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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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妹二人正互相明嘲暗諷之際,恰好金媽媽辦完事,順便接容蘅回去,遠遠隔著那鸚鵡架子聽了一回,見二人還不消停,臉色便有些不好看。侯府素來注重規矩,這幾位小姐平常在老太君麵前不大顯,私底下卻也不怎麽收斂,這還在嫡姐門口站著,就敢說出這等貽笑大方的閑話來,又是哪裏的規矩?

    宋玉蘅卻也想不到自己也有被說閑話的時候,見機行事,沉思片刻,小聲對金媽媽道:“媽媽,您就算再生氣,也該過去阻止一下子,姐姐們旁邊服侍的人多,謹防被偷聽了去。”

    這句話提醒了金媽媽,她快速走了過去,邊走邊道:“奴婢見過二位姑娘。”雖是請安,卻未見行禮,且臉色不善。

    容元芙和容元嫿聞聲均是一驚,循聲望去,見金媽媽來者不善,都暗自納罕。麵麵相覷,想是方才二人的話已經被她聽了去。金媽媽是老太君跟前的老人,被她發現了自己在嫡姐背後說小話,倘若老太君知道了,還能好?二人心裏雖然倍感不安和尷尬,但臉上不約而同露出最溫柔的微笑,雙雙柔身道:“金媽媽來了。”

    容元芙自與金媽媽說話,容元嫿再往金媽媽背後一瞧,再道:“蘅妹妹也來了。”牽過小手兒,彎下腰來,噓寒問暖。

    宋玉蘅感歎,要不怎麽說容元嫿似其母,心細,被容元芙擠兌,從金媽媽那兒找不到突破口,自己這麽個小人也不放過。瞧她這一番柔怯嬌弱,不爭不搶的樣子,可比容元芙那急功近利的樣子好看多了。

    果然不管容元芙如何對金媽媽甜言蜜語,金媽媽那臉色始終沒怎麽改,隻客客氣氣,又毫不掩飾那一分頑固不化,道:“方才奴婢無意中聽見二位姑娘閑聊,言談中似有些大家閨秀不該說的話。老太君平時對姑娘們的教養十分上心,若是聽見了這些閑話,怕是要傷心的了。現下幸而是奴婢和蘅姑娘聽見,若是讓外人聽見,損了侯府名聲,奴婢死不值當,就怕是其他主子們也要受牽連了。待到那時,二位姑娘又有何顏麵,去麵對侯爺和老太君呢?”

    容元芙臉一陣紅一陣白,拉著金媽媽的手臂,窘迫道:“金媽媽,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金媽媽又看向容元嫿,容元嫿臉色微紅,道:“金媽媽教導的是,元嫿羞愧難當,回去自罰抄寫百華經三遍,以示決心。”

    金媽媽滿意地點點頭。

    宋玉蘅暗中豎大拇指,高,實在是高。這下不僅顯示了自己認識到了錯誤,還顯示了誠意,比容元芙賣乖顯得得當多了。

    容元芙見容元嫿如此,氣得暗中咬牙,不甘示弱道:“我抄六遍!”

    六遍?宋玉蘅暗自吐舌。抄寫冗長枯燥的經書還要爭的嗎?讓她提筆都嫌累,怎麽兩位小姐還一個賽一個抄的多,想想也算魄力驚人了。

    她想了想道:“二姐姐,抄寫經書隻是為了顯示誠意,六遍太過,若為了抄寫經書熬壞了身體,倒失去了本意。阿蘅覺得,不如還是跟三姐姐一樣,抄寫三遍足矣。”

    容元芙這才注意到還有個小團子,沉默片刻,大概也覺得六遍太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不情願道:“也好。抄寫完後,我親自送去與金媽媽過目,絕不食言。”

    “奴婢拭目以待。”金媽媽這才滿意地牽著宋玉蘅的小手走了。容元芙瞪了容元嫿一眼,也走了。隻留下容元嫿站在原地,看著小阿蘅的背影發了一會兒待,也走了。

    半路上,宋玉蘅的腰帶有些散,金媽媽蹲下來為她係好腰帶,見蘅姑娘乖乖張手站著,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清澈見底,見之覺得煩惱頓消,原本板著的臉便緩鬆了些,雖然沒有笑,卻柔和了許多:“蘅姑娘,方才芙姑娘要抄寫六遍經書,你為何要替她減到三遍?”

    宋玉蘅一愣,道:“阿蘅隻是覺得六遍實在太多了些。二姐姐萬一因為抄寫經書熬壞了身體,恐怕又要追責到金媽媽您身上。阿蘅知道您一心為了老太君,為了整個侯府著想,但本是一件警醒姐姐的事,再變成罰您,倒不好了。再者,六遍,我怕二姐姐嫌多,找個借口不抄,若是同三姐姐一樣是三遍,她就沒有理由偷懶啦。”

    這確實是宋玉蘅的本意。本來麽,金媽媽是一個懲誡者,若是被二姐姐害了,成了被懲誡者,她也於心不忍。從前容老太君教她,水至清則無魚,人生難得糊塗。金媽媽就是活得太明白了,被人穿小鞋的幾率實在太高,她不幫她,誰幫她?再說,事也是她挑起的不是?

