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皇城裏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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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一出茶館門,雨後空氣便迎麵撲來,帶著淡淡的泥土香味,比茶館裏那些糙漢子身上的汗臭味好聞多了,江丞抬頭往上望去。

    三樓茶室開著半扇窗,一中年男人拿著杯子朝他笑了笑,男人長得不錯,有點眼熟,但是想不起在那裏見過。

    江丞也朝他笑了笑,抬腿往城西的方向走,想不起來,那應該是無關緊要的人。

    裴府建在城西,四周還有許多官員的府邸,停了雨,裴禦史站在府前送客,是茶樓裏那些人說的霍紈絝的爹,兩家的孩子不對付,兩家的大人卻有著多年的交情。

    一個文官,一個武將卻相交了多年,很奇異的組合。

    兩人站在門前朝江丞行了一個禮,準備要走的霍武將本來跨出門檻的腳又跨進門檻裏,江丞有些頭大。

    霍武將雖是武官卻有話嘮的毛病,曾經在養心殿裏侃侃而談了一宿,差一點把他父皇逼瘋,後來他父皇每次有什麽重要的事時,都是江丞代為商討的。

    他父皇把鍋甩的很漂亮,霍武將從軍的英勇事跡,江丞聽了不下十遍,這還不算他的育兒辛酸史,霍紈絝幼年喪母,霍武將一把屎一把尿的將孩子養大,誰知長大了還是個紈絝。

    江丞正了顏色道,“孤剛剛在街上碰見霍公子,急匆匆的往城南的方向去,不知道出了什麽事,孤現在看見將軍便放心了。”

    霍武將一聽,臉色一凜,啐了一句小兔崽子,跨上門前的馬,就往城南的方向趕。

    城南三千六百巷,有一巷林立著一排的青樓楚倌,霍紈絝是裏麵的常客。

    裴禦史看著好友匆忙的身影,搖頭笑了笑,“霍嘉為淩陽費了不少的心思,也是為人父母的那個不為自己的兒女著想。”

    話裏有止不住的辛酸,裴禦史前幾日還烏黑的頭發白了很多,看起來老了好幾歲,裴宴的死對他的打擊很大。

    大堂裏擺了裴宴的一個衣冠塚,正中間立了一個牌位上書‘故兒裴宴之牌位’,江丞上了柱香,心裏梗得慌。

    他和裴宴相交了十幾年,三個伴讀中裴宴和他的關係最好,隻是後來發生了一些事,在外人的眼裏兩人的關係疏遠了不少。

    裴禦史擦了擦眼角,將江丞請到了書房,大堂設著靈位,不是談話的地方。

    江丞一進書房首先入目的便是裏麵掛的那一排的風景畫,落款‘瑾之’,裴宴的風景畫堪稱大家,一筆一劃,筆墨華滋。

    江丞看著牆上的幾幅畫發愣,從左到右,北國雪梅、金陵皇城,再到柳絮滿城,一張一張逐漸失了以前的水準,裴宴畫畫的時候,心不穩。

    或許也可能是醉臥美人鄉日子長了,失了感覺,都不一定。

    丫鬟上上茶來,江丞從畫前移到書案的的椅子上,裴禦史家的茶是好茶,入口醇香,和南越百姓平時喝的不一樣。

    裴禦史從一個木箱子裏拿出一摞畫軸遞給江丞,“這是小兒這幾年畫的,小兒曾說要送給殿下,隻是畫還沒送出去人就沒了,本來想著忙過這一陣,老臣親自進宮將畫送給殿下,現如今殿下來了,老臣就不用再跑一趟宮中了。”

    江丞說了句好,想說節哀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裴禦史看著江丞的神情,歎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了一口氣,“多謝殿下掛念小兒的事,從昨天開始,府上丫鬟仆人就在談論說是惹上那些東西,但是老臣想並不是鬼怪之說,有鬼焉,無鬼焉,都是人說的。”

    江丞的瞳孔閃了閃。

    中年喪子對裴禦史的打擊很大,江丞將話題引開,談論了一些朝堂最近發生的事,話題扯著又扯到了鬼樹林裏。

    裴禦史說,“當年鬼樹林一事鬧得沸沸揚揚,這事本不必向殿下提起,隻是這幾日老臣思索著不對勁,子不語怪力亂神,當年怎麽就把這事往鬼怪身上想呢,況且當年黃成軍兵變伏誅,乃民心所向,便是生出惡鬼也擋不住京都的鴻蒙紫氣。”

    江丞的眼神一凜,“黃成軍兵變?使母後殯天的那場兵變。”

    裴禦史點了點頭,“那年黃成兵變,我和霍嘉設計行火攻之術,將五千黃成軍盡數斬殺於鬼樹林當中,黃成軍是亂臣,罪該伏誅。”

