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皇城裏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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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皇城的人都知道春暖閣的清倌晚秋是個美人,點絳唇,青衣衫,婉約柔美小山眉,一瞥一動都賞心悅目。
可是如今這樣賞心悅目的美人紅著一雙眼,顫抖著身體看著架子上的屍首,哭的不能自已,有那麽一瞬間江丞覺得自己就是個畜生。
晚秋紅著眼眶將臉貼在裴宴的臉頰上,淚從她的眼裏不斷湧出,衝刷著麵上的血汙蜿蜒到裴宴的眼角,站在江丞的角度猛然一看就像屍體在流出血淚。
晚秋一邊擦著裴宴臉上的血汙,一邊喃喃道,“不是說好後日乞巧節一起去放河燈的嗎,你怎麽偏生食言了,你總是在騙我,騙我這麽多為什麽不繼續騙下去。”
“你說我穿青衣衫很好看,現在我穿著青衣衫來看你,你睜眼看看我吧”
“院子裏的金蓮的比往年多長了一株並蹄蓮,可我不會料理,快枯了。”
“我本來昨日就想來看你的,可是霍公子去了,點名要我陪,我今日才來,來晚了,你莫要生我的氣。”
江丞若有所思的看著晚秋,晚秋的神情不像作假,她的哀戚悲傷好像實質化般都要溢了出來,悲傷到極致的嗚咽,不出聲,但是這種嗚咽江丞試過,很難受,比大聲哭出來難受多了。
但是即便是這樣也不能排除晚秋的嫌疑,裴宴失蹤之前,最後見到他的人是晚秋。況且有些人天生就是演戲的高手,黑心蓮花都能常年累月的裝成小白兔,江丞看著晚秋的眼淚越流越凶,眸中冷冷,他自己吃過虧不敢再信了。
裴宴的臉被野獸啃的有些殘缺,不管晚秋怎麽擦拭都回不到原來俊朗的模樣,她的身子顫抖的愈發厲害了,指尖發白的抖開蓋在裴宴屍首上的白布,剛剛止住的眼淚又重重的滴落了下來。
白布下裴宴殘缺的屍首昭然暴露在晚秋麵前,殘骸斷臂,空蕩蕩的胸膛因腐爛泛著黑黝黝的光,像一隻噬人的獸,就那麽直晃晃的出現,攥緊眾人的心髒。
晚秋慘白著一張美人臉癱軟在地上,眼淚止又不住的流,原先的嗚咽聲逐漸演變成撕心裂肺的嚎哭,哭出來能舒服些。
江丞看著癱軟在地的晚秋,半眯著眼,有個人曾告訴他,看一個演員演技的好壞最主要的是看對方的眼睛,該懊惱,該喜悅全然通過一雙眼睛來表現。否則,就算你肢體語言表現的再好,觀眾看見你一雙木然的眼睛總會出戲。
那人還教過他怎麽辨別人隱藏在眼底的情緒,他跟那個人練了很久,知道個五六。江丞眼前的女人哭的嚎啕,眼底有悲傷,有痛苦,有生不如死的撕心裂肺,還有本不應該存在的懊惱和悔恨、歉疚。
懊惱什麽?悔恨什麽?歉疚什麽?
江丞攏在袖子裏的手握著白玉骨扇,手背的青筋漸漸鼓起,“人死不能複生,還望晚秋姑娘節哀,如果阿宴泉下有知也不希望姑娘為他如此傷心。”
晚秋站了起來盈盈朝著江丞行了一個禮,她止住了哭聲但是還是忍不住的哽咽,“謝殿下開導,小女一時情難自已,讓殿下見笑了。小女有個不情之請,還望殿下恩準。”
江丞側頭看向晚秋,“什麽?”