    金媽媽隻覺得小阿蘅人小鬼大,竟是為她著想,心中一暖。其實她作為老太君的左膀右臂,這麽多年懲誡下人,警醒主子,私刑上過不知多少次,別人見著她就怕,背地說起來咬牙切齒的,很少有人會考慮到這些。就連她自己,做得久了,自己也討厭自己,冷麵冷心,鐵麵無情,不懂轉圜。就像麵具戴的久了,已經變成了臉的一部分。她自己都忘卻了自己還有本心。

    蘅姑娘小小年紀,竟能看透這些,本性實在是良善澄澈。想不到她從前竟被忽視了那麽久,實在是可惜,倒是要在老太君麵前多提提她。再一想,蘅姑娘都在榮安院住這麽久了,老太君也還沒特別寵她,她倒也不在乎,寵辱不驚,安安穩穩吃喝拉撒睡,唉......

    本主宋玉蘅搖曳著小肉身子,追逐那些飛舞的黃蝴蝶,玩得大汗淋漓,沒有注意到背後,金媽媽那有些發愁的目光。

    *

    關於抄寫經書,宋玉蘅本以為這二位隻是說說而已,沒想到了過了半月,她們果然把抄好的經書送了過來。一頁頁翻看,容元芙第一遍還規規矩矩,娟秀小字,到了第二遍就有些浮躁了,第三遍完全就是放棄了自我,胡亂抄寫了事。

    而容元嫿的則始終如一保持水準,寫得整整齊齊,十分規矩。而且翻看之餘,鼻端隱隱嗅到異香,仔細一聞,宋玉蘅很驚喜地說道:“三姐姐抄寫的經書上還有佛香的味道。”

    不用說了,這場抄寫比賽中,容元嫿穩穩勝出。

    金媽媽則好好包起來,送到佛堂去。宋玉蘅也想去看看,金媽媽不讓。那佛堂隻有哥兒姐兒們受罰靜心才去的,蘅姑娘一沒有受罰,二不需要靜心,去了做什麽。其實宋玉蘅隻不過是想去看看容蘅的列祖列宗,跟他們說一下,讓他們照看照看已經逝去的小容蘅。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因為不讓去,宋玉蘅就忍不住念叨,下午容元綾過來與老太君說話,無意中聽到宋玉蘅的念叨,便對祖母笑道:“老太君,阿蘅是不是做錯了什麽事?她年紀小,又貪玩,若是打壞了東西,或者說錯了話,您看在我的麵子上,擔待些,不跟她計較就完了。”

    老太君嗔道:“你這丫頭,說得什麽話。你蘅妹妹乖得很,再者她做錯了事,我何曾跟她計較過?”

    元綾疑道:“我怎麽聽見她總在說什麽進佛堂的話?您不罰她,她怎麽會進佛堂呢?”

    “這是沒有的事,我從來沒罰她進過佛堂。你不信,我叫她進來親自跟你說。”容老太君側過頭,微微擺了擺手:“式微,把蘅姐兒帶過來。”

    宋玉蘅被帶了進來,見老太君靠在金絲軟枕上,額頭上紮銀錦金繡的勒子,富態十足,因為跟孫女閑談,多了許多舒適閑趣。

    旁邊坐著容元綾。容元綾穿著月白家常衣服,如瀑長發及腰,在後麵鬆鬆挽了半個花髻,插了一隻精致的玉釵,耳朵上戴著一粒碩大的南珠,瑩潤生光,襯得膚白嬌嫩,便是在至親跟前坐著,也挺直著脊背,很有姿態,越發顯得美麗端莊。

    宋玉蘅見過許多端莊的大家閨秀,卻沒有一個如容元綾這般美好。同樣是嫡女,同樣是錦衣玉食地長大,同樣有一個很疼愛自己的祖母,但她前世就不如容元綾那般美好,活得實在太囂張,也太慘烈。

    她自我安慰,一定是因為顏。

    長得不好看和長得好看,中間橫著一條亙古鴻溝。

    心裏這般想著,人已經請安完畢了。老太君招手叫她過去,摸著她的小腦袋,問道:“阿蘅,我聽綾姐兒說你今天一直念叨著佛堂,是怎麽回事呢?”

    原來是為了這事。宋玉蘅心中一鬆,還以為是叫她過來,襯托容元綾的美好來著。

    她支支吾吾道:“阿蘅,阿蘅想去看看佛堂。”

    “哦,沒事你去看佛堂做什麽?”

    “這,這個......是因為......佛堂好看。”

    “佛堂好看?”老太君以為自己聽錯了,一臉震驚。

    宋玉蘅冒汗:“啊不不不,是我好奇,好奇佛堂好不好看......”

    “蘅妹妹,大家都怕佛堂,你為什麽好奇?”容元綾也起了興致,滿臉期待地看著她。

    宋玉蘅瞄了瞄金媽媽,瞞還是不瞞?不知道。一老一少對視,目光劈裏啪啦交流。容元綾笑道:“怎麽,金媽媽有話要說?”

    金媽媽敗退,歎了口氣道:“當著老太君和大小姐的麵,奴婢不敢隱瞞,這件事是這樣的......”

    當下把發生在關雎院的事情一五一十,原原本本說了一遍。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四更·一更

    今天放假,有四更,不要問為什麽,作者君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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