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餐桌旁，氣氛有點尷尬。秦靖再怎麽伶牙俐齒調動氣氛，鄢少臣始終沉著臉色。我和靳諳對視一眼，都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來來來，吃！少臣，我好不容易來一次，瞧你板著張臉。”秦靖實在看不下去了。秦翊微微一笑，率先舉起酒杯：“侄兒先敬伯父一杯，伯父請。”“伯父您請。”靳諳也老老實實地站起來。唉，在學校裏哪兒會看見靳諳這副慫樣……真是好笑。

    秦家父子席間不停地說笑，靳諳偶爾也搭上兩句，隻有我們一家人一言不發，鄢璿也是半帶嗔怪地望著鄢少臣，鄢少臣隻做不見。

    人與人之間的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還是說我的運氣沒有靳諳好……沒被一個開朗的人收養……

    鄢少臣心事重重，也不知哪兒來那麽多心事，一杯一杯地喝著酒。

    “璿兒，雲兒，敬酒。”季清婉輕輕說。鄢璿向我點點頭，示意我學她。

    低頭，雙手捧著酒壺舉過頭頂，口中念念有詞：“承蒙厚愛，光臨寒舍，清粥淡飯，”說著，鄢璿給秦靖的酒樽裏倒上酒，“酒倒三分滿，龍灑點滴、財運當頭，璿兒祝伯父財達三江、運通四海。”福了一福身，又添上一點酒，“酒倒一半、福氣不斷，璿兒祝伯父名利雙收、平步青雲。”接著一福身，倒滿，“酒滿，杯滿，璿兒祝伯父一家圓圓滿滿！”

    “好侄女，伯父先幹為敬！”秦靖也不推脫，瀟灑站起，一口飲進杯中酒。看得出鄢璿不僅僅是在完成一個敬酒的任務，更多的是真情流露。

    放下酒杯，鄢璿微微一抬眉毛示意我。這種話……我怎麽會說？到古代之前，我本來內向，不同他人交往，更別說敬酒，那對我來說簡直是天方夜譚。

    硬著頭皮，我也端起了酒壺。靳諳入席以來第一次抬頭看我，眼底滿是幸災樂禍。

    我該怎麽辦？愣了一會兒，幾乎能感受到鄢少臣的冷酷眼神。我訕訕地拿起秦靖手中的酒杯，完全倒滿。秦靖瞪大了眼睛，估計還從沒見過我這麽祝酒的。不過好在他並沒有指責之意，讓我稍稍放鬆了一點。

    “那個，伯父！”我下定了決心，原本心裏已經想到了一句祝酒詞，哪知眼風裏瞟到鄢少臣瀕臨爆發的表情，一緊張就給忘了，情急之中慌亂道：“感情深，一口悶！感情淺，舔一舔！伯父您請！”

    ……

    席間一片沉默，眾人表情各異。

    我自己呆住了。

    我腦子壞掉了！竟然跟一群古人說這種話！這個時空要是有瘋人院，我是該進去了！

    “哈哈哈哈哈，小丫頭，我喜歡。”秦靖一陣大笑打破沉默，舉起酒杯，重複了一遍我的話，然後滿飲此酒。我臉燙得火燒一般，也隻得應景地喝下酒，轉眼看靳諳時，靳諳早已順著秦靖的口風，舉杯向四座虛敬了敬，一口喝下，解釋道：“殷小姐來自胡地邊遠之地，未曾祝酒，適才的話也是偶然聽見族人所言，父親切莫見怪。”

    “哈哈哈，見怪？怎麽可能！”秦靖哈哈大笑，“這祝酒詞倒也是實在話，不像那些有的沒的，都是套話。秦翊靳諳，給爹記著這詞兒，回去再跟我講！”

    我：“……”

    顯然鄢少臣和季清婉臉色都不怎麽好看，鄢少臣可以說是臉色鐵青了，我心中惴惴不安，也不知道之後他會怎麽懲罰我。

    許久，大家也是意興闌珊，還好後半段沒出什麽岔子，各皆告退，小琴先引秦靖、秦翊去了客房，鄢璿整理一番後也匆匆趕了過去。鄢少臣對著我冷哼一聲，摟著季清婉往後院走去。

    就剩我和靳諳大眼對小眼了。我揮退侍女們，帶著靳諳來到沉影居。靳諳跟在後麵由著我走。

    沉影居我自己才剛剛入住，本不熟悉，何況我是一個路癡，七拐八拐連自己的房間都不認識了。靳諳在後噗哧一笑，還是貧嘴：“自己的地盤兒，自己不認識？”

