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重大決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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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灰蒙蒙亮,一行麵貌滄桑,不洗頹沉的中年人蕩開迎麵而來的秋日涼風,夥同著出了客店,相互議論間便到了從事府。
遠遠便望見府門前孤零零站著一人,翹首以待,他們認出是薑鈺昌,立刻小跑著走上前。
“諸位曆經艱險,千裏奔波來會,我代兄長先行謝過,快請進!快請進!”
薑鈺昌立在門前等候多時,見到各地的米糧主管聯袂而至,臉上露出笑意,客氣地迎接他們入內。
“豈敢豈敢,二爺太客氣了!”
“我等都是薑家老人,二爺何須見外!”
“就是就是,早些年二爺不曾為官,那時帶領我們走南闖北,開拓商路,怎麽一別多年,反倒對我們這些下人拘起禮來了!”
“不錯,我們大都是二爺提拔的老人,哪裏承受得了這份恭迎,二爺莫要羞煞我等啊!”
眾米糧主管見到薑鈺昌這般看重他們,心裏說不感動那是假話,他們中的確有很多人,是薑鈺昌提拔上來的,此後主管一州生意,可謂踏上人生巔峰,風光無限。
“都是薑某的老兄弟,縱使當年行商之時,我又可曾將諸位當下人驅使,若無眾兄弟的兢兢業業,我薑家的生意哪能遍及各大州郡。諸位功高苦勞,薑某敢不以禮相待,掃榻恭迎!”
“二爺言重了,薑家厚待我等,恩情重如泰山,我等隻做些微末小事,豈敢居功,當不得啊!當不得!”
“諸位老兄弟無需客套,到了我這裏,便是到了自己家,請先入座,薑某今日可有要事相求。”
一路說笑著穿廊而過,眾人行至廳堂,薑鈺昌走到主席間,向眾人拱手作揖,又吩咐仆人上茶。
府婢們已得到消息,提前擺上了二十多張案幾,原本寬敞的廳堂看上去稍顯擁擠,這時聽到主人吩咐,立刻將燒好的茶湯一一端上,並置糕點甜品,放在一旁。
“二爺有事便吩咐,我等自當遵從。”
待眾人入座後,益州主管謝欽恭維一句,又從懷裏摸出一卷布帛,上麵寫著密密麻麻的小字,正是益州各郡的賬冊匯本。
“依照二爺吩咐,小人此行輕裝而來,已調動益州商隊運糧一萬八千石,估計還有月餘時間才能送至東海,這是益州產業賬目,請二爺過目。”
在座的米糧主管見此也紛紛掏出賬目,交由女婢呈給薑鈺昌,他輕輕鋪開布帛,大致翻閱了下,這才道。
“賴請諸位相助,薑某感激不盡,然今日另有要事相商,關係我薑氏興衰之大事,少不得還要麻煩諸位了。”
眾主管端正衣冠,洗耳傾聽,隻聽薑鈺昌接著道。
“其一,薑氏停止米糧售賣,隻進不出;
其二,采買各類種子、馬匹、牲畜,招募鐵匠、木匠等各類工匠;
其三,盡快脫手五銖錢,可與當地豪強進行大宗買賣;
其四,注意打探各地情報,若有大事可須快馬來報;
其五,我這有《論語》一部,請諸位各自抄錄,不可錯漏一字,今後書信來報或許用的上。”
薑鈺昌說完,見滿座的人麵麵相覷,笑著道。
“諸位有何疑問,但說無妨,隻是今日之議後,望請諸位依此行事。”
“二爺既然開口,小人便大膽進言,依照二爺所說,各地生意不是都歇了嗎,囤積米糧,購置戰馬,打探情報,這是……這是要起事嗎?”
冀州米糧主管胡韜被嚇了一跳,之前所說運糧回徐州他尚能理解,畢竟各地盜匪橫行,米糧生意雖然好做,卻也承擔不少風險,可下麵這幾條明明就是要造反啊!
他們這些米糧主管,不是轉變成通風報信的細作的了嗎,真要像當年太平道那樣,那就是掉腦袋的事了。
“諸位且知,那種忤逆之事,我薑家是不敢做的,囤積米糧主要是為了收容流民,我薑氏欲在東海興建村落,所費甚巨,這才需要調動各地糧倉。
其次,如今朝野動蕩,說不定什麽時候又起大戰,徐州為我薑氏根基,糧食運回來自然要安全得多。
至於這購置戰馬一事,是因為青州黃巾複起,我薑氏需招募護衛,前後也不過幾百人而已,若有多餘當贈予徐州刺使大人,以保平安。
最後刺探情報,往來密信一事,乃是怕路途遙遠,恐為惡人所知,於我薑家不利。
以上種種,都是為了安全起見,諸位放心便是,斷無危險,更何況我薑某也非薄情寡義之人,諸位若是身遭險境,我難道會放任不管嗎?”
眾人聽罷,互相看了一眼,麵有異色,揚州米糧主管何宴站起來道。
“諸位聽我一言,我們這些老弟兄,多年前哪個不是小廝賤民,若不是二爺看重,哪裏穿的上這身綢緞。
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縱使薑家要大舉義旗,我何宴也絕不含糊,誓死追隨,更何況二爺解釋清楚,並非做的那等大事,我等還有什麽可說的。
難道吃了幾年的甘果,便忘了最初的那棵大樹嗎,薑氏是我等主家,難道我等還要背離嗎?”