晚秋哽咽道,“可否讓裴郎入土為安,裴郎那麽驚才絕豔的一個人,活著的時候風華恣意,就算是走也應走的體麵些。”
不算太過份的要求,也是不算太合理的要求,由一個青樓女子提出卻也在情理之中。
秦崢朝著江丞搖了搖頭,他在大理寺幹了一年,知道受害人屍體對一個案件的重要性,仵作往往可以從屍體中得到重要的東西。
隻是江丞無視了秦崢的暗示,對晚秋點了點頭算是答應了她的要求,“逝者為大應該的。”
晚秋聽著江丞的話,眼底浮現出一瞬間的如獲重釋,她朝江丞又行了一個大禮,“小女在此多謝殿下。”
江丞輕輕皺了皺眉頭,晚秋並不應該存在的情緒,很可疑。
江丞在停屍房出來的時候雨下的很大,皇城又迎來了一年一季的雨季,大概會像往年一樣要下上幾天。
一下雨,事就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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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江丞伸手接著簷上滴落的雨水,重重雨幕遮擋住了視線,他往旁邊一扭頭,視線便掃到了秦崢臉上,對方一臉的不虞,很顯然是因為剛才江丞答應晚秋要將裴宴的屍首入土為安,自己在心裏不高興。
裴宴的屍首放在大理寺對破案很重要,但是入土為安對另一些人來說更重要,古代人很重視‘入土為安’這四個字。
起碼這四個字對晚秋來說很重要,在江丞點頭讓裴宴入土為安之後,晚秋緊繃的身體有一瞬間的放鬆,過了一會便提出了離開。
晚秋提出告辭的時候,電閃雷鳴正下著雨,江丞讓蘇星霜將晚秋送到大理寺外的轎子上,下這麽大的雨,晚秋還是執意要走,說是怕壞了江丞等人的名聲。
疑點很多,再好的演員不經意間總會泄漏出一絲真實的情緒的,就像那如獲重釋江丞看的真真切切,晚秋會是凶手嗎?
這樣的猜測多少會讓人感覺難受,晚秋和裴宴的故事一直是風月場上的一段佳話,兩人在外人眼裏一直恩恩愛愛的很,君子如玉的裴公子對晚秋做了很多的癡情/事,就差勸動自家禦史老爹,一頂喜轎將晚秋迎進裴府了。
一切都像謎團,一個謎團牽引出另一個謎團。清倌晚秋到底為什麽會露出那一種情緒?以及傻子口中所說的鬼和小花又是誰?
不能否定的一點是晚秋肯定知道些什麽,而現如今是怎樣才能撬開晚秋的嘴了。
秦崢將江丞向屋裏拉了半步,江丞接了半天的雨水,袖子濕了大半。他將江丞的袖子扭幹淨水,然後再仔細的扯平,動作細致且認真,“那個清倌身上有事。”
江丞擼了擼扯平的袖子,“眼神不對。”
秦崢點頭,思索了片刻又道,“我覺的她的身世也有問題”
江丞側頭疑惑的看向秦崢。
三年前來到春暖閣的晚秋本是江南水城家道中落的富家小姐,輾轉到了這裏,成了皇城春暖閣裏賣藝不賣身的清倌。這些都是她自己說的,三年前江丞派人到江南查過,和她說的情況屬實,那戶人家現如今隻剩晚秋一人。
秦崢不自在的咳了一聲道,“三年前,行軍路上我路過江南水城,打聽過一些人,情況和那個清倌說的屬實,但是有個花匠說過那家的小姐養了一手好花,尤其是養的那一池的金蓮,花開馥鬱,好看的緊。”
江丞的眼底閃了閃,可是剛才晚秋說,她不會料理金蓮,都快枯了,事情是越來越有意思了。
秦崢問道,“用不用我派人去監視著晚秋。”
江丞搖了搖頭,“暫且不用,這個案件你不用管了,我會讓刑慎司的沈英來和你交接。”
不管什麽原因,江丞並不太想讓秦崢插手這次的事情,秦崢近年來和蘇星霜走的很近,在快穿世界裏宿主總歸是問題的中心。
秦崢挑了挑眉,不是很同意江丞的話,裴宴入殮,幹幹淨淨的現場,在半途交給刑慎司對這個案件的偵破無疑是雪上加霜。
江丞歎了一口氣,“這個案件你有幾成把握。”
秦崢停頓幾秒,想了想道,“證據較少,屍體破壞嚴重,三成。”
江丞說,“所以交給刑慎司是最明智的選擇,況且刑慎司隸屬於我,有什麽消息我也能第一時間知道。”
秦崢皺著眉沒有說話。
江丞看著秦崢的表情,岔開話題道,“過幾日便是父皇的生辰,連子書都知道給父皇備生辰禮了,你上點心,不要再和往年一樣。”
秦崢側了側頭,“他生辰禮的錢肯定你給的,這也算是他備的?”
