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隻要不是太偏，附近必定有網吧等娛樂場所，雖不至於跟學校當門對立，卻也不會離得太遠。

    平大所在的這片街區便有諸多網吧，星海隻不過其中之一，離小吃街不過幾百米的距離，穿過小道轉眼便到。

    人流匯聚的街道上，薑元一默默緊著大衣，挺著一副黑框眼鏡，朦朧地穿過熙攘的人群，一隻手卻被人給拉著了。

    “幹嘛啊！”

    他已知道是卓清姚，卻絕不想和對方碰麵，若論他最不想麵對的人，除了怎麽也忘不了的林鬱茜，便屬這位之前有過情愫的老同學了。

    “跟我過來，有話問你!”

    人群之中，披肩長發緊靠大衣，她拉著後者臂膀，看了看四周一眼，幾條小道雖有些稀疏，卻也不間斷的零落著幾個人影。

    不過她還是拉著薑元一離開這裏，自朝一條人少的巷道去了，感受到對方臂膀傳來的阻力，卓清姚又狠狠地剜了後者一眼，毫不顧忌地顯露著執拗與堅決。

    薑元一無奈，知道對方秉性，若不能隨她心意，把話說個清楚，隻怕對方定不放自己離去，隻能低頭順之而行，活像絕望的羔羊正被牽赴屠宰場。

    走不過幾十步，卓清姚眼神一亮，發現一處僻靜角落，隻不過旁邊豎著廣告牌，正閃耀著彩色文字，也正是這幾個字，有著莫大的威懾力，在這嘈雜的街巷處開辟了一處清淨之所。

    眼見女生拉著自己便要過去，薑元一心中吃了一驚，低聲喊到:“你瘋啦！”

    隻因那廣告牌上留著五個字——無人售貨店，至於那裏麵賣的什麽，在這種位置一想便知，也正因此那角落顯得孤寂。

    “想什麽呢你！”

    卓清姚又羞又怒，麵色微紅，罵了一句，她可不是起了什麽心思，真的隻是單純的找個地方說話罷了，隻是在這片土地上，又找得到幾處無人的角落。

    “我知道啊，可要讓人看見就不好了！”

    薑元一忙道，他自然知道對方意思，隻是這巷道離網吧也不遠，時常有學生經過，要是碰到老熟人怎麽解釋。

    那小小的角落裏，賣的什麽誰不知道！進去還好，出來被人撞見可就說不清了，他一個男的倒無所謂，女生的名聲便不好聽了，何況他知道有個藝術係的男生和她走的很近。

    是她男朋友吧，好像也沒到那地步，這個問題薑元一也不清楚，何況他本不想見卓清姚的，偏偏這麽會功夫接二連三地……

    “怕什麽，哪有那麽巧，就是撞見了又怎麽，我又沒有男朋友！”

    卓清姚說著便拉起後者，步入那略顯陰暗的角落。

    “藝術係的那男生不是和你……”，薑元一冷不防地話說半截，又解釋道:“我曾聽人說起過。”

    女生聞言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拉著他繼續走，心裏哀怨不止。

    當初要不是薑元一同那狐狸精好了，仿佛拋棄了自己，她也不至於一時氣憤，故意給別人機會，目的不過是給他一些刺激。

    孰料這傻子鬼迷心竅，一心放在那狐狸精身上，對此視若無睹，憑白她浪費了她一番心思。

    心灰意冷之下，她也想過不若就此罷手，和藝術係的樓知凡做男女朋友，隻不過相處幾個月，愈發覺得這並非她所想要的。

    樓知凡和薑元一真的不一樣，此後兩人便回歸了普通朋友的關係，隻是對方至今不肯罷手，頗有糾纏。

    薑元一見她不說話，心裏便生出一股愧疚，也猜出了幾分事實。

    到了這黑燈瞎火的角落，無人售貨店的牌子掛在外麵，阻擋路人，獨留二人世界。

    他有些惴惴不安地道:“有什麽話不好說的，我還急著有事呢。”

    “嗬，你有什麽事，不就去網吧麽，你就那麽喜歡打遊戲麽！”

    卓清姚冷哼一聲，恨鐵不成鋼地罵到，她哪裏不清楚對方怎般墮落地過活。

    “是啊，我隻喜歡玩遊戲。”

    薑元一不做解釋，微微自嘲地承認，他對這個世界太過厭倦了，對這裏的樹木，花草，建築乃至星空都無比厭倦！

    遊戲，不過是在這厭倦世界裏最能消磨時光，而不顯得壓抑的唯一事物罷了。

    至少在那裏麵，他還能主宰勝負，主宰成敗，主宰命運。

    “你就知道遊戲，這還是我認識的那個薑元一嗎！”

    卓清姚目光氤氳地罵著，語氣十分不忿，不就是被甩了嗎，早就告訴你那人就是個狐狸精，偏偏要飛蛾撲火，燒的自己麵目全非才罷休嗎！

    她繼而冷笑道:“人生本就是場遊戲，別人選擇了強退，你就一直掛機嗎！”

    “說話啊，難道我說錯了嗎！”

    “王八蛋！我打那麽多電話你都不接！”

    “看著我啊！你視力5.2，戴個厚眼鏡算怎麽回事！”

    她猛地踮起腳尖，甩手便將對方眼鏡拉下來，死死地捏在手裏，隻不過對方依舊死一般寂靜，雙眼空洞無神。

    “你想想自己對的起誰！”

