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偷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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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元綾歸府後,半個月來都在忙著安頓。老太君將身邊的大丫鬟蒹葭,木桃給了她,這兩人都是在老太君房裏曆練過的老人兒,使喚起來得心應手,伺候人也十分熨帖,尋常遇事還會指點一二,容元綾自是十分滿意。

    每日都有客人造訪關雎院,兩位姨娘爭著搶著往院裏塞東西,大到丫鬟婆子,小到茶葉點心,麵麵俱到,顧姨娘千叮嚀萬囑咐要下人們盡心服侍,賞得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蘭姨娘沒那魄力,便日日洗手最羹湯,隻恨不得自己也卸去了釵環,親自服侍的容元綾左右。

    容元綾苦笑,除了人,其他的照收,對於姨娘的殷勤,一概道謝拒之。

    “這幾日院中正亂著,姨娘的好意,我心領了。顧姨娘主中饋,蘭姨娘又要服侍父親,十分辛苦,也不必日日兩趟來往關雎院照看,此後一概免了。容我幾天空兒,待我將關雎院理清楚了,親去給姨娘請安罷。”

    語氣十分柔和,態度卻分外堅決,兩位姨娘啃了好幾日,也沒啃下這塊骨頭,便作罷了。但是她們仍未放棄,自己不來,也要遣女兒們來。姨娘向嫡女請安,說起來不像,但庶妹向嫡姐請安,那便很說得通了。

    兩位姨娘自從知道陳家有意將陳二小姐嫁給侯爺做繼室後,日也憂,夜也愁,簡直不得好睡。偏偏容元綾嘴巴又是極為緊的,除了老太君,半點口風也沒露。便是想讓她露出個縫兒,又被她反將一軍。所以,她們的希望都寄托在女兒身上。

    首當其衝的就是容元芙和容元嫿。

    也隻有她們了。

    隻苦了二女,在容元綾這兒得不到消息,回去又被娘親逼問,就算是再好的性兒,也難免浮躁起來。乃至於在老太君麵前,都免不了有些氣情。姨娘們怕逼急了不好,便暫緩一緩。但是每日請安還是要的。

    沒有人逼宋玉蘅去看望容元綾,她也隻是在最開始的幾天,隨眾去了幾次,後來發現大姐姐猶如眾星捧月,也看不到她,未免有些心灰意懶。她還是很希望與這位嫡姐搞好關係的,畢竟是老太君的心肝肉,她戳著嫡姐,便能戳著老太君。

    九歲的容元鶯也來過幾次,與宋玉蘅同樣的遭遇,人小被人欺,庶姐們話都包圓了,她們又說不出更漂亮的話來,隻是請個安,便被丫鬟們請下去吃點心了。容元鶯有姐姐在這兒,所以不缺她一個,沒多久就不來了。

    宋玉蘅卻還是日日來的。雖然跟容元綾說不上話,但是關雎院的荷塘已經建的差不多了,婆子帶著小廝們正在往裏麵種東西,宋玉蘅閑來無事,便抱著雙臂,老神在在地蹲在旁邊看。荷塘有帷幕,看不著帷幕外的東西,那小廝們也不亂看,倒也相安無事。

    “姑娘小心些,別掉下去了……也別靠得太近,這件衣裳新作的,萬一染了汙泥就不好了。”華月在一旁提醒。

    宋玉蘅聞言,確實離荷塘太近,便聽話地往後退了兩步,見華月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怎麽了?”

    華月看著仍在荷塘邊緣的小人兒,歎了口氣:“沒什麽。”

    宋玉蘅又開開心心地將目光重新投向荷塘,忽視了華月滿臉的擔憂。

    現在老太君好不容易對蘅姑娘有了點關心,給其他姑娘們好東西時,也想著蘅姑娘有一份兒。現在蘅姑娘的提己多了不少,虧得玉媽媽隨口提了一句,天漸漸熱了,姑娘沒有好的輕薄衣裳,被其他姐兒們襯得怪沒意思的。

    老太君便找了裁縫來,給姑娘做了好幾套衣裳,順帶也便宜了華月。若是擱在華月身上,那樣好的料子,她不知道有多喜歡,多照顧呢,但是宋玉蘅卻不那麽小心翼翼,前世帶來的通病,對這些身外之物不大愛惜。也隻在華月提醒時,才會想起身上的衣裳不是衣裳,是恩賜,是憐愛。

    看夠了,她便要回榮安院,不巧,她聽到了一個熟悉聲音:“你此番科考,可有把握?”

    等等,好像是她那位矜貴的嫡姐容元綾!

