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二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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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宋》/春溪笛曉

    第一二二章

    王雱此番回來, 主要攻略目標自然是他嶽父司馬光。被台諫絆住幾天,王雱很是無奈, 忙活完自辨的事便屁顛屁顛跑他嶽父家賴著不走,用意很明顯:嶽父您啥時候把阿琰妹妹嫁給我呢?您看我,馬上要十六了,也考上狀元了, 就缺個媳婦, 您鬆鬆口把阿琰妹妹嫁我可好?

    司馬光對王雱的明示暗示一概當沒看見, 而是教訓他應當謹言慎行,別再幹那等阿諛媚上的破事。

    司馬光也是噴人好手, 當初當京官時就愛上書言事。這回自己未來女婿成了眾矢之的,司馬光這個準言官苗子很惱火, 要不是你立身不正,怎麽會給人逮著機會攻訐?堂堂狀元郎, 做起事來也有主意, 怎麽就不能端著點?好好地當差,按部就班地升官兒,將來妥妥的宰輔之臣, 你才十幾歲呢,急什麽?

    王雱一聽就不樂意了:“我怎麽就急了呢?我就隨便和官家聊聊天,說著說著官家要和我喝酒, 我為什麽不喝啊!”

    他和官家他們好, 又不是為了升官!升官有什麽用?即便當了宰執, 該被擼還是會被擼!

    司馬光覺著這女婿沒法教了, 隻能說:“明兒我要去朋友家與老友聚一聚,你也一起來。”

    王雱對司馬光的朋友有些發怵,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一個嶽父已經恐怖如斯,再來幾個得多可怕啊!

    可惜嶽父大人有命,王雱肯定不能反對,夾著尾巴灰溜溜地走了。到入夜,王雱又想到一招,牆可以隔住人,隔不住聲音!

    王雱屁顛屁顛地把琴搬出來,在挨近司馬光家那麵院牆附近彈起琴來,什麽《鳳求凰》啦《喜歡你》啦《對麵的女孩看過來》啦,想起什麽來什麽,嘈嘈切切彈個不停,興致勃勃地和司馬琰隔牆傳音。

    這年頭隔音效果並不好,司馬光在書房聽到隔壁響了一首又換一首,出去一看,張氏和司馬琰都停下針線在那兒聽著呢。對妻女板起臉是不可能的,司馬光氣勢洶洶地去了隔壁,叫王雱少玩這些花樣。

    王雱唉聲歎氣:“嶽父您什麽時候把阿琰妹妹嫁我呢?我這相思之情就像那滔滔江水,難以斷絕!見麵您不許,在自家院子裏彈個琴您也不許,要是我相思成疾可怎麽辦才好喲!”

    司馬光不吃他這套:“少油嘴滑舌,收起你的琴和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

    王雱聽話地點點頭,乖乖地將司馬光送出門。司馬光走出門外,才發現有不少人隔著半掩的院門在聽牆角,一個兩個見他出來了,眼睛瞬間瞟向別處假裝自己不存在、表示“我什麽都沒聽見”。

    司馬光轉頭瞪了王雱一眼。

    王雱送走了司馬光,還去和他爹感歎:“您說嶽父現在是怎麽了,對著我又是發飆又是瞪眼的,一點君子的樣子都沒有了!”

    王安石覺著,對著王雱能君子上十天的人基本不存在。

    瞧瞧韓琦和文彥博,一個八麵玲瓏,一個長袖善舞,碰上王雱後還不是一個兩個都跑來和他告狀,說什麽“瞧瞧你兒子都幹了什麽”。

    即便跟著罵了許多回,老王心裏還是有那麽點得意的,我兒子那是一般人能扛住的嗎?

    第二天王雱一早候著司馬光一起去大相國寺,很快抵達司馬光那位朋友家裏。

    這朋友名叫石揚休,路上司馬光給王雱說了石揚休一些事,石揚休年輕時在外地任職,發現當地農戶賦稅和勞役十分繁重,仔細一追查,發現交重稅的、服重役的都是些老實巴交、遵紀守法的農戶!

    原因在於一些人掛靠到各個衙門底下免稅免勞役,日子過得美滋滋,原本屬於他們的賦稅任務、勞役任務就壓到其他人身上了!石揚休就收集收集證據,一股腦兒把這事給捅開了。

    ...   石揚休前兩年體檢檢查出嚴重的心血管問題,隨時有可能突發心梗腦梗的那種,當即辭去身上職務,討了個閑職在京郊休養。除了每個月去點個卯露個臉表示自己還活著之外基本不管什麽事,下了衙便回家逗他的寵物們。

    王雱一進門,就瞧見隻猴子蹲在那打量著他們兩個外來客,眼睛黑溜溜的,賊亮賊亮,像是在琢磨他們身上有沒有能搶的東西。再一瞧,還有幾隻鶴在園子裏信步閑行,長腿筆挺,羽毛蓬亮,好不悠然。

    王雱咂舌,文化人養起寵物來就是不一般,打理得多好啊!

    守門的老仆將他們往裏引,很快領著他們來到一處臨窗的暖炕前。石揚休正戴著護目寶鏡在那看書,聽到動靜抬起頭,推了推眼鏡,仔仔細細地打量了王雱好一會兒,樂嗬嗬地招呼他:“小友快來坐。”

    司馬光有些無奈。他這老友平生一好讀書,二好飲酒,昨兒讀過最新一期《國風》後便叫人送帖子來說自己剛得了壇好酒,約他帶上未來女婿過來一起喝,還說要是他未來女婿不來,他也不用來了,不招待。

    自己交的朋友,能怎麽辦?司馬光隻能把王雱捎帶過來一起嚐嚐老友珍藏的美酒了。

    王雱跟著司馬光坐下,石揚休叫人把酒送了上來,對王雱道:“這酒叫‘燒刀子’,我這也不多,隻有一小壇,是托老熟人從黨項人那邊弄回來的。這酒在黨項那邊很受歡迎,他們官府還不許多賣,可以說是有價無市。我這是從私市弄回來的,你們可莫要往外說。若不是小友的文章著實對我胃口,我絕不會拿出來!”

