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撒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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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容九慎用手指了指她懷裏的兔子,容蘅才想起來。
小手摸了摸兔子耳朵,她仰著小臉,一本正經道:“喜歡啊。別看兔子白白的,乖乖的,逼急了它,一咬一口血,不過平時它們不生氣時就很溫順,任捏任揉,可好玩了。我以前養過一窩活兔子,各個都很可愛……”
說著說著,便說深了,她聲音不絕,目若星辰,閃閃發光。
沒辦法,她確實喜歡兔子。嫁給虞淮庭第三年,團年夜,她染了風寒,渾身發燙,起不得身。每年都會有一場大病,虞淮庭從來沒看過她。那一年突然像是轉了性,拎了一籠小兔子來看她,隻說是聖上禦賜的兔子,無人可送,就送與她解解悶。
禦賜的就是好東西,兩隻小兔子雪白嬌小的一團,每個額頭上都有一點紅,宛若白雪堆裏的一叢火,煞是可愛。它們在籠子裏擠著,瑟瑟發抖,好不可憐。那時病的頭昏昏沉沉的,她還知道掙紮著起來,對虞淮庭笑笑,然後歡歡喜喜把籠子拿過來,怕它們冷,小心翼翼塞到被窩裏暖著。
虞淮庭當時看見她塞被窩這個動作,嘴角微微動了動,但也沒說什麽。後來她想,大概他是想罵她笨,隻因為她是妻子,不好罵。不過兔子並沒有被捂死,它們活了下來。容蘅也痊愈了,大概養了半個月,兔子卻因為喝了太多水,動彈不得了……
想到這裏,容蘅的表情就有些控製不住,無限愧疚。要是她當時聽婢女的話,少喂些水就好了。可是看兔子一直喝水的可憐樣,她實在狠不下心拿走。直到失去兔子,她才明白,對兔子狠心,其實才是對兔子好。至少能活著不是嗎?
“所以,你把兔子養死了?”有個聲音在耳邊響。
容蘅情不自禁點頭,愧疚悔恨的表情一覽無餘,片刻之後,她瞪大眼睛,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
這還用問嗎?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能養好什麽東西。
容九慎無視她的笨問題,道:“正好今年聖上禦賜了一籠兔子,我也無人可送,就送與你解解悶好了。”語氣平靜,沒有詢問她的意願,而是徑直決定了這件事。
一模一樣的話,一模一樣的理由……容蘅微微有些吃驚,仿佛時光流轉,她又回到了當時的都督府,眼前的這個人仿佛虞淮庭,溫柔的冷酷。她對他愛恨交雜,一時有些錯亂。直到蟬鳴聲再起,她好不容易才理解了容九慎的意思時,才發現容九慎盯著她,目光複雜。
她連忙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傻笑道:“那就謝謝九叔了。”
容九慎卻冷笑一聲,盯著她,目光讓人難捱。隻聽他語氣漠然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其他人了?”
方才她眼中的神情,像是換了一個人,絕不是阿蘅那無辜,純淨的眼神。容九慎說不上來,但從她望向他失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她把他當成了另外一個人。這種感覺令他十分厭惡,十分不悅。
大熱天的,容蘅背後寒毛直豎,怕他誤會什麽,硬著頭皮道:“九叔,阿蘅今年才六歲,不懂你在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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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大概不太了解我,不知道我不喜歡撒謊的人。”他徑直伸出兩指,捏住她肉呼呼的小臉蛋,朝中間略一用力,臉蛋鼓起,粉嫩的小嘴巴撅成了被□□的花骨朵,好不可憐。
“嗚嗚……”容蘅哪裏及他的力大,感覺臉要廢掉了,貼在臉上的手指修長,冰涼,蒼白,有力,怎麽都甩脫不了。越是要掙脫,他捏的越是疼,好像鐵塊,不,比鐵塊還硬!她是肉身,不是鐵打的,怎麽能抵擋得了呢?
