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細品半世孟婆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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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地君趕走的撚枝,無所事事的看著八百裏鮮紅彼岸。

    恰那擺渡人撐船靠岸,撚枝連忙叫住,指望他來解個悶。

    “怎的叫我?”

    想這任擺渡人生前也是個俏兒郎,不然都死了,竟不見瘦弱成皮包骨,還這般秀氣。

    撚枝坐在地上,靠著那塊孟婆視若不見的石頭,拍拍自己旁邊,示意他坐下。

    可這船夫不但沒有依言,反倒是將坐著的撚枝給拉了起來。

    “忘川怨氣重,這岸吸了河水陰氣也是及深,常接觸不得的。”

    撚枝拍拍屁股上染了濕氣的土,笑嘻嘻滿是不正經的回道,“還能有什麽邪門過我的?”

    船夫無奈搖頭。

    半天,兩人皆無所言。

    撚枝不滿,明明叫他來是解悶的,沒想到叫來了一隻悶葫蘆。

    撚枝還在想著,船夫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這三生石上所寫,你說有準頭嗎?”

    不著邊際的一句話,問的撚枝頭腦一懵。

    “許是有的吧。”

    船夫笑著低了頭,撚枝看懂了他的自嘲。

    “打我記事起,你就一直是個擺渡人。又不是犯了什麽大事,地君不讓你轉世,這麽多年了,你怎麽就不去投胎呢?”

    船夫看向那滿是陰魂的奈河橋,“你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我恰恰也剛剛成為擺渡人,我不走的原因,是有個人還沒來。他沒來,我怎敢先走。”

    “可是心上人?”

    “……是。”船夫答的很是沉重。

    “那,這三生石上可是沒有她的名字?”

    “是……卻有他夫人的。”

    撚枝頓時心領神會,原來是……

    “許,他也在這裏等你,隻是沒有遇到吧。”

    船夫扔了撐船用的杆子,空心的竹竿敲在地上,發出清脆一響。

    “你不知道,說是夫人,還不如說是單相思,從頭到尾,都隻是他一人的獨角戲罷了,我……我心疼他啊!”

    撚枝上前,輕撫他的背脊以示安撫。

    想來原先隻是想找個人說說話,解個悶,沒曾想竟拉出了人家的陳年就回憶。

    “那這女子這世投胎可有姻緣?若隻是你生前那一世的糾葛,是算不了什麽緣分的。”

    船夫點頭,走到三生石一旁,輕車熟路找到一個名字,示意撚枝。

    撚枝湊上前去,“撚枝……”

    “是那女子這一世的名字,奈何三生石上並無配姻緣。”

    “那就是說這女子要孤獨終老了?真真是可憐。”

    船夫彎腰撿起杆子,“她不無辜,是她辜負了別人的一片情,自是罪有應得。”

    見人家這樣的死咬,撚枝隻好點頭稱是,心中卻為這個叫撚枝的女子惋惜。

    可再看船夫,又不由感歎,到底是誰負了誰。

    “孟姑,黃泉可有藏身之處?”

    孟婆洗著湯碗,“有啊,你不就在我這裏逍遙自在嗎。”

    “你明知道我問得是什麽,要是有的亡魂硬著前世的一絲執念硬是不肯投胎,鬼差也找不到的那種。”

    孟婆被撚枝給說笑了,“不歸,你都說了,連鬼差都找不到,我又哪裏知道啊。若是我知道了,還不是一碗湯灌下去,趕著讓他過了橋。省的被地君發現了,再世卻淪為畜牲的好。”

    孟婆的話到是提醒了撚枝。

    地君!

    看著撚枝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地君隻覺心裏發毛。

    這不記得到黃泉之前的事,到是使得眼前的這小丫頭的膽子越發的大了。

    “地君?你可還喜歡孟姑?”

    地君不語,言多錯多,細聽這小丫頭片子打算幹些什麽。

    “我也知,你早已將孟姑事事查的清楚明白,其實你也知道,孟姑也早已對那紅繩老頭死心,這情到深處,不就是一張窗戶紙的事兒嗎?”

    撚枝說到這裏,隻見地君玩味的看了她一眼。

    “唉,實在是迂腐,知不歸情義,卻不明不歸何意啊。”

    撚枝心裏輕哼,這個白麵書生,真真是地府裏麵的鬼見多了,你不清楚那才是真真見了鬼了。

    “好哥哥,孟姑是我好友,你亦如我兄長,你二人情投意合,我定鼎力相助啊。”

    地君假作吃驚裝,“這,你不是一早就答應我要助我了嗎,怎麽反複多次,可是有所求?”

    撚枝心中憤憤踩地。

    既然人家給了台階,哪有不下治理?

    “就是,想借鬼司命的記事本子看看,就看看,解個悶。”

    地君故意做了然狀,抬手招呼了鬼司命,直接給了撚枝。

    撚枝拿著東西,滿是不相信,本來還以為要費上好一番功夫呢。

    臨出地君殿門前,撚枝突然回頭。

    先是對鬼司命說,“等下百鬼出行前,東西定還你。”

    鬼司命一臉疑惑,現下距離百鬼夜行,不過幾柱香的時間,這鳳凰是要做什麽?