    透過帷幕的縫隙,她看到了容元綾。容元綾在荷塘邊的大石頭旁立著,身邊一個丫鬟也沒帶,目光切切看著對麵,是個男子。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微風吹起一角帷幔,那男子正是霍天鄯。

    兩人是親戚,從小又一塊長大,說話就說話,在屋子裏舒舒服服坐著,有丫鬟們伺候著,總比在外頭風吹著好。但,畢竟是男女有別,有些忌諱——

    華月吃了一驚,正要請安,宋玉蘅連忙在唇邊豎起手指:“噓——”示意華月噤聲。華月捂住嘴,點了點頭。主仆二人躲在帷幕之內,雖然偷聽不好,但總比這時闖出去尷尬吧。

    卻見兩人並未說什麽,霍天鄯似乎要去參加鄉試,容元綾放心不下,故有此關心。一時說完話,容元綾擰著帕子,心神不定坐在大石頭上,側過頭去,微風吹起她的如煙鬢發,仿佛帶了茶花色的憂愁。

    霍天鄯如玉的麵容閃過心疼和溫柔,彎腰注視著她:“綾妹妹,對我,你不必隱藏。”

    “其實,回來的時候,外祖母同我說過一件事……”她似乎極難將話說出口,但麵對霍天鄯溫柔的目光,還是吐露出來:“她要我,勸說父親娶我二姨母做繼室。”

    “綾妹妹……”

    宋玉蘅已經聽到過這個八卦,此時再聽,已經沒有初次聽那樣震驚了。但是看著容元綾的樣子,還是很能體會她的心情。那天晚上她在容老太君懷裏大哭的樣子,實在令人心碎。她幼時喪母,想必極其期盼娘親的溫暖懷抱吧。但是陳家卻要逼她,勸她讓父親去娶另一個女人,盡管是她的親姨母。

    宋玉蘅非常同情容元綾,如果容元綾知道,她最親愛的祖母也是讚同這門親事的,該有多傷心。

    也難怪她現在約著霍天鄯在這裏,想必也是要發泄一下吧。

    “綾妹妹,你不必如此傷心,據我看來,容叔未必肯娶,老太君也還在主事,這件事,你一個女孩兒家,雖然不能違背了外祖母的意願,但是畢竟是未出閣的小姐身份,說過便罷了,能不能成,還是要看長輩的意思。陳家即便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你身上。”

    “真的嗎?可,可外祖母讓我在外祖父靈前起了誓……”

    霍天鄯便是再好的脾氣,此時也忍不住皺眉:“陳家未免太欺人了,這等事,如何讓你一個女孩兒起誓?!夫人才故去多少年,也是陳家嫡女,怎麽就這般被他們糟踐!”罵了一陣,又安慰容元綾:“你別哭了,聽我的話,這裏風大,哭多了,一會兒又該嚷著頭疼了。”

    有霍天鄯的安慰,容元綾情緒恢複得很快。她秀美的臉蛋上還掛著清澈的淚珠兒,搖搖欲墜。霍天鄯忍不住伸手去擦,容元綾忙凝肅臉色,搖了搖頭,自己從袖中取出帕子,擦拭眼淚。

    霍天鄯怔了怔,縮回手,語氣溫和:“看我,一時擔心你,倒忘了。”

    容元綾出了一會兒神,才回過頭來,含淚笑道:“鄯哥哥,我沒事了。你先走吧,一會兒丫鬟該過來了。”

    “好。”霍天鄯走後,容元綾收拾完情緒後,也正準備走,忽而感覺不對,風吹著帷幔,顯出人型來。

    “誰在那裏?還不快出來!”容元綾立時變了臉色,語氣頗為戒備。

    那帷幕內突然鑽出一個小人兒和一個丫鬟。

    “大姐姐,是我。”

    容元綾見是蘅妹妹,戒備之心消散了,臉色也緩和了,低下頭道:“你怎麽在這裏?”

    “我方才在荷塘那邊玩,準備回榮安院吃飯,不巧就遇上你和鄯哥哥了。”宋玉蘅用盡所有的力氣,才能顯得自己無辜又自然。

    “你認識鄯哥哥?”