容蘅眼淚都出來了,不敢再掙紮,可憐巴巴地討饒:“九叔……我,我疼,嗚嗚……我不敢撒謊……我們重來,重來……”
“說!”聽到她喊疼,容九慎仍舊麵無表情,手指鬆了些許,聲音卻猶如指尖的溫度一般冰涼。容蘅瀕死之際,終於找了個適合的理由。對於一個被遺忘在角落的小庶女來說,任何感情和奇怪之處都可以用缺乏父愛來解釋。這麽著急想出來的借口,容九慎居然也接受了。
“九叔,這是阿蘅的秘密,阿蘅不想讓別人知道,求九叔……別告訴別人。”
他依然用那種說不出的目光凝視著她,像是盤旋已久的獵鷹在凝視肥嫩的小鳥,口中自言自語道:“小阿蘅,從前我怎麽沒注意到你呢?實在是奇怪。”
容蘅強笑道:“是……是因為阿蘅太不起眼了吧……嗬嗬,九叔看不到我,是,是自然的……”
“不起眼?”他輕笑,笑得好可怕:“若論從前,是。但如今,可不是。”
容蘅嚇傻了。
容九慎鬆開鉗製她的手指,拿出她係在袖子裏的手帕,擦了擦手,再塞了回去。容蘅向來能夠機靈地應對任何人,但是現在被容九慎這般欺負,她卻毫無抵抗,,不,應該說,她不敢抵抗,腮幫子到現在還疼呢。
“稍後我叫人把兔子送來,你好好養著。”
她猛點頭,養養養,反正她養什麽死什麽。養死了兔子,他應該就會放過她吧,嗬嗬。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她心裏的話,容九慎隨即又補了一句:“不準養死。否則……”
容蘅:……
華月捧著茶出來的時候,隻見自家姑娘仿佛經曆了一場狂風暴雨的□□,呆呆坐在樹下,周圍毫無一人。她目光呆滯,神情恍惚,手裏拿著那隻布兔子,正使勁地揉著,捏著,小兔子變成皺巴巴的一團,好生委屈。
“姑娘,你怎麽了?”華月連忙過去問道。她才不過離開一會兒,怎麽姑娘就成了這幅樣子,莫非被人欺負了?可周圍也沒有其他人啊。
隻聽姑娘撅著小嘴,悶悶道:“當今聖上是不是腦子有問題,沒事送臣子兔子幹什麽?害人不淺,害人不淺啊……”
華月連忙捂住姑娘的嘴:“姑娘,快別說了,這是要砍頭的呀!你一定是在外麵呆太久,熱糊塗了,趕快跟奴婢回房吧。”說著,抱著容蘅回了房,伺候她淨身沐浴,把她抱到床上,好生歇息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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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蘅睡了一覺,連中飯也沒吃,到了下午的時候,她被華月叫醒:“姑娘,姑娘,快醒醒。”
懵懵懂懂醒來,她還迷糊著,揉著眼睛:“怎麽了?”
“九爺差人送了一籠兔子來,指名要你養著。兔子額頭上還有一點紅,十分可愛呢。”
容蘅連忙下地,外衣都沒披,隻穿了小肚兜就跑出碧紗櫥,半路被式微攔截,抱回到床上:“看把姑娘高興的,連衣服都不穿好就跑了出去,不過是幾隻小兔子而已。幸而沒有外人在,否則不笑話了姑娘。”一邊說著,一邊在容蘅催促的聲音中,麻利地幫她穿好衣服。
好不容易穿好了衣服,式微還要給容蘅梳頭,但是容蘅卻披散了一頭烏光水滑的頭發,踩著小拖鞋,趁式微轉身的間隙,溜了出去。式微一回頭,空無一人,不由得又是咬牙又是笑,拿著梳子追了出來。
容蘅早已趴在桌子上,看著那一籠小兔子。小兔子有兩隻,雪團似的,額心真的一點紅,紅紅的眼睛,三瓣嘴,粉嫩嫩的大耳朵又軟又長,摸上去十分舒服。籠子做得也很精致,比當初看到的那隻籠子大了一圈,提手上刻了“禦”和“萬”字,真正是禦賜的。
容蘅小手伸入籠子裏,摸了摸兔子,感覺肉也多,比較壯實,應該好養活。
她微微放了心,悄悄問華月:“九叔有沒有說什麽?”
華月拉了個小丫鬟進來,那小丫鬟粗眉大眼,一看就是跑腿的,但說話倒是爽利:“回姑娘,九爺帶話,說給兔子喂點菜葉就能活,不要給它們喝太多水。九爺已經養了一年,到了姑娘這兒,不能出半點差池,否則唯姑娘是問。”
容蘅耷拉著小腦袋:“好吧,告訴九叔,阿蘅定不辱使命。”
老太君坐在後麵大床上,玉媽媽捧了水煙,她一口口抽著,聽著耳邊丫鬟們都在討論九爺的兔子。她滿是皺紋的臉露出幾分笑意,對玉媽媽道:“這小丫頭片子,這才幾個月,連慎哥兒都願意送她兔子養。慎哥兒一向冷心冷麵,寡言少語的,對蘅姐兒囑咐這麽多,真真是難得。”
“想必是蘅姑娘投了九爺的眼緣。自打蘅姑娘住在榮安院,這才入夏,九爺都來了三趟了。”
老太君微微一笑。待她抽完水煙,解了乏,玉媽媽又道:“下午顧姨娘派人來,說請老太君過去抹骨牌,那骨牌是新製的,摸著散熱,是好東西,正好天長,解個悶。”
“難為她想著,也好,正有事跟她說,那就去吧。”
一時,眾丫鬟伺候著老太君收拾了,還沒著人叫轎子,轎子已經來了,顧姨娘身邊的得力大丫鬟立在轎前,笑臉盈盈:“姨娘知道老太君過去,催著趕著奴婢來接,好孝敬您。老太君,請上轎。”
老太君被服侍得妥妥帖帖,亦是麵帶笑意,在眾人的圍繞中上轎。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四更·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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