    她終於忍不住落下淚來，一發不可收拾，低聲抽噎。

    “我是對不起你……”沉寂半晌，薑元一終於咽下口中唾沫，說出這句話來，繼而又深深地道:“我誰都對不起……”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卻不懂我的。”

    “我最不想見的人除了她，便是你。”

    “我已經對不起你了，還要我怎麽做呢。”

    “讓我回頭麽，那對你可不公平，你從來不比她差，但我偏偏極喜歡她。”

    聽著薑元一有一句沒一句地說到這裏，卓清姚悄然揪住對方大衣袖口，斷斷續續地道:“沒不公平，我……也不在乎，何況我們……也扯平了啊……”

    薑元一認真地看了她一眼，對方始終和他想的不一樣。

    他知道卓清姚說的扯平，是對方藝術係男朋友那一樁事，這和他與……那一碼事完全不一樣，至少他仍忘不了那個人，那個梳著馬尾辮的姑娘。

    “我心裏不幹淨，配不上你，你可以找個更好的”，薑元一深吸一口氣，沉著聲道。

    “可是你不一樣啊”，卓清姚將頭埋在對方懷裏，感受著冰冷大衣裏，傳來的陣陣溫熱。

    停佇半分鍾，薑元一終於動手將其支開，憑他的力氣從不會被對方牽製。

    “你以為不一樣的，其實就那樣；你以為不一樣的，其實一個樣”，薑元一認真地道:“我還喜歡她，不能傷害你。”

    “她，什麽她，都已經過去一年了，你還認不清她麽，她早就找了男朋友，當初不就是這麽一腳把你踹了麽！”

    卓清姚紅著眼，泛著淚，卻又提起氣息罵了起來。

    “她沒有！”

    薑元一突然喝道。

    他偏過頭去，低聲訴語，仿佛隻有他一個人能聽見:“於我而言，她已經死了，現在的那個不是她，不過是被別的靈魂占據了軀體罷。”

    角落裏隻有廣告牌依舊閃爍，卓清姚聽得這話竟說不出什麽。

    “走吧，我先送你回去，以後不要一個人走夜路，街上醉酒的比較多”，薑元一緊了緊大衣，回頭用手支了支女生手臂，取過眼鏡架上鼻梁。

    後者無言，低頭而行。

    一行穿著時髦，光鮮亮麗的男女路過街巷，其中幾個男手上還攥著酒瓶，正對著瓶口吹酒，邊走邊喝，正是藝術係的學生。

    “樓知凡，那不是你女朋友麽？”

    一女生正與同伴說笑，卻見巷角轉出兩個人來，好像是剛吵完架的情侶，女生正紅著眼，走在男生身側。

    她一眼便認出那女的，竟是同學樓知凡愛戀許久的外語係班花卓清姚，頓時被嚇了一跳，忙上前拉住正喝得興起的帥氣男生，並低聲說著。

    聲音不大，一行人聽得清清楚楚，相隔不遠，正打了照麵的薑元一、卓清姚兩人也聽得入耳，頓時都停了下來。

    好巧不巧，真的被人撞見了。

    樓知凡已喝紅了臉，眼神本有些迷離，聽到同學的話立時被驚醒，眼前正是他苦苦追求的女神啊，此時卻站在別的男生身旁！

    又微微甩甩腦袋，定睛一瞧，真的是她！旁邊那男的又是誰！等等……那後麵牌子上什麽字。

    無——人——售——貨——店！

    幾乎一個晴空霹靂，樓知凡的臉色變得煞白，死死地瞧了二人一眼，餘光卻瞥見周圍的同學，一張臉又黑沉下去。

    他沒說一句話，舉著啤酒仰頭喝著，邊走邊喝，周圍的藝術係男女見其如此，也紛紛跟上腳步，漸漸去了。

    “諾……早說了不好的”，薑元一聳聳肩低語道，肯定被人誤會了。

    “我說了，隻有你不一樣”，卓清姚又對上他的眼睛，心無旁騖地道。

    大衣簌簌，長發飄飄，兩人漸入人群，默默前行。

    然而不過十來步，隻聽得有嘩然聲突兀而起，在車流鳴笛，賣家吆喝，路人耳語聲中，另起一陣驚叫。

    “我靠，這哥們要搞事！”

    男生摟住女友趕緊躲到一旁，看著單手執瓶，仰天灌酒的男生，帶著滿身煞氣自人群中突行，朝著前方某個身影洶湧而去。

    身後又追來一群光鮮男女，紛紛叫喊:“知凡，不要衝動！”

    餘光看到行人似有退避之狀，薑元一正打算回頭，後腦便猛地遭到重擊，整個人天旋地轉般便倒了下去。

    耳邊響起萬般驚呼，這才看清下黑手的樓知凡目眥欲裂，兀自張嘴大罵，卻被身後來人死死拉住。

    腦袋紮著碎片，又重重地磕在地麵，隻看到卓清姚那張漂亮的臉孔止不住地掉淚，猶自帶著驚恐與傷心，卻已聽不清在說什麽。

    目光暈眩，仰麵夜空，繁星閃爍，他似乎是要脫離這個厭倦的地方了啊。

    厚厚的鏡片下，再看一眼這模糊的世界，這早已崩塌的世界，這無法抗衡改變的世界……

    真的好累啊，好想睡……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