    “認識。鄯哥哥還誇過我好玩,大姐姐不信,可以去問他。”

    容元綾自然不會為了這種小事巴巴地去問霍天鄯。宋玉蘅打量她的臉色,感覺她仍然不是很放心,如果單單自己偷聽,或許還能放過,但是,偷聽的還有華月呢。

    “剛才……你們聽到了什麽?”容元綾臉色有些發白,但還保持著嫡女的鎮定。

    有那麽一瞬間,宋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蘅在威脅與寬容之間搖擺了一下。不過很快,她就確定了方向,當機立斷。

    “我們什麽也沒聽到!隻是在路上遇到散心的大姐姐,大姐姐喜歡阿蘅,教了阿蘅一些做人的道理,阿蘅十分受用。”

    宋玉蘅說得那麽篤定,如果不是事實並非如此,容元綾幾乎要信了。隨後她目光淡淡看向華月。

    華月二話不說,徑直跪下:“大小姐,奴婢是姑娘的貼身丫鬟,隻知道姑娘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老太君時常罵我,說我隻顧伺候小姐,平日也不懂得說話趣我雖然笨笨的沒意思,可靠這二字倒還算得上是優點。”

    這一番剖析表白,也打消了容元綾的疑慮。

    宋玉蘅對華月有如此反應和言語給予了高度讚賞,不知這丫頭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機靈了。為了讓容元綾更放心,她拉了拉容元綾的手,到一處更為幽靜且方圓十米都能收入眼中的地方,開誠布公道:“其實阿蘅知道大姐姐和鄯哥哥沒什麽,隻是說了些家常話。不過阿蘅也知道府中人多眼雜,有的話不能在房裏當著眾人說,關著門說也不好,索性約出來說,免了許多麻煩。”

    容元綾對蘅妹妹能說出這番話來,頗為意外:“蘅妹妹,想不到你年紀雖小,卻懂得許多透徹的道理。”再想到上一次阿蘅救場,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阿蘅確實幫了她,她實不該這樣警惕她。

    宋玉蘅受之無愧。本來麽,容元綾與霍天鄯到底是什麽關係暫且不表,方才霍天鄯要為容元綾擦眼淚,就算在沒有外人的地方,容元綾也拒絕了。容元綾本就沒有逾越的想法和舉動,十分清白,值得敬佩。

    “就像阿蘅也有小秘密,不能在榮安院說,隻好跑到大姐姐的荷塘,對著荷塘說。”

    “阿蘅有什麽秘密呢?”

    宋玉蘅勾勾小手指,容元綾低下頭,隻聽耳邊道:“阿蘅知道老太君晚上睡覺會磨牙哦~”

    容元綾忍俊不禁,又笑了出來。

    站在不遠處望風的華月,看見姑娘神神秘秘在嫡小姐耳邊說了句話,嫡小姐就笑了。華月不由得想,自家姑娘自從病好以後,逗笑別人越發顯得輕車熟路了呢。

    *

    女子間的情誼是由小秘密築成的。既然有了共同的小秘密,那麽容元綾待宋玉蘅就有了些許特殊。

    起初並未被人發覺,但日子久了,就看出來了。

    暮春過後,便是初夏。侯府上上下下都脫了小襖外袍,換上了外衫短褂,去除臃腫累贅,一派輕盈之態。門簾也由厚錦布簾換成根根富貴的老山竹簾,或玲瓏剔透的嫋情絲珠簾,或飄逸輕薄的紗簾,色彩鮮豔,撩人心扉。

    丫鬟撩起繡著大團雲煙的清紗門簾,露出容元芙那張清麗的臉。她穿著緋紅薄絲蠶錦細紋羅裙,係著雪白錦緞腰帶,披著雙蝶戲花的杏紅外衫,手裏握著一把掛著香穗兒的羅扇,雙眉微蹙,立在廊下,看著朗朗晴空。

    隨後跟出容元嫿,她穿得則很清新,煙蔥綠薄青紗裙,戴著翡翠耳墜兒,手腕上也套著一對翡翠鐲子,襯著細骨伶仃的手腕兒,越發顯得清秀。

    “每天做這種可憐樣兒,也不知給誰看!”容元芙沒什麽好臉色。

    容元嫿卻也不惱:“你在大姐姐那兒受到冷遇,又何苦發泄在我身上?哦,我知道了,定是你想要約大姐姐聽女先兒說話本子,巴巴等了大姐姐許久,結果她卻要帶著蘅妹妹去,讓你難堪了。”

    容元芙臉黑,卻不甘奚落,話鋒一轉道:“哼,誰聽不是聽,多了個人倒熱鬧。不比某些人,煮了拿手的湯,端過來,大姐姐卻吃不慣甜湯,全讓蘅妹妹享用了,這馬屁,卻也拍錯了地方吧!”

    “你!”容元嫿氣得臉都扭曲了。

    兩人陰陽怪氣,爭鋒相對,誰也不饒誰。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三更·三更

    嫡姐的腿抱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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