵？再說了，何進是外戚，本來就不是察舉上來的，他討論察舉製幹什麽？察舉製確立以來，的確已經腐朽不堪，也有不少人想過要改革，最後不都是落得罷官身死的下場麽？

    “諸位大人稍安勿躁。”袁紹站起來平息眾人的情緒。袁術見他一副袁氏當家人的派頭，頓時不爽，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理他。

    袁紹可不在乎袁術怎麽想，朗聲道：“大將軍今日既然提到察舉製，想必是發現了不少弊病。諸位大人若真是國家棟梁，自當為國家除弊，豈能在此罵罵咧咧，丟了顏麵？”

    既然是袁家的人開了口，眾人便安靜了下來，臉上雖然不忿，嘴裏卻不說話了。

    袁紹對何進行禮，恭敬道：“大將軍請講，我們洗耳恭聽。”

    何進道：“我昨日想到了一個主意，可扭轉察舉製的弊病，諸位可要聽一聽？”

    眾人就想看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齊聲道：“大將軍請講！”

    何進將一本折子拿出來，放在台子上，示意拿過去傳閱。開口說：“察舉製的弊病在於，各地郡縣均可察舉人才，而地方官的德行高低不同，選出來的人才自然也有好有壞。我看，不如設立一個中正官，由德名俱高者擔任，負責品評天下賢良。將人才分為九等，按照等級任用，如此，則德高者做高官，德薄者做小官，不致天下人才不得用也。”

    眾人聽他這麽說，還不甚明白。傳閱過折子上的詳細內容，一下子便瞪圓了眼睛，急忙三五個人一起看，迫切的想要把這個政策讓所有人知道。

    看他們的表現，何進知道自己這一手是十拿九穩。這幫士族絕對會站到自己這一邊來！

    果然，百官傳閱完畢，氣氛一下子肅然起來，都坐得筆直，非常恭敬的看著何進。

    袁隗與楊琦聊了聊，交換了一下彼此的意見。荀爽等人也都互相探了探口風，從彼此的神情看，他們都對這個“九品中正製”非常滿意，足以讓他們放下門戶之別，一起來支持。

    說到底，他們這些名門望族互相爭鬥，是為了分大漢這個蛋糕。按照現有的察舉製，他們總會有些浮浮沉沉，家族興衰不定。更有甚者，不少普通人通過造勢，炒作成名，也能分到一大塊蛋糕，比如說——郭鬆。

    但是，按照九品中正的搞法。按照門望高低為第一優先，就直接扼殺了底層想要做高官的念想。確保國家的最高權力始終在幾個大家族之間輪換。

    幾個大家族輪流唱戲，總比讓突然冒出來的平民唱戲強得多。雖然這些平民，如何進、郭鬆，他們都隻能唱一段時間就要下去，可隨之產生的風險是非常高的。之前每一次宦官、外戚的鬥爭，都會導致一大批士族倒黴，被罷官、流放、抄家滅族。

    憑什麽啊？

    宦官、外戚都是寒門出身，甚至可能是何進這種殺豬的！他們居然能通過這套製度騎在士族頭上拉屎拉尿，是可忍孰不可忍！

    九品中正製則完全斷絕了這種可能，從此以後，宦官、外戚，都別想再掌握國家大權，士族將成為朝中唯一的主宰！

    比起這種好處，什麽立儲之爭，什麽外戚、宦官之爭，都可以放下。

    袁隗率先行禮，“此事可行，請大將軍上奏。”

    楊琦也跟著行禮，“請大將軍上奏！”

    “請大將軍上奏！”

    “請大將軍上奏！”

    “請大將軍上奏！”

    何進哈哈大笑，“好！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