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您做了件錯事！”

    “伯爵，您做了件錯事！”

    “伯爵，您做了件錯事！”

    ……

    一閉上眼，那句話就在夏洛特腦海裏不斷翻滾，它像是夢魘般緊緊纏繞著夏洛特。

    夏洛特睜開眼，酒精的效力似乎到現在才開始揮發，他頭痛得皺著眉，用手撐著額頭輕輕敲打。

    這是一間獨立的房屋，房子裏透著樹木的香味。窗外星海燦爛，預示著天氣即將放晴，星光鋪灑在樹海裏，夜風吹過，針葉林嘩嘩作響。

    當夜他們離開城鎮後決定在野外宿營，然後在這片林海邊用豪宅術構築出別墅。

    別墅共計三層，夏洛特、內厄姆、克萊爾睡在別墅二層，遭到攻擊的埃爾伯特則和伯倫特等年輕人睡在三層。夏洛特碾轉反側，怎麽也無法進入夢鄉，隻要一閉上眼，那個刺客就在他耳邊不斷重複著那句話。

    那簡直就是個魔咒！

    夏洛特用法術造了一杯清水咕嚕嚕地飲下，他坐在床上回想著今天夜晚的所見所聞。正如薇薇安所說，杜拉利大公不會愚蠢到在他的國境內刺殺埃爾伯特，反過來說，他絕對不希望看到埃爾伯特死在他的境內，那樣他的嫌疑就是跳進黃河裏也洗不清。

    而且更加符合邏輯的是，如果杜拉利大公想要刺殺這群人中的某一個，那個人一定是夏洛特.克萊德曼。夏洛特不僅是北境冰風堡的繼承人，還是他的死敵勞倫斯之子，無論怎麽看，都應該比埃爾伯特更加令他憎惡。

    可問題是，瞧瞧那群刺客的表現吧！

    他們是真的想要埃爾伯特的命，也是真的不敢傷害到夏洛特分毫。為此，那個刺客頭領甚至不惜臨時變招、以至於犯下一係列的錯誤丟了性命，不僅讓任務失敗，而且還連累得整個小隊全軍覆沒。

    如果這還不能說明什麽，那麽那句‘伯爵，您做了件錯事！’就泄露出巨大的信息量。

    他以敬語稱夏洛特為伯爵，這是一個刺客會做的事嗎？

    所以答案是，這群刺客極有可能不是杜拉利大公派來的殺手，而是……

    夏洛特按住了頭。良久，他翻身而起，披上了狐皮披風。

    他在房裏來回踱步，如此反複數分鍾，長歎一聲，推開房門往外走去。

    他小心翼翼地放慢腳步來到別墅樓梯，提步上樓來到埃爾伯特的房間。想了想，他叩響了木門。

    “誰？是夏洛特嗎？”房裏傳來埃爾伯特的聲音。

    ——他居然猜到是我？

    夏洛特心情複雜地微歎，“嗯，是我。有時間嗎？我睡不著，要不要陪我出去散散步？”

    “好，等我。”埃爾伯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如釋重負。

    很快，房內傳來淅淅索索的換衣身，埃爾伯特同樣披了一身毛皮披風，純白色，披風左肩克萊格霍恩家族的徽章在星光下閃爍銀光。

    夏洛特預感到了什麽，他朝埃爾伯特點了點頭，沉默著下了樓梯往屋外走去。

    他們前腳剛離開別墅，內厄姆的房門就被推開。內厄姆皺著眉推了推鏡框，剛打算出門，旁邊的木門就吱呀而響。

    “交給他們自己解決吧。”克萊爾同樣沒睡，他朝內厄姆搖了搖頭，“你應該相信他們。”

    “埃爾伯特不是夏洛特的對手。”內厄姆認真地說。

    “你也同樣不是我的對手。相信我，回去睡覺，我保證明天的早茶不會缺了任何一個人。”

