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村莊初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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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已經知道了。”
薑元一有一搭沒一搭地點著頭,叔父已經將事情告訴他了,畢竟他一發病就完全沒有知覺了,若有朝一日以這種方式離開世界,反而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可怕。
這種冷靜如同上一世一樣,如同那心死時一般。
雖然前世裏他仍念著曾經的林鬱茜,但卻絕不會再去找她,很多事情一旦有過裂痕,縱使找回來,也不是原本的東西了。
他一直都明白,隻是從不願去承認罷了,因為不想看清世界的真實殘酷,所以在他的潛意識裏,始終為林鬱茜的改變創造借口,甚至已靈魂被取代來欺騙自己。
於是他選擇在靜默中舔舐傷痕,在遊戲裏填補空虛和無奈。
說到底來到這漢末三國年代,作為一個先知先覺的天外人,他本質上還是把這看做遊戲的,而不是真真切切地活出精彩,丟失了的東西若無法找回,所有的一切均不過是場表演。
與人逢場作戲,我很好,不用掛念,我玩的很痛快……
當這一切將要落幕,他又怎會感到害怕呢?
因為這裏從沒有他想要的東西啊,如果有,那也是薑家這裏的親情,所以他才會以萬分謹慎的態度,在天下風起雲湧的時候,以最穩妥的方式保存薑家。
“可是元兒啊,拜師一事該怎麽辦,那王朗可不是一般教書匠那般好對付的,如果被他看破,又該如何是好?”
薑鈺昌走在侄兒身旁,看著他那稚嫩的臉龐上並無一絲擔憂,不禁感歎自己的定力實在太差了。
“叔父放心,侄兒自有分寸。”
薑元一的確不怎麽擔心這事,現在對這時代已經有些認識,對付先生的套路便多得是。
或裝傻充愣;或刻意刁難;或上房揭瓦,下水摸魚;或神遊天外,七竅俱封,任你百般教導,我自充耳不聞,跳台大喝一聲:能耐我何?
當然這絕對會挨板子,薑元一自然不會選擇硬碰硬,他打算讓對方知難而退,發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求索精神,他還真不信王朗什麽都能解釋出來。
況且現在想這些還太早了,畢竟王朗收不收他還還是個疑問呢,薑元一遂問向叔父。
“各地沒有新的信報送來嗎?”
“元兒你看看這等天氣,縱使裹著幾層棉衣都覺得冷,何況就算人受得了,馬也找不到草料啊!”
薑鈺昌抖擻著肩膀,他早已裹得跟粽子一般,身上披了幾層衾裘,但還是感受來自冬日裏冷冷的惡意,恨不得被架在火上烤才叫暖和。
“的確如此啊,隻是懷著一腔熱血,縱使天氣再冷,也始終保持溫熱,直至血液流幹,身軀才變得冰冷。”
薑元一自顧自地說著,聽得薑鈺昌疑惑不解,不明白侄兒在說什麽。
在這個冬天,會發生許多大事,隻是礙於通行不便,東海還收不到消息罷了。
薑元一知道的是,曹操應該在陳留大舉募兵了,或許是因糧價飛漲,又跑去襄邑富商衛茲那裏尋求幫助,對方不僅散盡家財以助募兵,更親自投身軍伍,和張邈曹操等人圖謀討董。
而這時候曹操的武將班底也初步形成,隨身有曹仁曹洪兩從弟,堂弟夏侯惇也冒了出來,這時候倒沒人追究他之前殺人的事了,因為世道已經亂了!
為友殺人的典韋和怒鞭督郵的劉備等人,也在這時相繼露麵。
夏侯淵得到消息,自然第一時間投奔曹操,此外還有山陽人李典李曼成,陽平人樂進樂文謙,各帶著百餘鄉勇投奔曹操,實實在在地成了元從派。
至此曹操麾下已聚集曹仁曹子孝、曹洪曹子廉、夏侯元讓、夏侯妙才、李典樂進等眾多武將,唯一缺憾的便是文臣。
曹老大實在是太自信了,他以為憑借自己的韜略便能無往不利,所以他終將會為此付出代價。
薑元一悠悠地望向猶在飄灑雪花的蒼穹,鵝毛似的雪花洋洋灑灑,各飛東西,天下士子也該紛紛啟程了。
“元兒啊,今日大雪村落掛牌,由著徐庶鄭缺他們照看便是,我們何必親自前去?”
