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新婚(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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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夜,洞房花燭,春宵寸刻寸金。卻不料,還是生了點事端。

    這事端的起因並非安戈,他今日一反往常,受到茯苓的嚴格監督,告別安胄之後一直在婚房裏寸步沒有跨出門檻。除了偷吃房中糕點,偷飲交杯的美酒,其他一應都很乖巧。

    然則,事端並非殿中人,而是門外客。

    “侯爺,您到底是肯見下官了。”婚房外,封若書望著窗戶紙上投射的安戈的倩影,含恨道。

    方羿悠悠行來,他送別了所有賓客,此刻的侯府比往日隻多了個封若書。

    他欣然一笑,客套道:“數日未見,國師別來無恙。”

    封若書近日消瘦了不少,原本清雅雪中青竹的身形平添了幾分脆弱,他扶著涼亭的柱子,隻覺得心比涼亭更涼,低沉道:“托侯爺洪福,這些時日下官輾轉反側,夜不能寐。”

    方羿坦然,道:“哦?那國師應該去看大夫才是,民間大夫不行,還有王宮太醫。本侯可不會醫術。”

    “侯爺是不會醫術,卻獨獨精通心術。”

    “國師最近勞心勞力,開始說糊塗話了。”

    封若書冷冷嘲諷:“說起勞心勞力,下官怎比得上侯爺?動用侯爵關係強娶強嫁,拆散如意與我的千裏之約。恕下官直言,此舉實在德不配位。”

    方羿將手負在身後,大無畏道:“不配麽?那在國師心中,何為相配?本侯脾氣從來如此,自己看上的東西,從不落入他人之手。”

    “原來在侯爺眼中,如意不過是個物件。”封若書語氣頗為淒涼,“侯爺可真是好算計啊!想必還在懷恨當初我拒絕你之事,故而奪走我心愛女子,讓我追悔莫及罷?”

    方羿對著明月灑脫地笑了笑,道:“年少時不懂事,幾句無心之言讓國師笑話了。不過如今本侯已成家立室,國師的年紀也到了,家中也該有一位主母操持家業。如果國師不好意思開口,本侯可以帶你向皇上求段姻緣。”

    封若書越不甘,方羿便越得意。

    隻有緊握拳頭,道:“下官的事,不必侯爺操心!”

    方羿嗯了一聲,道:“的確,今日本侯大婚,洞房花燭夜,應該操心公主殿下才是。”

    封若書剜了他一記眼刀,“如意被強迫嫁與你,她過不開心!”

    這句話一落,還未待方羿反駁,殿中便傳來三聲大笑:

    “哈哈哈!我好開心啊——”

    字正腔圓,格外洪亮,甚至驚飛了屋簷的鳥兒。

    躲在暗處奉命守衛的江仲遠聽的一愣,腦海驀然閃過某“公主”在戰場上的奮勇英姿,搖搖頭,暗自替自家侯爺不值當。

    說此話的也不是別人,正是安戈。他安分了一整日沒作亂,受到茯苓的不斷誇讚,於是一個興起,把交杯禮準備的一整壺酒喝了個精光。而由於洞房之夜要行周公之禮,備的酒都頗烈。一壺瓊釀下去,他不小心......醉了。

    一時間,空氣凝滯,封若書氣得臉綠,咬牙切齒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方羿先是一愣,後勾唇道:“國師聽見了麽?本侯的夫人今日心情大悅,沒有半分愁苦。”

    “這不可能!”封若書千萬個不相信,但這聲音又委實沒有差錯,於是抬腳朝那屋子邁去,被方羿抬手擋住。

    “國師切勿激動,如今帳中新人已是本侯之妻,男女有別,國師還是避嫌的好。”

    安戈聽不見茯苓的含淚勸告,還在屋中大喊:“太開心了!比吃臭豆腐還開心,比鬥蛐蛐兒還開心,比以前每一天都開心!”