    下一句就是對地君說的了,“好哥哥,我既然這樣叫了你,就一定居於你身後。”

    說罷,就這麽走了。

    地君滿是疑惑,她這是又要作什麽妖?

    回了孟婆之處,撚枝便開始細細翻看鬼司命的賬本子。

    “撚枝……”

    奈何並沒有找到寫什麽。

    “怎的三生石上有,鬼司命這裏卻找不到呢?”

    雖是奇怪,撚枝也還是將東西收了起來。坐在一旁,邊東想西想,邊等孟婆回來。

    手裏撚著一隻曼珠沙華,汁液靜靜的滴進了盛水的茶壺裏。

    “那,回你。”

    鬼司命接過本子,目光跟著撚枝的身影,轉到地君那裏。

    “我在這裏呆了也有些日子了,想著你也該嫌我了,礙的你去找孟姑說貼己話。”

    地君微微皺眉,“你這是在嘲諷我?”

    撚枝將長袖一甩,掄起胳膊在空中畫了幾個圈,將袖子卷起來。

    手收於小腹前,轉身,“想現下孟姑也閑下了,我這就前去話個別,好哥哥可要一起?”

    地君掐了袖子一角,起身。

    “你莫要做些什麽到時候自己收拾不了的事。”

    撚枝俯首,“謹記。”

    兩人一起出殿,正遇上夜行的百鬼,醜態具現。

    “你說,這些鬼怪長的醜,還是我長的醜。”

    撚枝不知道地君會冷不丁的冒出這麽一句,著實不知如何作答。

    “其實,他們多數並不會害人性命,世人卻隻要一提起就要喊打喊殺。”

    “是不清楚吧。”

    地君冷笑一聲,“哪裏那麽多的不清楚,怎麽除去這些鬼怪不是清楚的很嗎?”

    “……他們走過去了,我們也走吧。”

    眼下如何的不堪,終究都回過去。

    “什麽?這就走了?”

    撚枝拍拍孟婆的臉頰,十足一個登徒子。

    “怎的,小美人這般舍不得我啊。”

    地君不著痕跡的上前將撚枝從孟婆神穀浩史那個拉下來,“你注意些。”

    撚枝隻是擺擺手,表示知道了。轉身到了桌案邊,拿了剩下半杯水的杯子,作勢就要喝。

    孟婆連忙上前攔下,將那半杯水潑於門外,又提了壺重到了一杯。

    撚枝吊兒郎當的搖著頭,一飲而盡。

    孟婆再添一杯,置於撚枝對角,回頭看向站著的地君,示意他坐下。

    地君依言,執杯小口輕酌。

    “是舍不得你,也是擔心你,你要走,可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想見的人?”

    撚枝大笑,“你可真是個通透人,難怪這麽討人喜歡。”

    說罷還有意無意的瞟了地君一眼。

    “正如你所說,是去找人。”

    接著便將那日與擺渡人的事說了一遍。

    隻是這事,直直聽的地君眉頭緊皺。

    撚枝搖晃著茶杯,半倚這桌子,“這少說也有幾百年了,著實是怪可憐的。”

    孟婆看向地君,不知如何是好。

    那擺渡人,可是當年少昊江疑到此,走時江疑硬生生刨出留下的一縷生魂啊。

    此番撚枝意識不全,還前後混亂,若不知情遇上先前熟人給認了出來,隻怕是要東窗事發,清算就漲了。

    “如此,我便走了!”

    本來地君和孟婆就各有所思,一個不注意,這人就走了,想攔下都沒來得及抬手。

    孟婆長歎一聲,“這可怎麽辦啊,遇上少昊到還好,若是遇上了長乘江疑,再不濟孽緣未盡碰上了陸吾,可……哎呀!”

    “現下少昊江疑正曆輪回,就是遇到了也無妨,長乘據我所知現在已然是陸吾一方,隻看陸吾怎麽想了。”

    孟婆急的跺腳,“查什麽查,找什麽找,她尋的是她自己啊!”

    隻盼著什麽都找不到,默默的再回來吧。

    孟婆自己猜想了半天,初初還有地君回她,慢慢的,便不聞地君的聲音了。

    孟婆看向似乎在隱忍著什麽的地君,滿是奇怪。

    “地君可是不舒服?”

    地君聞言,抬頭看向孟婆,雙目之中滿是焚身欲望。

    孟婆嚇得猛一後退,待看定後又不覺走上前。

    “阿孟……”地君一開口,也被自己的語氣一驚,急忙看向孟婆,生怕欲火焚身的自己會嚇到她。

    地君試著穩了穩身,沉著音繼續說道,“你莫要再上前。”

    孟婆點點頭,可看地君這般難受,又於心不忍。

    隨手拿起撚枝沒喝完的涼茶,直直潑了地君滿臉。

    冷不防被潑了一身茶水,地君也清醒了一刻,也就是一刻,緊接著欲望更加濃鬱。

    “阿孟,是曼珠沙華……”

    曼珠沙華?

    孟婆會意,打開了撚枝方才坐著的位置旁放著的茶壺,因為茶壺一直在火爐上熱著,壺蓋一開,花香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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