薑鈺昌畢竟過上了養尊處優的日子,早沒了前些年行商時吃苦耐勞的精神,不住地抱怨著天寒地凍,不宜外出。
隻是薑元一卻堅持要出來看看,畢竟這可是自己走出的第一步,想想都有一種成就感。
二人相與跨出大門,踩在鬆軟的雪地上,留下一大一小兩雙腳印。
待到郯縣街道,原本熱鬧的商鋪已關了七七八八,隻餘三兩家湯餅店門前站著四五個人,各自搓著雙手哈著白色息氣。
“咦……快看快看,那不是薑家的傻子麽,今兒怎麽被放出來了!”
突然街角處跑竄出五六個半大小子,大抵都和薑元一一般大小,為首那一人便直直停下步子指了過來。
薑元一自然認不得他們,還是叔父在旁邊解釋。
這幾人都是城裏大戶邱家的族子,叫喊的那人叫做邱澤,心眼兒焉壞,當初騙薑元一吃樹皮的就是他。
原來是惡小啊!
薑元一點點頭,隻見那幾人已跑了過來,為首的邱澤還好奇地打量自己。
“薑元!你今天怎麽被放出來了,沒有被關在院裏麽?”
“你這小猻胡說什麽!我侄兒的病早就好了,整日在家裏溫習書卷,哪像你們幾個四處瘋耍,改日我便讓軍卒將你們抓到牢裏去!”
薑鈺昌自然跳出來維護侄兒,麵色狠厲地威嚇著他們,怎料邱澤被教訓慣了,根本不吃這一套,反而努著嘴巴道。
“薑二叔休要騙我!就算你是當官的,也不能隨意抓人,我阿父是不會罷休的!”
邱澤的父親正是邱家族長,在這郯縣雖不能與薑家比富,但也有些底蘊,所以邱澤根本不怕,小小年紀已有仗勢欺人的苗頭,再過幾年估計要長成惡霸了。
“走吧,叔父。”
薑元一不認得對方,不管以前是玩的好還是玩的差,都跟自己沒關係,他可沒興趣和小孩論交情,倒不如趕時間去看村裏掛牌。
薑鈺昌點點頭,隻惡狠狠地瞪了幾個小孩一眼,便和侄兒從旁走過,丟下他們不理。
“薑元!你真的好啦,快來做我的跟班!”
幾個小孩見傻子真的好了,七嘴八舌議論了幾句,便見邱澤上前大聲嚷嚷,又挫起一塊雪球砸向薑元一後背。
“走吧。”
薑元一止住叔父,不過十來歲的孩子,犯不著跟他們一般見識,他的格局還沒小到這種地步。
兩人揚長而去,獨留邱澤那幫孩子在身後叫喊。
城郊十裏之外,現在已煥然一新,一排排土胚房列在一起,無數身披麻布衣的村民在四處鏟雪,清掃道路,偶爾也能見到三兩個總角孩童在雪地裏歡鬧嘻戲。
隻是更多的人都跑到村口去了,這裏的七萬餘流民終於有了著落,都要去看自己的村莊掛牌。
“元直啊,先生怎麽還沒來,要不我派人去看看?”
