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林書凝驚異的目光注視下，蕭歆然將玉石以茶水衝洗，隨即丟入了茶壺之中。重注開水，輕搖壺身，不過數秒，茶香滿室。

    她斟了兩杯茶，遞了一杯給驚訝不已的林大小姐，抬手示意：“嚐嚐。”

    原本索然無味的黯淡茶湯，此刻碧色通透，香氣滿盈。入口甘洌，入喉清甜，餘香不散，竟成了一等一的好茶！

    “這……這是……”

    蕭歆然慢悠悠地將一杯茶飲盡，開口解釋道：“此石名為聞香石，結構奇特，吸附性強——”頓了頓，似乎發現一不小心引用了第一世的知識，於是改口道，“功效神奇，能吸收茶中香氣，遇熱則會重新發散。今晨有人向我提起近來茶中香氣漸弱，而昨日巡視茶園並未發現不妥，於是來之前入倉庫查看了一番，這才發現此物。聯想貴府近年的境況，我猜測此物早已出現在林家茶園中。而最近蕭家有意吞並，傳言四起，聞者有心，於是此物便也轉移至蕭家了。”

    林書凝反應了片刻，出言發問：“焉知這番說辭是真是假？”

    那副淡漠冰冷的神情中，露出一點對牛彈琴的無奈：“如果聞香石真是由我投入林家，我隻需靜候大廈傾頹，何須在此氣數將盡之時，特來你麵前欲蓋彌彰呢？”

    林書凝自知懷疑錯了對象，深深歎息，對她的態度也柔軟了許多：“你隻用了短短半日，便解開了我近一年的疑慮……”

    蕭歆然無視誇讚，直奔正題道：“所以我接手林家需冒何等風險，書凝姑娘大概已然有所了解。至於如何接手，我擬了份條款。你先看，如有不妥之處，我們再行商談。”

    接過幾張布滿墨跡的薄紙，林書凝掃眼一看，便忍不住稱讚道：“蕭姑娘的字，堪稱國書。”

    “過譽了。”

    片刻後，看完條款，林書凝鄭重起身，向蕭歆然行了一禮。

    “蕭姑娘處處為我林家著想，實在胸襟難得，這份大恩，林家無以為報。”

    於是，這事就這麽輕而易舉地成了。

    傳說中，蕭家收購林家茶園的生意，進行得無比順利。蕭大小姐口才了得，商談論辯無往而不利，於是傳奇色彩又添一分，一時炙手可熱。

    然而有些事，世人不懂，有人卻懂。唯一深知內情又諳熟商務的女人，後來某日翻到她擬給林家的契約，竟是連連搖頭歎息道：“你這樣的條件，與做慈善無異了。難怪收購得如此順利。”

    蕭大小姐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我自有道理。”

    女人伸手，將十日不見的人擁進懷裏。剛要開口調侃，卻陡然發現什麽，驚訝道：“怎麽這麽燙？”

    蕭歆然下意思將左手藏到了身後。

    有微涼柔軟的觸感落在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上。原本以為是心情愉悅所致，現在才發現，她竟是正在高燒。

    蕭歆然被那隻冰涼的手刺激得迷了雙眼，見女人麵上滿是憂慮，又趕緊討好般笑了笑：“怕你抱起來覺得冷。”

    女人：“……”

    眼神往她躲得明顯的左手上一瞥，頓時明白是怎麽回事。於是將人打橫一抱，走進內室，不由分說地放在了床上。

    蕭歆然見實在躲不過，隻好乖巧躺著，側了下身子安靜地望向她。

    左手被牽過，拆下腕處包紮，傷口的慘狀就顯現了出來。

    明明是早該愈合的傷勢，偏偏紅腫感染，呈現出一片可怖的血肉模糊。這一世她身子確實虛弱，但著實沒想到會虛弱成這副模樣。女人麵上憂慮更重，眉心皺得幾乎能掐出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水來，一向深沉的眸子裏寫滿了自責。

    起身拿來了烈酒和傷藥，一麵澆濕幹淨布巾，一麵問她：“有沒有按時消毒換藥？”

    蕭歆然點頭：“每天都會做這些事，見效甚微。”

    女人歎了口氣，浸著烈酒的布巾輕柔擦過傷口。修長手指因為劇烈刺痛而微微發抖，被她輕輕握了握，以作安慰。

    消過毒，卻沒有接著上藥。女人翻著手腕看了一會，又歎了兩口氣，突然抬起頭來，對上她略顯疲憊的雙眸：“我有個辦法，可以遏止感染的趨勢，你……”

    蕭歆然明白她的遲疑是何緣故，有些緊張地抿了抿唇，問道：“什麽辦法？”

    “用火燒。”

    烈焰的高溫可以瞬間殺滅細菌病毒，亦可使傷口處蛋白融合凝結而封閉，阻止感染繼續擴散。這是在沒有抗生素的年代裏，唯一卻又過於慘烈的辦法。

    蕭歆然猶豫了片刻，沒說什麽，隻是輕輕點了點頭。

    蠟燭被點燃，燭火安靜跳躍，映照出兩人共同的心跳如雷。

    女人想重新牽起她的左手，那隻手卻遊魚一般往回一縮，躲了過去。這一有點幼稚的舉動讓女人好笑又心疼，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害怕了？”

    蕭歆然低垂著眸子，臉頰似乎比片刻前更紅了。睫毛抖了一會，最終還是徹底閉上了雙眼，乖乖將左手伸到女人眼前。

    火苗的熱度漸漸靠近。

    女人開口分散她的注意力道：“其實這個辦法，我曾試過，並沒有想象的那麽疼。”

    火焰跳躍著舔上傷口，那隻左手驀地緊緊攥拳，手背上青筋乍現。

    “你……什麽時候試的？”聲音極力壓抑著顫抖，還是脆弱得令人心碎。

    “第二世，某次伏擊目標，藏於深山中五日之久。當時腰腹處受了點小傷，結果感染發炎，我用此法處理過，效果很好。”

    空氣中彌漫開腐肉燒焦的味道，令人陣陣作嘔。血肉燒灼發出的滋滋聲，讓這場麵如噩夢一般不敢回憶。

    蕭歆然蜷縮起來的身子瑟瑟發抖，原本因高燒而泛紅的臉色也變得煞白，卻一直未吭一聲，安靜忍痛。

    這習慣，倒也和從前一模一樣。

    女人搖頭感歎，見傷口處血肉已凝結閉合得差不多，於是將蠟燭撤走，吹滅了火苗。

    然而灼燒的痛楚，卻半分不減。

    清涼的藥膏被女人用手指輕輕抹在傷口上，那攥緊的拳頭總算鬆了些許。蕭歆然張開眼，慢慢平複著呼吸，卻還惦記著方才的話題：“為什麽以前從沒聽你說過？”

    “上一世，我尋你尋了整整十年。”

    蕭歆然神色一僵，像是回憶起什麽痛苦的事情，眸中隱有落寞。

    “而我尋到你後，不過片刻，你就死在我懷裏。”

    “我……”

    女人替她將左手展平。白皙柔嫩的掌心裏，因為用力握拳而烙印上深深的指甲印。女人低頭輕吻她掌心，幫助她從自己失言提起的舊事中走出來，回到如今相伴相守的第三世。

    被吻得手心發癢，曾經的傷痛和片刻前的折磨都漸漸遠去。蕭歆然勾起唇角，五指收攏，捏了捏女人的下巴：“上一世沒交代清楚的，這一世有時間了，我要你全部招供。”

    “遵命。”

    作者有話要說：　　日常虐一虐蕭禦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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