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靳諳沒來上課。

    我詢問了他宿舍的其他同學，一位同學說他今天早晨打掃廁所衛生時滑倒在地，頭磕到一塊凸起的瓷磚上，被送醫院急救去了。“殷笑雲，你說奇不奇怪，”那男生說，“昨天我們廁所還好好的，根本沒有瓷磚凸起來，結果今天居然發生了這樣的事，而且凸起的那塊瓷磚還正好在廁所正中央，想想都不可能，難道有人故意撬開瓷磚害人？”

    “哈哈，怎麽可能，都是同學嘛，怎麽會害人。”我幹笑，胡亂應了兩聲，心裏隱隱有不好的預感。自從昨天見了漠如欽，我知道這世界上真的有超越正常人類的存在之後，整個世界在我的眼裏都變了個樣。照這個同學說的，瓷磚自己莫名其妙被撬開，別人沒絆倒或者絆倒了也沒事，隻有靳諳摔得很嚴重，還被送到醫院裏去了……一係列的巧合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巧合”。

    誰說不會是漠如欽做的呢？

    心事重重地回到座位上，我轉頭對崔以珩說起自己的推測，沒想到他竟不怎麽當回事。

    崔以珩看著我笑，“緊張了？真難得看見你腎上腺素分泌一回。”

    “別瞎說！”我搖頭，著急地把他桌子拍得砰砰響，“這個當口靳諳要是出什麽事，我們都討不了好果子吃。你不覺得太巧了一點嗎？”

    “先看看情況再說嘛。”他不以為意，“至於巧合嘛……人麽，走路摔倒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你太多心了，別把什麽事都往這件事上麵想。”

    我半信半疑。

    或許女孩子都有那麽一些多疑，言梓笙也同我一樣有些慌張，明顯的不在狀態，說話有時候都顛三倒四。

    一直等到中午還是沒有靳諳的具體消息。頭撞到瓷磚，這種傷可輕可重，很難說和這件事到底有沒有關聯。或許是受我和言梓笙情緒的影響，崔以珩也惴惴不安起來。

    吃完飯，我們三人還是像以前一樣慢慢往教室裏走，一路無言，可總覺得有什麽即將發生。

    午自修倒還真沒有什麽奇怪的事，平平淡淡地度過午休的一個鍾頭。然而下午第一節課剛剛上課，在全班的驚呼聲中，言梓笙頭頂的日光燈突然當頭砸下，而且日光燈以一個詭譎的角度，避開了她左右兩邊的同學，直直打在她的頭上！

    “梓笙！”我尖叫一聲，隨即心下一冷。這種應該是致命傷……梓笙肯定會死……難道死，就是穿越的原因？那麽靳諳也凶多吉少了……

    全班大亂，老師倉皇地指揮三四個男生把梓笙抬到醫務室去，崔以珩義不容辭加入其中。

    一分鍾後，同行的一個男生慌慌張張地返回教室。我暗叫不妙。

    “老師，崔，崔以珩他……他剛才上樓梯的時候沒站穩，一腳踏空……”“他怎麽了！”我拍案而起，大吼，聲音把自己都嚇了一跳。

    男生嚇得怔了一下，“他頭朝下……摔下了樓梯……醫生說，很，很危險……”

    “哈哈哈……”我大笑起來。

    真是從沒聽過一句更荒唐的話！才半天！才半天三人都以不可思議的方式離我而去！真的是隻有死亡才是穿越的辦法！看來，我也是注定的……

    第一次感到恐懼，深入骨髓，身不由己的恐懼。

    我越笑越大聲。

    老師同學都被我的狂笑嚇住了。我用力捶著自己腦袋，喃喃道：“漠如欽，漠如欽，我怎麽沒事？”

    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子，正想跨出教室冷靜一下，腳下驀然被絆倒，身體朝前倒去。

    我看見了麵前尖銳的桌角。

    桌角砸在我額前的那一刻，我聽見了自己頭骨碎裂的響聲，黑暗漸漸地吞噬了所有理智。

    這一定不是終點。

    一定不是。

    我緩緩睜開眼睛，眼前並不想我想象的那樣是古代的場景。現在我似乎處於一個黑洞中，四周都是無盡的黑暗，身邊有一絲光亮。

    “好點了嗎？”不算陌生的聲音。我撐起身子，才發現自己竟然枕在漠如欽的膝蓋上。漠如欽坐在唯一的椅子上攫住我的手臂。

    我麵紅耳赤。“好點了。能不能放開你的手？”

    “不能。”這人回答得無比自然，“這個空間是我創造出來的虛擬空間，一放手你就會掉到下麵的深淵裏麵去。”

    我暗自磨了磨牙。算了，還是談正事要緊。

    “他們呢？”我迫不及待。

    “已經先你一步回到古代去了。你是最後死的。”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漠如欽似乎對“死”這個字很是忌諱，每次念到這個字都會放輕音量。

    “你選中我們，是因為知道我們死期將至？”我有些明白了。

    “對。”漠如欽說，把一根蠟燭塞入我的手心，“更準確地說，你們不是我選中的，而是命定之人。回去記得時刻保管好你的蠟燭。”

    “好的。”我把它揣入校服口袋，“可是——我們現在的父母朋友……”

    “你們在這個時空是真正魂飛魄散了。”漠如欽解釋，“那些所謂的親朋好友會悼念你們，埋葬你們，然後遺忘。”

    “真正記得你們的，隻有你們自己。”

    “我明白了。”我咬牙，“所以這一回，要活給自己看。”

    短暫的十八年人生，我一直順著他人的意願生活著。父母，老師，所有人將他們未實現的宏偉願望強加於我身，壓抑我真正的性格。我被迫接受自己所憎恨的東西。所以無論回到古代有多麽艱險，這是一個契機，是時候釋放我滿腔熱血了。

    漠如欽細細瞧著我的臉色，沉聲說：“你穿越之前的最後一個忠告，記住，在麵前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這句話你已經說了兩次了。”我奇怪地說，“你究竟想說什麽？直白一點，我不喜歡那些彎彎腸子。”

    “你會在古代過自己的一生。你會談戀愛，會交朋友。”

    “不會。”我斬釘截鐵。這六個字似乎從來都和我絕緣。談戀愛？我從小到大還沒喜歡過什麽人，也不曾有男生寫什麽情書給我。至於交朋友麽，梓笙算一個例外，不過我們的交往也是她主動的。

    “你會的。”漠如欽同樣斬釘截鐵。我沒什麽表示。他要這麽認為那也就隨他去。

    “我希望你謹記我的話。要懂得透過現象看本質。”漠如欽見我不語便下總結，“去吧，再見。”

    “我們還要再見？”

    “是的。”漠如欽點頭，拉起我的手臂，“後會有期。”

    一用力，他扯開我的身體。我感到渾身一陣酸楚，隨即仰麵向下，往萬丈深淵裏不斷跌落。漠如欽坐在椅子上俯視著我。知道不會有危險，我緩緩閉上雙眼，享受這一刻的自由落體和無邊的寧靜。

    －－－－－－題外話－－－－－－

    下一章總算開始大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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