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放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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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裏,阿籮和阿滿趁著月色,將蓼汀軒院子裏的燈籠一個個收下來。

    “為什麽要等到過節才掛燈籠呢,燈籠那麽好看,一直掛著不好嗎?”阿滿接過阿籮遞過來的羊燈,寶貝似得抱在懷裏,歎氣道。

    “燈籠一直掛著的話,你便不會覺得它好看了,甚至再也不會注意到它。”阿籮麵無表情道:“還有,你若再把燈籠抱在懷裏蹭,今晚就不要爬到我鋪上來了。”

    阿滿一聽,趕緊放下燈籠,一個個規矩地擺放好。

    阿籮見她這副慫樣子,笑了笑,踩上梯子,想去夠最邊緣沿下的一盞牡丹燈。

    牡丹燈在黑夜的籠罩下泛著柔和的光暈,打在阿籮的臉上,讓她有些晃神,卻突然想到那個月滿之夜。

    和……那個有著如夜般眼睛的男子。

    蕭俊傑和林少柔走後,她被他晃醒。她那時還迷迷糊糊地,以為是天亮了,阿滿來叫她起床——阿滿平日裏就是這樣把她晃醒的。那晚的風很涼,夜風襲來一陣寒意,她才稍稍有些清醒過來。

    當她反應過來,自己竟大半身體依靠在這陌生男子身上,嘴角還掛了一絲晶瑩的液體……她大窘,剛想開口道歉,便見那人深深凝視她了一眼,轉身便消失在無邊的夜色之中,像夢中的來客,過客匆匆。

    他走後,阿籮慢慢踱回房裏。原本強烈的困意卻好像隨著夜裏的風消散而去了,那個人的眼睛,愈發清晰起來。

    ***

    朝霞院內,江氏沐浴完畢,坐在鏡前一下一下地梳著發尾。

    林晉丞雖然這些日子都在府裏,但因為年前的事,依然和江氏存了芥蒂,故夫妻二人雖在外人麵前還算和睦如初,相敬如賓,裏頭的滋味也隻有江氏自己知道。

    她自嘲一笑,自從潘姨娘死後,她應該習慣才對的。現在自己主著中饋,手上又握有財產,少華是要接過林府的,少柔性格雖然有些簡單魯莽,隻要有她在,也是會順順當當及笄嫁人的……

    章嬤嬤從庫裏拿來翠鳳齋新呈的珍珠膏。翠鳳齋的珍珠膏有去皺抗衰的功效,僅這麽一小盒,便要價二十兩銀子。

    江氏接了,從精巧的木匣中挖出一點,細細地拍在自己的臉上。她還未到四十,平日裏也精於保養,可依然追不上時間的腳步,就連眼角也微微有了紋路了。

    珍珠膏帶著淡淡的香味,甚是好聞。

    “嗯……這東西倒是不錯。”江氏細細抹了,一邊仔細地欣賞著銅鏡中的自己,一邊問道:“溫老太太的事,江管事可安排好了?”

    章嬤嬤一笑:“江管事辦事,夫人您還不放心嗎。”說著,她拿眼瞧了瞧四周,又壓低了聲音:“錢都放出去了,定了半年後收回,利算這個數。”

    說著,章嬤嬤伸出她粗肥的手指,比了一個三的手勢。

    江氏點了點頭:“不會誤了交錢的時間吧。”

    章嬤嬤接過江氏手裏的木梳,輕輕地給江氏梳頭:“夫人放心,老太太定的是八月,那邊已經和我們保證,七月中旬前必定會收回的。”

    江氏這才滿意笑起來。

    餘老太太有一表姐妹,姓溫,自小一起長大,無話不談,情比金堅。餘老太太當年天不怕地不怕的倔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強個性,讓她義無反顧地選擇了掌櫃出身的林老太爺,和祖家就這麽斷了聯係。

    而她這位溫姐姐,卻人如其姓,溫婉賢惠,知書達理,聽從家裏的安排,給京城徐家的嫡子做了繼室。

    餘老太太和溫老太太雖自小一同長大,卻走了完全不同的兩條人生道路,也因此自成家後便稍有來往。直到各自丈夫去世,子孫成人,才愈發想起小時候的種種來,各方打聽之下,還是恢複了聯係,多以書信往來。

    溫氏長餘氏幾歲,今年九月便要到花甲之年。故而餘老太太早早吩咐了江氏為她準備一份足夠分量的賀禮,這一出手便是一千兩銀子。

    一千兩銀子怎麽用,裏頭學問便大了。賀禮自然得辦,該賺得錢也不能落下,江氏一早就尋了江管事將一千兩放給別人使了。這一來一回,少說也是幾百兩的利潤。

    “和玉祥坊那邊也打好招呼了吧。”畢竟是一千兩的買賣,江氏還是免不了多問幾句。

    “早就說好了。玉祥坊的孔掌櫃接了我們這樣的大單,哪有不給賒賬的道理。況且我們林府的招牌擺在那兒,他還有什麽可說的?”章嬤嬤笑著說。

    江氏點了點頭,歎道:“老太太這次出手也實在闊綽,一千兩銀子就這麽花出去了,也不帶心疼的。若我們柔姐兒及笄,她也如此上心,我就是為她多跑幾趟,也到無妨。”

    “夫人,柔姐兒那是我們林府的嫡長女,老太太不疼她疼誰啊。”

    章嬤嬤放下梳子,又給江氏垂起背來。

    江氏這時皺了眉,道:“她原先是把柔姐兒放在心尖兒上疼的,可元宵之後,不知怎麽的開始注意起林榆那個丫頭了,經常傳了林榆去身邊侍奉,有時候就連柔姐兒也不叫!”

    說著說著,江氏突然想起什麽,猛地轉過頭來,說:“要說那榆姐兒年底時明明已經犯了咳血之症,可如今這臉色卻一天比一天好了,這是怎麽回事?”

    章嬤嬤也有些疑惑:“奴婢也不知。問過了下人,蓼汀軒近日的飲食也很正常,新鮮的牛奶也是經常有送進去的,……”她壓低了聲兒:“按說那銀壺,幾十年都不會鏽的,現在不過才用了十年罷了……”

    江氏想起餘老太太這些日子對著林榆一臉慈愛滿意的樣子,愈發怒從心起。還好章嬤嬤及時勸住:“夫人,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柔小姐的及笄禮的事。及笄禮成了,小姐便要說人家了。隻要嫁得好,又哪有那庶女什麽事。”

    江氏嗯了一聲: “蓼汀軒那頭,你幫我派人盯著些,我總放心一點。”

    章嬤嬤應聲喏道:“是,奴婢醒得的。”

    ***

    三月一過,天氣變一日比一日暖起來。

    各房每日規行矩步暫且按下不表,林府的後院倒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

    早春萬物複蘇,乍暖還寒,本是花開播種的好時節,這年卻無端起了病災,寧遠周邊疫病肆虐,醫館人滿為患,連跛腳謝都寫信給阿籮,說他每日被鄰裏逼得不得不出診,不能按時來給林榆診治,隻囑咐她按方吃藥即可。

    這場病災來得快,去得也快,對寧遠城來說,便是這春日裏一個小小的插曲。可對一些人來說,並不是這樣。

    林府裏膳房的負責日常買菜的廚役薛大娘就在這場疫病中病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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