    對於愛喝酒的人來說,任何障礙都阻擋不了他們對酒的熱愛。比方說石揚休這身體早就被酒拖垮了,要他戒酒他依然不樂意!

    王雱聽到“燒刀子”就依稀猜到是什麽酒,高濃度的烈酒一入喉,像燒熱的刀子一樣火辣辣地灼人,可不就改叫燒刀子嗎?這個名字,算起來還是他和蒸餾酒製法一起貢獻給範仲淹和龐籍的!

    看來官家以養老為由將範仲淹兩人接回京城,並不僅僅是體恤他們年老體衰,而是讓他們將秘密的“糧食戰爭”計劃給實施下去。

    所謂的糧食戰爭,原理很簡單:民以食為天。

    控製住糧食,就等於控製住了一國命脈。

    古往今來這樣幹的人都不少。

    比如高價收購某種經濟作物,哄臨近小國一股腦兒種這個,等對方大部分土地都被禍害成經濟作物了,自然想用什麽價收購就用什麽價收購,想怎麽提糧價就怎麽提糧價。

    再比如高價收購山羊毛製品,哄得某些地區大規模養殖山羊,山羊有個特點,餓起來連草根和樹皮都能給你啃沒了,一旦大規模養殖,整片草原都能給你毀了。

    再比如後世的阿根廷,那是個曾經被稱為“世界糧倉與肉庫”的地方。後來老美在它那兒搞了個計劃:首先賣它一波新型糧種,擁有一般糧種所沒有的高產和抗藥性,再配備專用的新型農藥,害蟲雜草通通拜拜!

    阿根廷人一聽,好東西啊!一窩蜂改種這新糧種、買新型農藥,方便省事,還高產!

    隻是隨著新型農藥遍地撒起,其他雜草、本地作物全部死翹翹,新糧種成為了“我花開後百花殺”的獨苗苗。

    從此以後,阿根廷就隻能從老美那裏購入種子、購入農藥,命運完完全全掌握在對方手裏,讓你經濟危機就經濟危機,讓你破產就破產。

    石揚休都能從走私犯手裏弄到燒刀子了,說明針對西夏的計劃初見成效,烈酒製法已經在那邊流行開去!

    有些東西越是禁止,利潤越高,隻要有人不死心想買,總有人不要命去弄,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道理古今皆通。

    王雱愉快地和石揚休大聊古今酒文化,又淺嚐了一小杯烈酒,趁著還沒喝醉...坑了石揚休首誇讚燒刀子的詩。

    回到家後王雱精心給石揚休打造了酒癡人設,還給畫了人設圖,捎帶上誇燒刀子的詩送去給範仲淹,給範仲淹他們提供點素材。

    範仲淹也認得石揚休,這人是司馬光同年,確實嗜酒。再經王雱這麽一加工,感覺還真像個“酒癡”。再看看王雱提供的人設圖,都是什麽和猴子同醉,與仙鶴同眠,瞧著很有逍遙酒中仙的感覺!

    範仲淹收下了王雱帶來的東西,讓王雱少管這些事,管好自己的言行好好辦差。

    王雱這段時間被教訓得耳朵都起繭了,送完燒刀子代言人方案之後就趕緊跑路。

    他這次回來,還有件大事要幹。

    年初他就和官家約好了明年要邀官家去參加牡丹花會,這都快過年了,這件事當然要落實下去。知曉王安石他們說不定也會反對,王雱誰都沒告訴,暗搓搓地策劃著讓官家巡幸洛陽的計劃。

    這巡幸理由,王雱早就想好了。因著有東封西祀的先例在,搞祥瑞是不行的,會被噴得體無完膚;搞祭祀也是不行的,同樣會被噴得體無完膚。

    王雱好歹是時刻在幹壞事邊緣試探的搞事精,很知道怎麽拿捏分寸。

    這事兒必須尋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從根本上堵住台諫的嘴巴!

    要是沒從方方麵麵塞上台諫的嘴,本來一次快快樂樂的出行肯定得被某些人掃光興致!

    這事兒很有挑戰性啊!

    王雱自認是個誠實守信的人,既然早前就約定好了,那自然是要做到的。官家身為一國之君,一言一行都要垂範世人,連和他喝個小酒都會被噴,可見有多身不由己,這事隻能由他來謀劃啦!

    年關近了,王雱日常就是去磨他嶽父大人,準備持之以恒地不要臉下去,好早些把他阿琰妹妹娶過門;餘下的時間,他都把自己關在書房裏寫折子,準備趁著過年百官都要向官家道賀的當口送一封長折子上去把巡幸之事定下來。

    王安石最近覺得他兒子乖得過分,讓走親戚走親戚,讓寫文章寫文章,也不出去撩是鬥非了,簡直不像他兒子!

    王安石一琢磨,不對頭啊,悄悄去找司馬光問有沒有察覺不太對勁。

    司馬光一點都不這麽認為,他覺得王雱最近賊煩人,這還叫乖得過分,你這當爹的濾鏡也太厚了吧?他當即把王小煩這些天幹的一件兩件三件破事全給王安石說了,反問王安石說“你覺得這叫乖嗎”。

    聽司馬光這麽說,王安石才稍稍安心一些。原來不是沒鬧騰,而是為了討媳婦天天去鬧司馬光了!

    這小子要是不鬧騰,反而會讓他擔心他是不是要搞個大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