何宴環視眾人,拂袖坐下,胡韜認為這番話是針對自己,羞憤地站起來道。
“何兄高義,難道我胡韜便是小人嗎?
茲體事大,我隻是怕如此貿然,會有傾覆之危,遂才發問,二爺解釋清楚,我胡韜自然遵從!”
荊州米糧主管張先、薑槐、尹路見二人似要爭吵,連忙從中斡旋,反倒是豫州主管馮魁進言道。
“二爺說的有理,近年來豫州境內盜匪四起,時常劫掠州府,屠殺不少大戶,薑氏米糧眾多,是要招募精壯之士,應對來敵,隻是二爺所說盡快使用五銖,又是怎麽一回事?”
終於來了個明事理的,薑鈺昌虛抬起手,見眾人不再爭議,又解釋道。
“昨日我在城中采買物件,碰到一家店鋪,隻肯以貨易貨,不再接收五銖,我怕其餘商號有樣學樣,五銖不能流通,遂做此決定。”
馮魁想了想,覺得這事還真有可能,近年來物價飛漲,五銖是越來越不頂用了,與其囤著那些銅子生鏽,不如換成硬通貨,還能坐待升值,但他還有個疑慮。
“二爺高瞻遠矚,遠非我等能及,隻是那眷抄《論語》是何用意,小人家中也有收藏,何必多此一舉?”
薑鈺昌背對屏風而坐,想起藏在身後的侄兒,笑著拿起麵前幾卷賬冊笑著道。
“諸位請看,假若此為《論語》,今我要手書一封,欲送往洛陽,這一卷第一列第一字,便寫作一,以此類推,逐字對照,縱使被人截獲,也不知其內。”
幽州主管華碩聽到這裏,眼前一亮,頓時撫掌讚歎。
“此法甚妙,雖然麻煩,卻平添安全,想必二爺那部《論語》也有眾不同吧!”
“不錯,稍稍刪補兩字,便可為世間孤本,縱使有人泄密,也無從得知其間奧妙。”
薑鈺昌看了看眾人,又問道。
“諸位可還有異議?”
“謹遵二爺吩咐,我等無有不從!”
“好好好!如此便多謝諸位了,來人呐,上酒宴!”
薑鈺昌與眾人宴飲過後,又與他們一一道別,等送出府去,這才回到廳堂,正看見侄兒坐在案間,在那吃著冷菜。
“元兒啊,今日之事,你看如何?”
薑元一抬起頭道:“叔父安排妥當,隻是人心隔肚皮,忠奸難辨,還要多加考察。”
情報係統是極其重要的一環,薑元一不相信這些主管,他打算從流民中挑選一批機巧之人,經過書院學習後,陸續分派到各地,徹底情報係統握在手中。
這麽說隻是提前給叔父打個預防針罷了。
“元兒說的哪裏話,剛才那些都是追隨叔父多年的老人,倘若他們不能信,那薑家也找不出幾個可信幾人了。”
看不出來叔父還挺重情義的,薑元一也不做解釋,又說道。
“剛才我已看過賬目,各地州郡總共運糧十二萬石,就算遭逢天災,顆粒無收,也夠六萬人一年之用;
騾馬總計八百匹,但大多是運糧載貨的,不用充當戰馬,少許良馬還要做送信之用;
五銖錢存有六萬萬有餘,若是都支用出去,足夠買馬兩千匹,但隻怕沒人要這麽多銅板,預計五百匹也足夠了,到時剩下的就熔爐打造農具吧。”
薑鈺昌聽著侄兒在那計算,暗歎這隨仙修行就是不一樣,算學一道用的比他都熟練,隻是他還有些擔憂。
“元兒啊,這般用度的話,我薑家財貨消減了大半,真的不能再揮霍了!”
薑元一不置可否,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阿月能帶走麽?”
“當然可以,叔父好歹也是個從事,一個官奴而已,幾千錢便贖出來了!”
“那就收拾行囊,返回東海吧!”
“今日尚早,吃過午食正好動身。”
薑元一放下碗筷,又拿出布帛擦了擦嘴,都已經吃過了還等什麽午食。
半個時辰後,從事府大小仆從三十來人帶著包裹,隨著薑鈺昌叔侄倆返回東海大本營。
直到東城門那裏,陶謙沒來相送,唯有那領頭的城門士卒上前逢迎。
薑元一坐在車馬裏,突然掀開窗簾,伸出小腦袋再回望了一眼徐州城。
在這裏有主宰徐州六年之久的陶恭祖,有剛剛招募的丹陽兵,還有遠被世人低估的陳元龍……
他們隨著這座城池留下千年的烙印,仿佛如曆史般定格在這離別的畫麵。
但薑元一卻明白,在不久的將來,他們在群雄逐鹿的漢末之際,將牢牢地占有一席之地!
車馬絕塵而去,漸漸隻剩原野。
薑元一又想到了洛陽,也不知曹操是否東逃武關,他可不像自己能坐著馬車,安逸地返歸故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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