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晏很想告辭離開，但裴自驍沒動，也沒讓他動，他還真不敢開口。

    “夏侯晏，明天經過的那個地方，你有什麽感想？”直到夏侯晏站的腿都酸了，抬頭看著星空的裴自驍才問。

    他很清楚，餘縣屠城是夏侯晏一直過不去的心病，盡管做下決定的是景宣姝，但寫下聖旨的卻是他。

    夏侯晏嘴裏發苦，他才剛問完景宣姝，沒想到自己緊接著就被問到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報應來的快嗎？

    “那個地方？那個地方是哪個地方？”夏侯晏一臉茫然，決定裝傻到底，隨後解釋，“我對我們要經過哪些地方並不了解，所以皇上你說的是哪裏？”

    景宣姝忍無可忍地捂住眼睛，想提醒最終又因為裴自驍在身邊而忍了下來。

    夏侯晏大概不知道，他臉上的表情虛假極了，眼睛不瞎都知道他在明知故問。

    裴自驍也有些忍無可忍——夏侯晏這是把自己當傻子嗎？就算當傻子，至少表情真誠一點吧？你這努力瞪大眼，就以為自己很無辜了？會不會做無辜的表情啊，拿出你豐富的經驗來啊！

    他覺得自己心血來潮想要戳一戳夏侯晏的傷疤這真是個愚蠢的決定。

    如果他解釋明天經過的地方是曾經因為瘟疫而遭遇屠城的餘縣，總覺得自己輸了一籌。

    “滾吧。”壓下心裏翻騰的怒火，裴自驍閉上眼睛說。

    不要生氣！不要生氣！不要生氣！

    “微臣告退。”夏侯晏簡直巴不得自己快點走人，一聽這話高興極了，聲音都雀躍了很多。

    然而裴自驍並不想放過他，冷聲說，“做我的臣子你還不夠格。”

    這可夠為難人的。

    自稱夏侯晏名字肯定不怎麽好，不稱微臣，難道要稱奴才？讓大臣稱奴才，也就某王朝幹的出來！

    至於說本王啊，小王啊，王弟啊，弟弟啊……沒一個合適的，他和裴自驍關係又不行！

    夏侯晏想了想，決定換個自稱，“小的告退？”

    小的……那種莫名其妙的無力感又來了，這輩子的這個夏侯晏或許因為大延亡國提前了兩年，一點沒有上輩子的自尊自傲，反而有點潑皮無賴的感覺，骨頭也軟得很。

    “滾滾滾！”再也不想看到你了，哼！

    “好嘞！”夏侯晏愉快地配合轉身一路小跑回了帳篷。

    過了一會兒，本該休息的羅南出現在裴自驍身後，表情嚴肅恭敬，一雙多情的桃花眼也透著冷厲的光芒，“已經讓人暗中確定，營地並未有不明人員出沒，可要繼續搜查？”

    “沒有？”裴自驍皺眉，他不相信夏侯晏真的隻是出來看星星看月亮，沒準備揭穿他沒錯，但如果真有人不知死活混進來，那就別怪他格殺勿論了。

    “是的，一切正常，夜裏巡查的人也未發現異常的地方。”接到裴自驍的命令羅南還以為營地進了刺客，如果真是這樣，那會很危險，可惜對方似乎藏得很深，除非徹查，否則很難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找出來。

    隻是自家這位皇上不知為何卻不讓徹查，甚至不讓弄出太大動靜。

    “皇上，如果真的進了刺客，皇上，一切以您的安危為重，臣希望能徹查。”羅南不明白，裴自驍為什麽不讓有大動作。

    “不必了，下去休息吧。”裴自驍擺擺手，自己依舊站著不動，“不用徹查，既然沒發現什麽不對，大概沒人混進來吧。”

    真一臉茫然的羅南∶“這是……”

    啥意思？

    “就是說，其實我也不知道有沒有人進來，我瞎說的。”裴自驍難得皮一下，扭頭理所當然地對羅南說。

    羅南∶“……哦。”

    不知道該同情無辜被扣鍋的夏侯晏還是同情半夜被拖起來的自己。

    裴自驍笑了笑，繼續無聊地看月亮。

    他心裏有些懷疑，不過他確定夏侯晏身邊有暗衛在。

    那位景十一可是一直隱藏在他周圍保護他，也負責替他傳遞消息與其他人聯絡。

    此時已經離開的夏侯晏一邊走一邊低聲和景宣姝交流，“裴自驍太危險了，我覺得幸虧當初出發的時候我沒像太後你說的那樣把那十個暗衛都帶上，要不然真的很容易暴露，你看晚上這巡查力度，大延皇宮都沒這麽嚴。”

