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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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玉蘅死了。
她死的那天,正是大郯國新立儲君,為示慶賀,大赦天下,有功之臣升官加爵,舉國歡慶,百姓擊壤鼓腹,京城一派平安祥和。
除了尚書府的嫡小姐,在這美好的時光中,因為小小的風寒惡化,香消玉殞,一命嗚呼。
不,此時已經不再有尚書府,她的身份是位高權重虞都督的原配夫人,那個“好運卻短命的惡婦”。
宋玉蘅的母親據說是花容月貌,仙姿出眾,是京城聞名的美人胚子,隻可惜宋玉蘅並未遺傳到她的美貌,長相平凡無奇,唯有眸子肖似一二分。且母親生她後難產而死,父親宋邳又常年在外任職,留下一屋子姬妾和庶子庶女,整日明爭暗鬥,吵吵鬧鬧。為了不被別人教壞,她從小長在宋老太君身邊,老太君憐她,縱容她,二叔寵溺她,她又無父母管教,性格便有些驕縱敏感,喜怒無常。
據聞,她高興了,能與喜歡的丫鬟同吃同睡,不高興了,一句話就把她們打殘或送人。其他的姐姐妹妹都怕她,不與她在一處玩,如果不幸撞見她,頂好是躲的遠遠的,否則被抓花了臉,還得自認倒黴。她就是行走的黴頭,卻抵不過命好。
不知道為什麽,對於得罪她的人,下場很是淒慘,沒有人敢惹她,包括與宋家結親的虞家。
到了該出嫁的年紀,由二叔做主,父親點頭,與狀元出身的虞淮庭結親。一介文弱書生,翰林苑的五品學士,靠著宋家才堪堪在京城紮穩了腳跟。別人都以為是虞家攀龍附鳳,高攀宋家,其實也不盡然。
因為宋狩問宋玉蘅意見時,宋玉蘅隻提了四個字:“長得帥的。”
於是,容貌俊美的新科狀元虞淮庭就“被”雀屏中選,成了宋玉蘅的夫君。
定親前,他原有一個侍寢丫鬟,據說是從小伺候的丫鬟裏挑出的,感情很深,才懷頭胎,都快生了,定親那天,被人悄悄裝在棺材裏抬走,似乎是不透氣,翌日便被發現母子雙亡。
據說棺材頂滿是丫鬟亂抓的指甲痕跡,手指頭都抓爛了,血跡累累,都沒能撼動一分一毫,可見那棺材材質確實不錯,店家厚道。
虞淮庭的母親還派人來送禮請罪:“宋虞兩府既已聯姻,永結秦晉之好,他日宋大小姐進府,必定事事以大小姐為重,絕無二話。隻是老身管教不嚴,致使府內傳出一些不堪的消息,實是老身的過失。如今已命人迅速處理,還望大小姐見諒……”
宋玉蘅當然見諒,還未嫁過去,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不管是夫家處理還是娘家處理,她都滿意,因為未婚夫一家的態度已經很明了,她的地位,誰也不可撼動。
她甚至都不計較未婚夫陰沉沉不愛說話的怪癖了。
猶記得,定親那天,他坐在桌子另一邊,外麵下著大雨,霧氣朦朧。到底是婚姻大事,父親和兄長都不在身邊,老太君陪著客,她躲在屏風後麵,心神不定,食指勾著屏風上的花紋,大膽探頭,冷不丁撞入他眼中。
容顏俊美,薄薄的唇瓣懶懶勾出一抹微笑,可那眼中徹骨的冷漠,叫人怪心寒的。
宋玉蘅慌忙躲了回去,良久,摸了摸自己的臉,從心底騰騰升起幾許自卑。從來都是一個自我慣了的人,雖然別人不敢當著她的麵說,她心裏也知道……自己長得不美。
比起父親姬妾生的庶子女,他們大多肖母,容貌即便非傾城國色,但也多清麗,俊秀。而她,一直姿容平平,幸而一雙眼睛生得好,又因著老太君的努力,養的肌膚如雪,所謂一白遮三醜,勉強算得上“天然”二字。