    封若書聽這話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往後一個趔趄,將將站住,抬眼瞪向方羿,“侯爺以為找個人在屋中模仿如意說話,便能讓我死心了麽?”

    方羿見他沒有進殿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的意思,便也放下手,道:“如你所見,如你所聞。國師心思縝密,當清楚本侯沒有這樣做的必要,國師也莫再自欺欺人。”

    封若書怒然,奮力一輝衣袖,“殿中之人斷不是如意,你——”

    “——國師應該稱她為‘侯夫人’。”方羿打斷他,隨後抬眼望了望夜空,“天色這麽晚了,國師還不回府休息麽?要知道,春宵寸刻寸金。”

    “你!”在安戈和方羿的前後夾擊之下,曾經憑三寸之舌辯倒朝野百官的封若書竟也氣急攻心,沒了據理力爭的氣勢。最後隻道:

    “如意心裏裝的人永遠隻可能是我,總有一日,我會問侯爺討回來!”

    遂憤怒轉身,含恨離去,隻留了一輪薄月,隱隱當空。

    .......................................

    少頃,方羿邁入婚殿,隻見安戈兀自摘了蓋頭,毫無端莊姿態,樂嗬嗬趴在桌上自言自語。

    “嘻嘻嘻......明天我的青銅盞就用著落了......”

    “公主,您醉了!奴婢扶您去歇著吧!”

    茯苓還在流著淚苦勸,見方羿推門進來,慌忙跪下,“拜見侯爺!”

    方羿方才在封若書麵前的春風得意頃刻間蕩然無存,隻瞥了一眼安戈,冷冷道:“她醉了?”

    “是,公主殿下今日大婚......高興,所以......”

    所以不小心喝醉了發酒瘋,應該比較合理......吧?

    方羿的眼中盡是鄙夷,“不顧禮數大吵大鬧,這便是你們未國的新婚之道?”

    “不是不是!是奴婢,奴婢沒看好公主,奴婢不知道公主的酒量如此微薄,請侯爺恕罪!”

    茯苓委屈極了,之前安戈騙她,說什麽生來就沒醉過,她現在是明白了,沒醉過,隻是因為沒喝過。

    方羿對封若書的恨意耿耿於懷,心情一落千丈,道:“出去。”

    茯苓一愣,回頭看了看安戈,擔憂道:“可是......”

    方羿語氣冷冽,“在永定侯府,本侯的命令不會重複第二次。”

    茯苓一個激靈,忙行了禮,“奴婢告退!”

    後速速退下,將兩扇門也合上,對著明月祈禱今晚無事。

    菩薩保佑,主子可千萬別一高興把墊胸的饅頭扯出來啊!

    婚殿中,燭光明若白日。

    安戈隱約察覺到有人走近,便跌跌撞撞起身,兩頰被瓊釀染紅,覷了覷眼睛,笑道:“你誰啊?”

    那人將右手負在身後,道:“方羿。”

    “哦......”安戈搖晃著上前兩步,又指著他道,“你就是那猴子啊?挺俊的嘛嘿嘿......”

    方羿木著臉,“多謝誇讚。”

    “不謝不謝。”安戈拍了拍他的肩膀,湊近道,“這下安如意可是吃了大虧了,嘻嘻。”

    方羿以為他在可憐自己命數太苦,本來有一群追求者卻獨獨落到他這最不喜歡她的永定侯手中。於是冷笑,一字一句都不想搭理。徑直從他身旁經過,以為這人可以識趣安靜,結果沒想到,對方竟“啪”的一下呼上他的腦袋。

    臉色頓時鐵青!

    安戈樂嗬嗬地晃啊晃,摁他腦袋的手倒是紋絲不動,嘟囔道:“不,不準晃,你晃得我......頭暈。”

    方羿怒了,嫌惡地拍開他的爪子,竭力控製著情緒,“本侯覺得公主身為未國的和親使者,當舉止文雅。”

    安戈委屈巴巴地揉著自己被拍紅的手背,“說話文縐縐的,力氣還不小,你去碼頭做苦力,肯定,肯定能掙大錢。”

    他這話本來是誇讚的,但落到大名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鼎的永定侯身上,自然便成了嘲諷。

    還沒等他反諷過去,安戈又神秘兮兮地湊到他麵前,“不過,力氣大不大都沒關係,既然你站我麵前了,我問你個問題哈......”