    原本景宣姝讓夏侯晏把所有暗衛都帶著，夏侯晏覺得挺好，但卻又本能地覺得人多容易暴露，因此都快走了又臨時改了決定，身邊隻帶了夏侯曜送的那五人首領，剩下的全部讓他們自己上路，先去鄴城那邊等著了。

    他這會兒特別慶幸。

    如果真的被裴自驍發現自己身邊隱藏著暗衛，他覺得自己離死也不遠了。

    都還留著暗衛，一看就不安分。

    不安分，還留著做什麽？不如殺了吧。

    景宣姝沒說話，她作為鬼比夏侯晏知道的多，所以她隱隱覺得，裴自驍似乎察覺到大延暗衛的存在了，也在防著他們。

    不得不說夏侯晏當初傻乎乎的決定走了狗屎運蒙對了。

    和執緋打了個招呼，沒有吵醒挽翠，夏侯晏躺回床上準備繼續睡，然而剛閉上眼睛沒一會兒他就不得不再次睜開眼，小心看了眼不遠處的執緋，有些無奈地壓低聲音，“太後，你能不能不要盯著我啊？你盯著我，我睡不著。”

    景宣姝的目光太紮人了，他沒辦法忽略。

    “我去陪著娓娓。”景宣姝笑了笑，決定放過夏侯晏，起身準備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目光沉靜，“你問我下屠城命令時的感想，大概就是天都要亡大延吧，再來一次，我依舊會如此選擇，不過是斷尾求生罷了，明天若是有鬼來找我，那便來吧。”

    我下的屠城命令，我該得的報應，我等著就是了，總之問心無愧。

    夏侯晏一愣。

    他心裏有一個秘密一直沒敢讓景宣姝知道，當初讓十一去幹的時候他就知道，一旦讓景宣姝知道了，自己估計也就是一個暴斃的下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場，然而就像是景宣姝說的，不過是斷尾求生罷了。

    夏侯晏從來沒想過那件事能瞞著一輩子，當時已經做好了一旦暴露立刻放下一切跑路的想法，結果大延亡了後景宣姝也死了。

    問題是景宣姝死後，他以為就沒事了，為此還放下了懸著的心，誰他媽知道景宣姝變成了鬼，而他添了個見鬼的能力？也不知道到時候景宣姝知道了真相會不會變成厲鬼。

    再是斷尾求生，那也是建立在他自己沒事的基礎上，至少對夏侯晏而言，大延百姓沒有他自己重要，他為他們努力過了。

    然而不是個好皇帝依舊不是個好皇帝，這沒辦法，專業不對口，所以他唯一給大延百姓爭取的機會也就是那件事。

    平生雄起一次。

    至少現在看來效果還不賴。

    可惜再是效果不賴，大延也還是亡了，大概對景宣姝而言，這更加重要。

    夏侯晏不是很明白古人的這種思想。

    目送景宣姝離開，夏侯晏反而翻來覆去睡不著，睜著眼睛到天亮。

    前一天晚上出去溜達後來又失眠的後果就是，第二天夏侯晏整個人都蔫了，困得想睡覺偏偏又因為暈車難受睡不著，這感覺太痛苦了，誰體會誰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裴自驍下令今天的營地就駐紮在餘縣外麵。

    半年前餘縣剛經曆過瘟疫，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要駐進去比較好，否則裴自驍簡直恨不能夏侯晏能住進他親自使之變成死城，至今沒人的餘縣縣城。

    也不知道被這麽多亡魂圍繞感覺怎麽樣，可惜了。

    羅南相當了解自己這位表弟，一看他表情就猜到怎麽回事了，眼睛轉了轉想出了一個坑人的主意。

    “皇上，咱們在餘縣城門口駐紮，安樂王爺一定很想和餘縣百姓打個招呼的，畢竟這裏曾經都是他的百姓，不如，就把安樂王爺的駐帳安置在餘縣裏麵吧？”

    之前在濮陽的時候夏侯晏把他誤會成斷袖的事情他還記得呢，和裴自驍一樣，羅南同樣十分記仇。

    裴自驍看了一肚子壞水的羅南一眼，想到夏侯晏那張無辜的臉，露出一個愉悅的笑容，“可，你去安排吧，表哥，你果然懂我的心思。”

    羅南∶你也就這時候叫我哥，這老媽子總算沒白當。

    夏侯晏一路昏昏沉沉的，所以等他感覺馬車停了下來，蔫蔫地鑽出馬車就看到眼前的餘縣衙門，以及衙門口那頂孤零零的帳篷。

    “王爺，皇上吩咐，讓王爺陪陪餘縣百姓，以後估計看不到了，所以皇上特地開恩允許您今夜住在這裏。”車夫低著頭說完，丟下他們就駕著車離開了。

    這裏這麽瘮人，他得趕緊走。

    夏侯晏∶“……”

    景宣姝∶“……”

    裴自驍我日你祖宗哦！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啊，互相傷害啊，反正閑著也是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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