或許虞淮庭跟自己一樣,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對於容貌,感情倒是無所謂。但是,為什麽心愛的人死了,屍骨未寒,他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然也沒有動靜呢?不是心機深沉,就是沒心沒肺,搞不好就是個大變態。宋玉蘅最後淡定地想,怕什麽,隻要他敢娶,她就敢嫁。
嫁過去的日子,應該也算平和。她是嫡妻,娘家勢大氣粗,他也不過是攀附宋家的一枚小棋子,又怎敢對她不敬。而她,貪戀他的容貌與體貼,日子過得越發恣意,絲毫不見收斂。不過,她的肚子一直沒消息,偶爾心中有愧,想為他娶幾個美貌的姬妾,他反而不同意,隻將就用著一兩個通房,事後賞藥,不許別人在她之前有孕。
真真應了那句,事事以她為重。她隻是苦笑。
誰也猜不到,五年後,宋家會倒。
她的父親,兵部尚書宋邳因為與外敵通信,泄露軍事要密,且又秘密建立兵馬庫,尚書府內還藏有大量賄賂私銀,狼子野心被告發,告發之人恰是她的二叔宋狩。父親的勢力被連根拔起,而宋家,除了宋狩和宋老太君,其他幹係重大之人已經殺的殺,賣的賣,流放的流放,剩不了多少。而宋玉蘅,因為父女二人本無感情,又已出嫁,經過二叔求情,逃過一劫。
宋狩大義滅親,切割爽快,聖上非常讚賞,遂提拔他為都督。宋狩自稱不敢居功,與眾大臣商議,推舉姻親虞淮庭為都督,既接受了獎賞,又避免武將集權,皆大歡喜。
虞淮庭一躍成為新任都督,文官掌權,有人私下稱他為宋狩的傀儡,他也不介意。
宋玉蘅安慰他:“二叔從小最疼我的,你有什麽不滿的,告訴我,我去同他說。”
他聽了隻是一笑,微微勾起的唇角,仿佛盛了醉人的花釀。直到很久以後,她才驚然醒悟,那笑的含義,分明是在笑她傻,笑她殘忍。
不到一年,已經在宋狩手中的勢力,金銀財寶,宋府,猶如大廈坍塌,化為烏有。而宋狩,因為誣陷忠良,殘害手足,被落入大獄,擇日抄斬。
人人都說是她告發的。
曾經門庭若市的尚書府,因為這兩場大災,從此四分五裂,淪為笑柄,流言蜚語滿天。直到時間流逝,塵埃落定。
這件事不久後,她就得了風寒病倒。從小她都是不病則已,一病不起。以前都很驚險地捱過了,這次卻很不幸地沒捱過去。
死之年,芳齡二十,大好年華,就是她自己,也不由得覺得太短命了些。
也不知怎麽的,她病了好多天,昏昏沉沉的,這會兒子死了,神誌反而清醒了,魂魄附在佛龕上,被迫看著她死後的人生百態。
那天,天有些藍,風兒有些清,喪鍾響的很是歡快,都督府前來吊唁的人很多,哀聲不絕於耳,她聽得頭甚疼。最疼愛她的宋老太君,顫巍巍地扶著靈柩,哭得老淚縱橫,一聲聲我的兒,令人不忍去聽。
而她那已是權臣的夫君,則立於一旁,渾身氣息陰森森的,兩道英氣的眉毛,深深擰起。
看到這兩個人,宋玉蘅總是要回避的,她不想哭,一點也不想。她這半生過得也算恣意放縱,生無可戀,如果帶著眼淚走,豈不是讓別人誤會她死得淒慘?嗬,她死得風光著呢。
話說回來,與這兩人形成鮮明對比的,是迎來送往的丫鬟姨娘們。白天她們還能克製住,到了晚上,夜深人靜了,都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紛紛笑出聲來……
尤其是二房的容氏,笑得格外醒目,宋老太君前腳剛出,她後麵就拿一張帕子掩住唇,笑得花枝亂顫,貼身的丫鬟提醒她:“這裏好歹是靈堂,夫人克製些吧。”
容氏收斂兩分,低聲竊語兩回,聲音微微提高了些:“她死得好,病死得更好了,省的浪費了一根白綾。”
把宋玉蘅氣的,要不是自己變成了一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縷幽魂,非得指著她的鼻子,把她罵得個狗血噴頭不可!