    “我這不是剛來嘛。”我放棄尋找，最後還是把他帶到一處池中涼亭，涼亭有牌匾，大書“夜影亭”三個字。

    “這是……沉影居？”靳諳好像極度吃驚，我讓他坐下，疑惑道：“嗯啊，有什麽問題嗎？”

    “鄄川第一別院沉影居？”靳諳抬高一個緯度的音量，“你住這兒？”“第一？開什麽玩笑。”我撇撇嘴，“璿兒姐姐住的沉若居肯定比我好。”

    “不，沉若居不及沉影居。”靳諳深深看了我一眼，“父親聽說鄢家有人被領養，還開玩笑說會不會讓她住到沉影居，我不明白，他就跟我解釋了幾句。”

    “具體說說看。”

    “沉影居……你是沉影居建造了三十多年以來第二個住進去的。”靳諳喟歎，“據說沉影居和沉若居是先帝賜給鄢家的，隻有全族最受人敬仰的人才可入住。後來先帝去世，漸漸地鄢氏也不再遵照這個規定，就讓自己的子孫住進去了。但是不久以後沉影居出了一件秘聞，成為鄄川的禁忌，就沒人會住這兒了。你倒也厲害。”頓了頓又道，“別拿那種眼神看我。那秘聞是什麽，父親都守口如瓶。”

    “姐姐堅持要我住進來。”我實話實說。

    “翊哥想和鄢璿私奔。大概鄢璿也有此心，想借助你的地位幫助她。”靳諳聳肩。

    我們一時無話。

    “哦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事，掏出蠟燭，靳諳會意，也給我展示他的蠟燭。兩人同時握住燭身，過了一會兒，鬆手。

    我的蠟燭：屬性：？智慧：2勇氣：4正義/邪惡：？溫柔/桀驁：桀驁＋1多情/無情：？技能：？小傳：生於胡地，曾偶遇靳諳，因人禍家破人亡，遭賊人劫掠，入鄢家。

    靳諳的蠟燭：屬性：？智慧：3勇氣：3正義/邪惡：？溫柔/桀驁：？多情/無情：多情＋1技能：？小傳：居於靠近胡人地帶的山穀，家中時代為醫，曾偶遇殷笑雲，因想離開家鄉而被族人拋棄，流浪至今，入秦家。

    “我們的身世居然……那麽相像？”我挑眉看著他，“你怎麽想到這個的？還胡人地帶。”

    “托你的福，殷笑雲。”靳諳反倒翻了個白眼，“還記不記得《史記》裏的那篇《趙世家》？”

    原來是這樣。當時學這篇課文時，要求最後幾段背誦，結果靳諳這榆木腦袋怎麽也背不出來。我提議叫他把最後幾段抄幾遍，最後抄抄肯定有效。靳諳一開始不相信，後來月考將近，不得不抄了五六遍愣是給背出來了。《趙世家》要背的那幾段就是在講述趙武靈王胡服騎射。

    “怎麽樣，跟你講抄了不會吃虧，如何？”我笑道，“不過關鍵時刻能想起課文，也真有你的。”

    “我抄了五遍啊！浪費了無印良品半本本子呢。”靳諳訴苦。總算正常了，不像剛剛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

    “對了，易箋閣的事……”我一念至此急忙提起。靳諳抬頭：“父親跟我講了，天璣樓易主，你對這個感興趣？”

    “可能跟崔以珩有關！”我急匆匆把自己的推測說出，靳諳麵色大變。

    “要是跟他有關就麻煩了……我聽說逍遙王不是想表麵那樣簡單的，連皇帝也要給他幾分薄麵。”

    “你是他兄弟，你可不能不管！”我勸道，“我要插手這件事不大可能，畢竟是女性，難以參政，你可要幫他啊。”

    “是不是他還不一定呢。你也說了，時間那麽短，我們算是幸運的，他怎麽可能搖身一變，一下子掌握大權？”靳諳沉思一會兒，“別急，來日方長。我先去陪陪父親了。”

    “嗯好。但是……”

    “什麽？”

    我撓了撓頭：“我不認得出去的路啦……”

    靳諳：“……”

    剛剛跟著靳諳踏出沉影居，沉影居外麵赫然就是麵無表情的鄢少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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