    江丞端起茶杯,吹吹上麵漂浮的幾片茶葉,皇城兵變發生在他父皇登基的第三年,但是鬼樹林的凶殺案卻是在兵變之後的兩年之後才發生的,當時大理寺和刑慎司都去查,卻無一點線索,最後還是請護國寺的大師誦經三天三夜,鬼樹林的凶殺案件才消失的,皇城裏的百姓說,是大師誦的經文消除了黃成軍的惡氣,鬼樹林才得以平靜下來,一時間鬼樹林鬧鬼的傳聞更是甚囂塵上。

    不是鬼怪為之,那便是有人有心為之,誦經之後便停止了殺人,那麽有心人的最終目的是什麽呢?

    當年黃成兵變,牽連者甚廣,所受連坐之人甚多,那隱在暗處的鬼是否是那年的幸存者?是一人還是多人?

    不管是誰都要想辦法揪出來,從裴宴無緣無故的橫屍鬼樹林開始,背後的人或許就已經開始行動了。

    江丞敲了敲桌子,問道,“可能是漏網之魚嗎?”

    裴禦史搖了搖頭,“當年兵變之後便全城禁嚴,便是一隻鳥也飛不出去,便是斬殺於鬼樹林的叛軍我們也一一的清點了屍體。”

    那就怪了。

    裴禦史又道,“蘇家那位最近不是很安分,蘇太傅問殿下什麽時候動手。”

    江丞側著頭問道,“怎麽不安分了?”

    裴禦史道,“那位最近和外麵的一些人聯係的比較頻繁,探子說是幾位來自北辰的商人。”

    商人?北辰的商人倒是有不少來南越做生意的,“那位要經商?”

    裴禦史說不知道。

    北辰的珍珠,南越的棉,東陵的玉石,西決的銅,各國各有稀缺緊俏物事,往來倒賣倒是能賺不少,但是蘇星霜要是想幹早就幹了,何必等到現在,事出反常必有妖。

    江丞在書房坐了一會,便去了裴宴的院子,裴禦史沒跟著怕觸目生情。

    裴宴的院子入門有一小排石子鋪成的甬路,江丞順著甬路往前走,院子四周幽靜,越走哭聲越清晰。

    江丞敲出係統給自己壯膽,“係統先生,你說會不會真的有鬼。”

    係統斬釘截鐵,“不會,沒有能量波動。”

    江丞,“不怕萬一就怕一萬,或許是你沒有檢測出來。”

    係統更斬釘截鐵,“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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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bsp;   “真的?”江丞表示懷疑。

    係統給江丞發了一個流汗的表情,遁了。

    江丞越往前走,哭聲越大,一聲一聲淒淒厲厲的。

    他又敲了敲係統,沒回複,他好像把統給得罪了。

    江丞在裴宴的花房站定,哭聲就是在這裏發出的,奇花熌灼,白石為欄,不遠處的一盆半人高的綠植枝葉一抖一抖的。

    江丞上前扒開枝葉,一灰衣小童抱著一盆枯枝,“啊!”的一聲跳了起來,嚇了江丞一跳。

    灰衣小童白白淨淨的,一雙眼睛哭的通紅,小童是裴宴前幾年撿回來的,裴宴看小童可憐收在身邊當了個書童。

    江丞摸了摸小童的腦袋,放軟語氣道,“怎麽哭了。”

    小童一抽一抽的,微微垂下的眼眸上帶著一排小刷子一般的睫毛,他舉起手中的那盆枯枝,哽咽道,“殿下,公子的蘭枝花死了,我想救它,可是救不活。”

    江丞接過蘭枝花道,“還沒死,等它開花,我再還給你。”

    小童抬頭望向江丞,滿含希翼的問道,“殿下,你是說真的嗎?”

    江丞點了點頭,從糖果袋裏掏出塊糖遞給小童,問道,“你家公子什麽時候喜歡養蘭枝花了?”

    小童小心翼翼的舔了口糖,抬頭道,“公子說晚秋姐姐喜歡,是養給晚秋姐姐的。殿下,我家公子都好幾天沒回來了,今天晚上公子會回來嗎?”

    江丞牽著小童到屋裏坐下,含糊道,“大概吧。”

    小童將糖捧在手裏,滿足道,“那就好,殿下,我最近新學會了兩首詞,等公子回來了背給公子聽,公子一定會很高興的。”

    江丞攥緊了手裏的骨扇,“把糖吃了吧,我這裏還有。”

    小童小心翼翼的將糖含在嘴裏,“殿下,那我可以多要一顆嗎?我想留著後天吃,殿下,可以嗎?”