容氏是二房嫡妻,身姿豐滿,貌若芙蓉,受寵了三年,仗著小聰明慣會拿腔拿調。宋玉蘅在世時,沒少跟她鬥。可惜這容氏是生了二房嫡長子的功臣,會算賬,又是管家的一把好手,一時竟未完全壓下她的氣勢。到底是她厲害,宋玉蘅都死了,她如今少了有力的對手,還不忘來冷嘲熱諷一番。
“夫人小聲些,雖說是我們守夜,這人還沒走光呢,被都督知曉了,怕是又要訓斥一場……”
容氏從鼻子裏哼出一口氣:“算了吧,都督的脾氣,我還是知道的,恐怕人死了,他也要鬆一口氣。”
丫鬟遲疑道:“可那畢竟是都督夫人……”
一陣風吹了進來,容氏聲音涼涼的:“這都督夫人,還不知道除了被赦免的宋老太君,都督府裏各個恨她恨得牙癢癢呢!好好的姑娘家,生的又美,還是嫡女,怎麽就不懂得明哲保身,非要一條路走到黑,生生作弄死自己!她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還管娘家作甚?管就管吧,倒是把娘家管的灰飛煙滅,唉,嘴上恁厲害,到底不如心裏會算計。如若不是她不識時務,喂的那些藥……”
宋玉蘅正支棱著耳朵聽八卦聽得起勁兒呢,此時微微膈應了一下,而容氏也猛地停住了。
丫鬟問道:“夫人怎麽不說了?”
容氏滿月似的臉龐浮起一抹捉摸不透的憐憫:“唉,這大宅子裏的事,也是說不清了的。人死為大,我也不是什麽都過不去的人,隻願這都督夫人以後投胎,可別再投到高門大戶了,就投到小門戶好人家裏,有爹有娘,團團圓圓得倒好,或許她心裏的怨恨平了,也就不會再禍害這人世了。”
說罷,還真的有模有樣對著佛龕福了一禮。
宋玉蘅一臉茫然,這容氏吃錯藥了,說話說半截,還祈願她投胎到好人家。要知道,最不對盤的就是她二人啊!
她吃驚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不,不對……好像真的喘不過氣來了。
喉嚨仿佛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呼吸如滾燙的刀,割著柔弱嬌嫩的肉,窒息,眩暈。
宋玉蘅捂住喉嚨,對著容氏伸手,不過一縷幽魂的求助,是無法被人感知的。
嗓子眼越來越緊,宋玉蘅憋的麵色發紅,眼前越來越模糊,佛龕上的燭光變成白茫茫一片,宛若霧氣濤濤。
她太痛苦了,奮力一掙,衝出了霧氣,跌倒在地。
“啊――”
宋玉蘅無聲哀鳴,感覺到手肘和膝蓋摔得很痛,想去揉一揉,卻發現自己橫躺在一個陌生的小床上,手臂伸直,是個往外頭掙命的姿勢。
更崩潰的是,床欄約莫有一隻巴掌那麽高,她不知何時趴在床欄上,上方垂著條青羅帶子,原本是綁著床幔的,不知被誰打了個凶險的死結,恰恰套住她的脖子,狠狠勒著喉嚨口,正正當當是個吊死自殺的姿勢,還不帶好看的那種。
窒息中的宋玉蘅:“???”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性格會比較圓潤一些,細水長流,過日子型的
*因為是古言,會先考慮到古代價值觀,可能有挑戰現代三觀的情節,望大家輕拍
*寫出好看的故事,是我一直所追求的事情
關鍵詞:陰謀詭計,人倫道德,前塵往事,柔情繾綣
新文新氣象,評論前10發紅包,前50加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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