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故伎重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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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騎馬不便,蕭歆然一路發足狂奔,至山腳下已是筋疲力竭。

    山林寂靜,看上去一切如舊,卻不知半山令她牽掛之處,會是怎樣的慘烈血腥。她隻恨不能馬上去到女人身邊,卻不得不靠著高大林木喘息暫歇,努力保持冷靜和清醒。

    如果一切如她所料,這一次的刺殺,女人必定會安然度過。或許會因舊疾發作而受些傷,比如左肩,而她也會傷到虎口,但都不會十分嚴重。

    這並非毫無根據的猜測,而是她有七八分把握的預料。

    話雖如此,擔憂之情仍不能減少絲毫。

    喘息漸漸緩和,她剛要動身上山,卻陡然察覺耳邊不正常的風聲。

    林間沙沙一陣輕響,一個熟悉的身影快速略過來,輕飄飄落在她身邊。那人伸手扶住她,開口道:“小姐,請讓安霖帶您上山,這樣速度會快一些。”

    蕭歆然神色難掩驚訝,卻沒工夫多問,隻是點了點頭。

    右手手腕被一把捏住,接著就傳遞過來一股溫熱蓬勃的力道。安霖足尖於地麵幾下輕點,驀地提氣輕身,帶著她也一同離開地麵,以樹木枝丫借力騰躍,速度極快地向半山竹林奔去。

    風中隱隱可以嗅到血氣,蕭歆然極盡目力,於夜色中分辨方向,指引著安霖尋向隱秘的竹舍。

    一直到四周景致熟悉,距竹舍不過百米之內,她們也未聞半點打鬥之聲。

    再近,竹林枝葉零落,打鬥痕跡十分明顯。已經可以看到地上的屍體,都是身著夜行衣的男人,多數佩劍,還有散落在地的長弓羽箭。所有人都是被一劍封喉而死,血流遍地,但沒有別的穢物,手法還算幹淨。

    蕭歆然想起女人的睡前故事。

    ——上一世,我是個劍客。在找到你之前,一直遊離於塵世江湖,靠接單殺人謀生。

    聽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她從未放在心上。如今看到滿地殺業,明知女人是為自保無可奈何,她卻還是心驚了一下。

    女人不喜歡殺人。

    她隻為她的無可奈何而感到心疼萬分。

    竹舍已在眼前,一院的白茉莉盡數被鮮血染紅。廝殺的痕跡自院中延綿至室內,安霖扶她剛剛站穩,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屋子裏奔去。

    未燃燈燭,月光被格擋在外,室內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耳中沒有捕捉到半點響動,模糊中也並未見什麽屍體的影子,血氣卻愈發新鮮濃鬱,仿佛有個重傷之人就在身邊,屏氣凝神,等著與她做最後的搏鬥。

    她在門口駐足,一時未敢妄動。

    啪嗒,一滴粘稠的液體落在她脖頸上。

    是血,帶著活人的溫度。

    她瞬間打通了思路,抬頭向房梁上看去。與此同時,那道意在索命的劍峰輾轉直下,快得讓人無從反應!

    如果不是提前了半秒鍾抬頭去看,她是無論如何也避不過這短短距離內的殺招。

    如今雖然有所防備,卻依舊無法毫發不傷。

    劍峰挾於兩指,順勢一退,利刃無可避免地在虎口劃出見骨的傷口。劍尖總算在頸前兩寸處堪堪停住,下一瞬,劍身應聲折斷。

    可以看到敵人臉上的震驚與欽佩,這在對決中,無疑是令人愉快的。

    蕭歆然勾起唇角,騰挪間已至窗邊。皎白月光落在傾城絕色的臉上,襯得那抹笑意如此清嫵動人,卻又如此冰冷可怖。

    折斷的劍身,精準刺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男人的胸膛。

    一切無聲開始,無聲結束,幹淨利落,如同她一貫的處事風格。

    門口傳來腳步聲,是安霖走了進來。

    “外麵還有兩人在暗中埋伏,方才已被我處理。小姐,現在安全了。”

    蕭歆然深深看她一眼,沒說什麽,隻是快步向臥室奔了過去。

    推開門,一眼就見女人靠坐牆邊的身影。

    “別急,我沒事。”虛弱的聲音及時響起,她一顆心終於不至跳出胸膛,暫時落了一半回去。

    走過去扶女人起身坐到榻上,上下查看一番,果然見左肩鮮血淋漓。撥開破碎衣料,一道深刻劍痕便顯露出來。

    一切恰如她所料。

    蕭歆然感到被命運扼住喉嚨的窒息與無奈。但早已注定的命運也會是她前行的指引,讓她不至迷茫,可以參照以往防患於未然,也不至臨危時束手無策。

    女人突然抖了一下。像是隱忍許久的苦痛終於再忍不住,喘息陡然加重了。

    蕭歆然頓時明白過來,將受傷的虎口湊到女人唇邊,微微笑道:“這次有現成的了。”

    女人沒說什麽就含住傷口,唇舌卻極盡溫柔愛撫,訴盡了她的歉然與心疼。

    酥麻疼癢在傷口周圍蔓延,鮮血被抽離的鑽心痛楚倒較以往有所減少。蕭歆然伸手慢慢理順著她沾血的長發,安靜等她舊疾平複,卻並未感到如何煎熬。

    “以後就從這裏取血吧,都不怎麽疼的。”

    女人抬起頭來,卻沒回應,而是一把擼起她左手袖口。見左腕傷勢愈發慘不忍睹,臉色瞬間難看到極點。

    伸手摸到她滾燙的額頭,無奈至極的歎息聲便幽幽響了起來。

    蕭歆然倒很機靈,立刻往榻上一頭栽倒,打了個哈欠道:“我累了,你自己處理傷口吧。”

    是玩笑,卻也是實話。

    女人涼涼的目光,即使模糊在夜色中,也令她不寒而栗。硬著頭皮閉上眼裝死,片刻後,耳邊傳來窸窣聲響。藥味彌漫開來,隱隱還能感受到燭火躍動的光澤。

    她登時緊張起來,先是下意識縮手,又小心翼翼地眯開一隻眼,卻恰好對上女人戲謔的目光。

    蠟燭被女人放在燈座上,隻是充當了照明的作用。

    她很沒出息地鬆了口氣,看著女人在床邊坐下,乖乖將新添的傷口遞到女人麵前,讓她給自己上藥。

    女人牽過她的手翻看了一下:“哦?不躲了?”

    蕭歆然:“……”

    處理完兩人的傷處,女人出去端水,回來時卻神色詭異地問她:“外麵那丫頭……是誰?”

    蕭歆然這才想起來,她並非獨自一人前來。

    頭疼得厲害,她捶了捶腦袋,卻被女人瞪了一眼,隻好停下自虐的魔爪,討好一笑:“你叫她進來,我有話問她。”

    女人輕哼一聲,轉身去叫人。不一會帶人回來,自己去倒了兩杯水,遞給盤膝坐在榻上的蕭歆然一杯。

    蕭歆然喝了水,開口問道:“我臨走時,讓你照顧好荷華。她怎麽樣了?”

    安霖沒有遵從她不必行禮的命令,在榻前跪了下來:“她實在傷重……”

    蕭歆然神色一片冰冷:“她怎麽了?”

    “小姐,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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