    江丞點了點頭,將糖果袋遞給了小童,小童的眼睛亮的像天上的星星。

    “這樣我每天吃一顆殿下的糖,每天再吃一顆公子的糖,公子不允許我吃太多的糖,一天一顆,殿下給了我一袋,這樣就可以一天兩顆了。”

    江丞道,“糖吃太多,牙裏會長蟲子的。”

    小童嚼著糖,“我每天都用鹽水漱口的,而且我每天還喝公子的茶葉,古籍有雲,‘飯後濃茶漱口,脫牙垢,清食物。’不過,公子最近喝的茶,不好喝。”

    江丞紮好小童散下的頭發,“你倒挑上了。”

    小童側頭看向江丞,“公子也不喜歡喝,他說等過幾天就換了茶葉,可是他都五天沒有回來了,我的糖都快吃完了,他的畫還沒畫完。”

    江丞,“是嗎?”

    小童點了點頭,指了指前麵,“諾,畫就在那裏,畫了一半。”

    小童指的是前麵放的一張大理石案子,案子上放著十幾方寶硯,正中白玉雕龍紋鎮紙下壓了一副未完成的畫。

    墨跡已幹,畫畫了半截,畫中半截山河錦繡,有裴宴往日的風骨,隻是一團花,一束葉,江丞從沒在南越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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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nbsp; 江丞指著畫問道,“你知道你家公子畫的是什麽嗎?”

    小童搖了搖頭,“公子畫畫時心情不好。我沒敢問。”

    江丞陪小童在院子裏玩了一會,將小童哄睡,去和裴禦史告辭,他今日在外麵待得時候太早了,回去晚了家裏的小太監阿九合該著急了。

    裴禦史將江丞送到門口,招呼下人來,要將江丞送回去。

    江丞謝絕了裴禦史派人送他的好意,抱著畫和花盆就往城東的方向走,裴禦史家在城西,皇宮在城東正中,百官的府邸環繞著皇宮,裴禦史的府邸隔著皇宮不近也不遠,走不了多久就到了。

    當年那幾位還是小孩的時候,他隨著他們幾個城東城西的跑,小孩玩的脫歡,他跑得也挺高興的。

    江丞自小就喜歡軟萌萌的東西,小時候的小貓小狗,再大一點上了大學喜歡軟萌萌,一雙眼睛撲閃撲閃的小孩,想著等將來自己生一個撲閃撲閃的孩子,誰知道還沒談個對象就被係統坑來這裏。

    不過裴宴那幾個小時候長得都挺軟萌的,小時候江丞喜歡哄著他們幾個玩,想想倒也差不多。

    江丞抱著畫走,沒幾步就聽見後頭傳來的馬蹄聲,一噠一噠的,是朝著他的方向來的,江丞沒往回瞧,緊了緊腳步,就差使上輕功了。

    算一算他在裴禦史家待的時間,夠霍武將的往返城西城南一個來回了,有些不妙。

    江丞的兩條腿跑不過馬的四個蹄,沒一會功夫便被追上,馬停在了自己身旁,江丞絕望的抬起了頭,然後笑了。

    來人不是霍武將,江丞鬆了一口氣,朝跨在馬上的那人笑道,“四弟,這是要回宮。”

    馬上的那人點了點頭,下了馬,“剛給裴禦史送完信,讓裴家的人去大理寺把裴宴斂了,然後想著好久沒回皇宮,回去看看。”

    江丞答了一聲哦,秦崢自任職於大理寺,多半都是宿在大理寺,今日回宮算是半個多月來的頭一遭。

    秦崢將韁繩交給江丞,抱起花盆和畫,和江丞並排走著,秦崢的黑馬甩了甩尾巴,打了個響鼻。

    “皇兄又是在躲霍將軍,我剛剛還見過他。”秦崢揶揄道。

    江丞麵上一緊,朝後麵望去,“在哪裏?”

    秦崢笑道,“放心,他這時顧不得找你閑談,我看他揪著霍公子的耳朵進了府,八成又是在那個花娘的房裏將霍公子揪了出來。”

    江丞在心裏鬆了口氣,死道友不死貧道,霍公子倒真在青樓楚館裏。

    秦崢裏瞧了瞧懷裏的花盆,“你從哪裏弄了一盆枯樹枝,還費力抱著,倒不嫌累的慌。”

    江丞,“是阿宴的,說是蘭枝花,要送給晚秋的,可是我們這裏養不活蘭枝花,即便養活了也不會像北方那樣開的那樣的好。”

    秦崢又看了一眼懷裏的枯枝,沒有說話,不過送長在江南水鄉的姑娘一盆蘭枝花,可真是怪了。

    蘭枝花長於北部嚴寒之地,喜嚴寒、耐寒冬,南越多水鄉,氣候溫熱,養不起傲骨錚錚的花。

    作者有話要說:  又沒起來,滾一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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