    內厄姆解釋道，“我不是想與夏洛特為敵。我隻是不想看著同伴之間……”

    “我知道。”克萊爾打斷了他的話，“我也沒打算與你為敵。正如你所說，我們是同伴！內厄姆，你應該學著相信同伴。”

    “抱歉，你說得對。”

    連著兩聲吱呀，房門分別關上了。

    針葉林裏，埃爾伯特跟在夏洛特身後，他們來到林間一處寬敞的空地。埃爾伯特抬著頭，首先打破沉默，“今晚的星空很美！我敢打賭，今晚別墅裏無人入睡。”

    聽到這句話後，夏洛特居然覺得全身緊繃的肌肉全部鬆弛下來，他深深地吐了口廢氣，從懷裏取出那枚銅牌。

    “你聽到了，對嗎？”

    埃爾伯特沉默了一會，然後才說，“聽到？不，但我猜到了。”

    夏洛特轉過身，將銅牌擲還給埃爾伯特。

    “杜拉利大公不會蠢到讓刺客在國境內刺殺你，身上還帶著表明身份的銅牌！”夏洛特擲地有聲地說，“我欺騙了你，埃爾伯特。事實上，最後那個刺客對我說了一句話。”

    “哦？那是什麽？”

    “伯爵，你做了一件錯事！”

    “那很正常，你本來就是冬堡伯爵。身為刺客，他能認出你也不奇怪。而你阻止了他們的任務，對他們而言，你自然是犯了錯。符合邏輯！”

    “別在那裝傻了！”夏洛特大聲打斷了他的話，他用遲緩卻沉穩的語氣問道，“你……真打算去埃羅薩嗎？”

    埃爾伯特的身影藏在星光下針葉林的影子裏，星光透過針葉打在他臉上，斑斑點點明滅不定。

    “不然呢？為了王位，我已經被伊曼紐爾陛下逐出師門。除了埃羅薩，我還能去哪裏呢？”埃爾伯特以一種說不清情緒的語氣反問。

    “你還可以和我一起去冰風堡！”夏洛特給出了自己的看法，“誠然，冰風堡不會支持你重回帝位，但我發誓，在那裏你能得到最好的法術教育，你還能以一個法師的身份繼續生活。我們可以一起研究，探索本質、追求根源！”

    “謝謝你！”埃爾伯特聲音裏帶上了一些哽咽，他緩緩搖了搖頭，“但已經不可能了，夏洛特。克萊格霍恩家族隻剩下我與辛西婭了，我是末代的帝王，這是我的職責。隻有勞倫斯大公能幫我重振家族，我已經無路可逃。”

    夏洛特難以置信，“……權力就那麽重要嗎？”

    “權力就是臭狗屎！”埃爾伯特握拳揮手，就像一個拳擊手一樣憤怒。但很快，他就吐了口氣，沉著肩膀說，“但責任……卻比什麽都重要。”

    “甚至超過自己的生命？”

    “……夏洛特，我知道埃羅薩有人想要我的命，那個人甚至可能就是你的父親。”

    事到如今，埃爾伯特毫無避諱地說，同時走出了針葉林的陰影。此時，星光打在他的身上，左肩上的族徽在星光下散發銀輝，純白色的披風染上星光的銀霞，讓他看上去像是披上了一件星光織就的鬥篷。這時候的他所擁有的氣魄與魅力，一點兒也不比那夜的佐伊來得差勁。

    他表情凝重、語氣堅決。

    “但是，我不可能讓辛西婭獨自承擔這份責任。人生在世，很多時候你會發現自己無法做出你最想要的選擇，但這才是真正的人生！謝謝你！夏洛特，如果你真把我當兄弟，那就幫我保護好辛西婭。”

    “……我會的。”

    “那就好！無論未來發生了什麽，你都是我一輩子的兄弟！所以，今晚就這樣回去睡吧。”

    夏洛特張了張嘴，最後隻是道了聲，“晚安！”

    “晚安，夏洛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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