鄭缺手裏扶著牌匾,上麵蓋著一層紅綢,看著周圍齊聚的村民,有些憂慮地問著朋友。
“漫雪飄飛,行走不便,先生想必已在路上,我們等著便是。”
徐庶他們一早便到了,現在被任為東海郡功曹,幾乎專門在管理這新建村莊,見周邊村民都冷得打顫,遂對著他們道。
“諸位鄉親,天公不美,突降大雪,冰寒入膚,不如先行回屋,待鈺昌先生到了,我再召集各位前來觀禮。”
一個拄著拐杖的老翁被人攙著站在人群之中,喘著氣大聲回應著徐庶。
“大人言重,滴水之恩,湧泉相報;活命之情,銜環結草,恩公不至,我等怎能相委而去!”
“就是就是,恩公給了我等活路,難道連區區風雪要要退縮麽,我等便在這裏迎等候恩公!”
眾村民攜老扶幼,並徐庶鄭缺等郡縣官吏立在雪中等候,大雪悠悠灑落,不久便堆成了無數雪人。
“來了,先生來了!”
“是恩公來了!”
突然雪人紛紛動了,徐庶看向廣闊的郊野外,那茫茫的天地裏已出現一個人,正在蹣跚前進,立刻便讓兩個軍卒親前去接應。
“元兒啊,村裏現有老者12382人,成年者33520人,幼童者28940人;其中男子35520人,女子39320,另有閹宦二人,總計74842人;延請工匠310人,醫者32人,總計15220戶人家,都快趕上半個縣城的人數了!”
雪地之外,薑鈺昌背著侄兒一邊走一邊說話,城郊的積雪太厚,薑元一一腳下去根本抬不起來,隻能由叔父背在肩膀上。
“叔父,你知道現在這世上有幾種人嗎?”
“元兒何故問這個?”
“叔父啊,你知道我為何執意要收容這些流民麽,因為他們正是我最需要的那那種人。
這十餘年來各地叛亂不止,稍微有些膽大的或者做山匪、或者投官兵;這是第一種人,野心太大,脾氣暴躁,難以駕馭,不為順民;
餘下耕種莊稼的有些是軟弱,被盜匪奪了糧,被官兵搶了米,辛辛苦苦卻一無所獲,又不敢混合一流,加入行伍;這是第二種人,雖然膽小,誠為良民,隻要給他們一片地,一個安靜的地方,他們勤懇的生產,其實是整個社會最重要的資源。
有些則是為親眷所累,就比如那天我買回來的普騫,逼不得已賣了自己換來三鬥糧食,卻又想著逃出去找他那三個孩子,這便是第三種人;這種人一旦收服,定當忠從主家,而在這種世道,忠誠的子民比什麽都要令人安心。
這些村民裏麵,或許有過黃巾,有過山匪,甚至有過吃人的,但隻要他們還混在流民一起,沒有聚眾為寇,燒殺劫掠,這種底線已經可以了。”
薑鈺昌聽得心奇,細細一想覺得頗有道理,隻是侄兒好像還忘記了一些,那占了半數的老弱之人,當為第四種,最為無用!
這話他自然沒有挑破,或許還是薑元一故意避而不談的,所以隻是附和地點頭。
正好徐庶派著人迎來了,薑鈺昌沒再說話,幾人便在村民的伏拜中架好了木梯。
鄭缺連忙扛著牌匾過來,有些疑惑地看著薑元一,心道先生的確對這個侄兒不一樣啊,這麽大雪的天都要把他帶過來。
“先生請!”
“請恩公掛牌!”
眾人齊聲高呼,薑鈺昌自然是唯一的主角,隻微微點點頭,露出親善的笑容,順著木梯便上去了。
高大的牌坊便設在村口,薑鈺昌費了些功夫,這才將匾額牢牢嵌在上麵,伸手一拉,這才看得到上麵的三個字——桃源村。
“好啊好啊!”
“桃源村!我們的村子就叫桃源村了!”
眾村民都望著架在牌坊上的匾額,隻聽到幾個識字的念出來,紛紛高聲大喊,聲音動徹整個原野,連縣城裏枝椏上的積雪都顫抖著跌下來。
桃源村初建,亂世也才剛剛開始。
《詩·陳風·衡門》:“衡門之下,可以棲遲。“
牌坊周朝早就有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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