江丞說“那也算。”
秦崢扯了一下嘴角,“既然這樣皇兄慷慨,借我幾千兩,我拿著也到西市去淘換個壽禮去。”
得,什麽話到他嘴裏都變了味了。
江丞搖了搖頭,雨幕中傳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往旁邊移了移,和秦崢之間扯開距離,不一會蘇星霜撐傘走進了堂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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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蘇星霜將傘上的雨水抖幹淨放在門邊,看向江丞時眼底有隱藏著的戒備,江丞喜滋滋的想,自己的觀察水平能從五六上升到六七了,等回去之後那人肯定能大吃一驚。
蘇星霜看他戒備,江丞看見蘇星霜還覺得別扭,兩個競爭者心裏各自打著自己的小九九,江丞覺的渾身難受。
渾身難受的江丞撐著油紙傘走出了大理寺,有些事情急不了,之於秦崢自己比蘇星霜多了十幾年的陪伴,這是優勢,可以說是係統給江丞最大的金手指了,有時真心和時間比冷冰冰的工具好太多。
江丞出來時雨比剛才小了很多,走在街上零星能看見幾個人影,他在一家茶館門口停了下來,茶館很大,裏麵熙熙攘攘的坐滿了人。
人多嘴雜,什麽聲都有,茶餘飯資,扯著扯著就扯到裴宴的身上了。
一人說,“裴大公子的屍首我看過,嘖嘖,可真慘喲,被抬出來時百裏之外還能聞見腐屍的臭味。”
此話一出,立即有人啐了一聲,“放屁,就你王麻子的膽氣誰不知道,還敢看屍體?十幾年前鬼樹林裏,青天白日,一樹幹嚇得尿了褲子,還看屍首,吹吧。”
話音剛落,四周響起一陣哄笑聲,說話的王麻子臉色漲紅,“他娘的,你這是誣陷老子,那不是尿,是老子碰的血,還有他媽的那是什麽樹幹,那是人棍,人棍懂不,削幹的人”
“人棍是你尿了之後遇到了,狼嚎了一嗓子,一泡尿便散了下來,平時獵狼的膽氣那裏去了,哈哈,我忘了王二麻子你沒膽氣。”
王麻子氣的臉發紅,在眾人的勸說下,又罵了兩句娘,歇了火。
茶館的大堂供應一文錢一大碗的大碗茶,販夫走卒來的多,什麽人都有。
坐在江丞不遠處穿著短布衫的人道,“裴大公子一死,就不知道那春暖閣的晚秋如今怎樣,嘖嘖,說不定沒了大公子這大金主,晚秋就要開始接客了。”
“要是能一嚐晚秋姑娘的一點朱唇便是做鬼也甘願了,你們說那條腿盤在身上得多銷魂啊。”
多銷魂江丞不知道,但是這個人想的挺銷魂。
有人撫掌應和,“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晚秋那身段,那眼神,一瞥一動,勾人啊,再看看我家的黃臉婆子,一比較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角落裏又響起了一擾性聲,“切,那能輪到你們身上,昨天裴宴剛被抬出來時,霍家大少當天晚上便到了春暖閣,點名要晚秋來陪,鬧了很大的動靜,老鴇沒辦法硬逼著晚秋出來陪那霍家大少喝酒,就是不知道霍家大少得手了沒。”
“得不得手我們不知道,倘若真是得手了,那真真的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可惜了。”
“對,就是,霍家的那個紈絝能比的上名滿京城的裴大公子嗎,滿腦肥腸的家夥,不是有個好爹早就被人打死了。”
“你們說裴大公子若不真是讓那個東西給害死了,消停了幾年,難道又要出來了,現在的營生可怎麽辦,我還想著多挖點藥材,多買點錢給我家婆娘置辦幾件首飾。”
話音剛落,紛紛響起應和聲,“現在好不容易在鬼樹林外林砍些柴,稍大膽點再往裏挪幾步,出了這一檔子事,又砍不成了,唉,本來還指望今年過冬往深處獵幾塊皮子禦寒哩。。”
“誰說不是呢?好不容易結伴壯壯膽子,在那裏挖些藥材,買個好價錢,現在有幾個膽大的能結伴。”
“膽大有什麽用,那東西一出來,論你膽再大,人再多,殺一人、殺一群不都是輕而易舉的事,你們忘了十幾年前王三、趙六十幾個膽大的上山去抓鬼,一個個都是有去無回。你以為個個都像那個傻子一樣有個狼崽子護著。”
說道此處,四周靜默的厲害,裴宴的死亡給並不平靜的皇城裏投下一池漣漪,十幾年前橫旦在眾人心頭的那絲陰霾又重新縈繞開來。劈裏啪啦雨滴砸地的聲音一聲接一聲,良久有一聲音在某處響起,轉了話題,緊接著議論聲又紛紛響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定的鬧鍾想要兩點爬起來更新的,可是我盡然沒聽見鬧鍾聲,哭死,還有今天更新放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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