    方羿深呼吸了一下,勉強穩住怒火,用最後一絲理智道:“問。”

    結果安戈對著他,張口就來了一個大酒嗝。

    “嗝————————”

    方羿鐵青的臉色瞬間變得透黑!袖子裏的拳頭咯咯作響,恨不得一拳把這人揍暈!

    安戈又嘿嘿了兩聲,抬手扇了扇麵前的空氣,接著他沒有問出口的問題,道:

    “都說生的好看的人最會說謊了,那我問你啊,你覺得,是你好看,還是我好看?”

    等了半晌沒有回答,又催促道:“快說,不,不準說謊!”

    方羿額頭上的青筋突突抽搐,“公主國色天姿,本侯豈能比擬?”

    安戈腦袋裏一團漿糊,聽不懂他在說什麽,眼珠子東轉西轉,道:“那到底......是你好看還是我好看?”

    方羿不打算搭理他,折身朝婚床走,欲想一睡了之。沒料被安戈展開雙臂擋住去路,“不準過去!”

    他抬眉問道:“你還要做何?”

    他發誓,這是他見過的最無理取鬧的公主!

    安戈嘻嘻一笑:“我不坐河,我坐床。嘿嘿嘿......這床是我的,看誰敢跟我搶!”語畢,一屁股坐了上去,四仰八叉把床霸占。

    “你不說清楚誰好看,我就不讓你過河!”酒水徹底打開他的話匣子。

    “我可是出了名的小夜叉,爬過五丈高的宮牆,打過街頭的地痞混混,還罵過未國的母老虎王後。從小到大都是別人聽我的,不聽我就收拾人。嘿嘿,其實......我以前可聽話了,老爹說一我從來不說二,要不是那年天災把我......把我......把............我............”

    一番話說了一半,便倒床呼呼大睡。

    方羿見狀,氣得胸□□生生堵塞了一口氣,半天不能紓解。

    於是走到床邊,彎腰抱起床上之人。

    轉身......

    “哐當”扔到地上。

    怒聲唾罵:“市井豎女,難登大雅之堂!”

    一隻貓頭鷹倒掛在簷角,黃澄澄的眼睛睜開又合上,咕咕叫了兩聲之後,撲騰翅膀消失在黑夜中。

    ............................

    次日,在地板上醒來的安戈一頭霧水,迷迷糊糊從地上爬起,腦子一片空白,左顧右盼不見半個人影。

    雖說他從小在貧民堆裏長大,但在未王宮養了幾個月,竟把皮肉養嬌貴了,在地上睡了一晚竟腰酸背痛。尤其是他的小安戈,昨晚睡前沒有解束帶,讓他的小安戈被勒了一整晚,疼痛不已。

    其實束帶有沒有在平日影響不大,他隻怕萬一哪天他獸/性大發,小安戈不小心站了起來,穿幫了徹底麻煩了。

    他見屋中沒人,便趕緊繞到屏風後頭寬衣解帶,換上寬鬆的衣裳。

    “不對,我無緣無故,怎麽會睡地上?”

    安戈頓了頓,開始尋找記憶。他雖然酒量淺,但不斷片,待他想起昨夜種種之後,氣得他一腳踹翻了木凳,當即痛罵:

    “這遭瘟的猴子!”

    然則,此時此地不是未國也不是永安縣,從前小夜叉一怒,地皮都要顫三分,現在小夜叉一怒,卻發現,有人比他還怒。

    作者有話要說:  方羿:大家好,我叫不生氣

    (ps:明天沒有更新喲,小可愛們不要苦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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