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五一章 隔河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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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煥與梅展率領大軍剛到達李家道口村邊,便見莊中一群軍士從西門處衝殺出來,為首一個指名道姓叫著王煥的壯漢卻是縻勝,這廝昨夜留下看家,後來聽了袁朗說那個王煥武功了得,頓時手癢的不行,沒想到今日一早官兵就過來了,便再也熬不住,立時引了部下出來叫陣。
    王煥正與梅展兩人在觀察地形,突見莊中殺出一部兵馬,隨即聽的有人大聲的叫著自己指名道姓的挑戰,便循聲看去,卻見一個殺氣騰騰的男子提著一把宣花大斧,指著這邊大聲叫喊著。
    “這廝無禮,王將軍先且歇著,待我去教訓於他。”
    梅展見著,心裏早已著惱,也不待王煥答應,抄起三尖二刃刀,立時拍馬奔入場中。
    縻勝見對麵過來一騎,隻以為便是王煥,隨即興奮的舉起大斧迎了過去,當下一刀一斧兩騎八蹄在野地裏殺成了一團,然則隻殺了三、四十合,梅展便漸漸不支。王煥在後邊看著形勢不妙,立即驅馬入場把他替換了下來。
    縻勝正殺的興奮,卻見對方換了一個老將,頓想起此人倒是與袁朗所說的相像。不由說道:
    “原來那廝不是王煥,難怪恁不經打,便再會會你這個正主兒。”
    話說間,兩人又殺在了一處。也隻三五合,縻勝便暗暗叫好,想不到這老將恁大的年紀,槍法卻這般精妙,難怪袁朗敬服於他,然而他也是一個不肯服輸之人,當下使出渾身本領全神貫注的與他周旋起來。
    且說這兩人一個是老當益壯,一個是正值英年,那王煥使槍如蟒離岩洞,這縻勝用斧似虎出老林,兩人雙騎在野地裏來來回回整整廝殺了近百合。王煥畢竟年邁,體力便漸顯不支,他正想著怎樣抽身之時,卻見對手竟先收住了攻勢,隻見其說道:
    “老將軍英雄了得,在下若憑體力取勝,卻是不算甚好漢,今日先且至此,明日將養好身子再來殺個痛快。”
    隨後在王煥吃驚的神情裏,那漢子帶著部下,整齊有序的退入了村子裏,前後也不到一刻鍾,數千人的隊伍便全部消失在那個小小吊橋後。
    “這梁山的兵馬果然不同一般,且不說連日來遇到的幾個將領勇猛非凡,隻看他這退兵的架勢,便知他們往日裏練的多精熟,咱們這些官兵在這一頭已經深有不如了。”
    這時梅展也已來到王煥的身邊,他望著消失在村子裏的護衛隊感慨的說道。
    “唉!這戰愈是難打了!”
    王煥歎了一口氣,再也沒說什麽。
    這一夜,官兵便紮在李家道口的莊外,兩位主將生怕被突然偷營,一個晚上沒睡好覺,但奇怪的是,近在咫尺的梁山軍隊反而一夜沒有動靜。
    古浩天自昨天早上就來到了李家道口,袁朗和張順兩人稟報了夜裏襲營的經過之後,他對這個河南河北節度使王煥更加看重起來。《水滸傳》裏記載,他是十節度裏排在第一位的人物,當日出陣邀戰之時,宋江曾說“你年紀高大了,不堪與國家出力”,可見年紀確是不小,但即便如此其與林衝兩人尚且大戰七八十合不分勝敗,著實令人敬服。當時又聽的袁朗說他英雄了的,便更加好奇,所以後來縻勝請求出戰他便答應了。
    王煥與縻勝一場龍爭虎鬥,竟打到了一百餘合。古浩天立於李家道口的小丘之上看的目不轉睛,在他看來王煥長須花白,至少也得五六十歲的年紀,而縻勝卻正值當年,又兼有萬夫不擋之
    勇,他竟然對戰了百餘合,卻讓縻勝這樣的莽漢也起敬服之心,著實不太容易。
    這樣的老英雄卻是大周天下為數不多的寶貝!無論如何要把他保護好!古浩天當時就起了這樣的心思,所以當日戰後便不再下令騷擾於他。
    王煥與梅展兩人並不知道古浩天的心思,一夜平靜之後,兩人便湊在一起琢磨梁山軍隊的意圖。
    “王將軍,據前夜與昨天兩次對陣來看,梁山在此莊裏的人手至少過萬,而且勇將不少,按說主動攻打我們才是,且為何昨夜以來一直沒有動靜?”
    “老夫也甚是不解啊!隻不過眼下看來若想攻進莊去卻已萬難,便讓下頭先守好營寨,且把消息報往濟州再說吧!”
    兩次對戰,王煥這個沙場老將已然明了梁山的實力,當前不過是一小莊子,尚且如此難纏,若要攻上梁山更是萬難。
    當日兩軍隔著一條小河,竟維持著詭異的平靜。但遠離李家道口的濟州城裏,高俅卻得到了一條令他十分憤怒的消息:
    王煥、梅展與梁山草寇隔河相望、惺惺相惜,兩下相安無事。
    立即前去李家道口!高俅當即命令黨世英率一萬禁軍,中山安平節度使張開、雲中安門節度使韓存保各率本部,共四萬餘大軍立即出發。而濟州城中隻留上黨太原節度使徐京、隴西漢陽節度使李從吉、建康水師統製劉夢龍,以及身負重傷的琅琊彭城節度使項元鎮,共計萬餘人。
    一日多時間的緊急行軍,次日下午高俅率大軍到達了李家道口。
    王煥與梅展早已得訊,早早的迎在了寨門之外。然而高俅卻沒有給他什麽好臉色,他冷冷的看他倆一眼,自管拍馬入營去了。這兩人正愣愣的不知所以時,卻見張開到了身邊悄聲說道:
    “有人傳言,說兩位將軍怯戰不前,太尉大為惱怒,稍後在其跟前要小心應對。”
    怎會有這樣的事情!王煥與梅展見說一時麵麵相覷,心頭不由然的蒙上一層陰影。
    “兩位進軍此處已有數日,為何隔河觀望不思進取?”
    中軍帳裏,高俅看著立於帳下的兩人,嚴厲的問道。
    “非是屬下不願進軍,實則乃無力攻打,此處四麵環水,沿岸皆有寨牆,隻中間一個進口,我等又無船隻,實在難有作為。”
    王煥卻是有底氣的,見問之後從容不迫的回道。
    “那你於陣前放走賊將,又作何說?”
    高俅見他申辯,立即又冷冷的問道。
    “放走賊將!這又從何說起?”
    王煥聽了不由愣了一下,隨即便想起當日與那提斧大漢的一戰,不由苦笑著說道:
    “若是說幾日前的那一戰,卻是在下僥幸逃的一命,那有臉皮說放人一馬,此戰軍中萬餘人皆親眼所見,太尉隻管查證便是,若有虛假情願軍法從事。”
    “王將軍當日陣前,確是力戰不敵,小將盡願以身家性命作保。”
    這時梅展在一邊也聽不下,立即出來作證。其餘諸位節度使也深知王煥為人,也紛紛開口說情。
    高俅見眾人紛紛替他說話,一時也不好決斷,便也暫且放下了。當下便命令各軍作好準備,明日進攻李家道口。
    一夜無話,第二日高俅領著大軍來到了莊外立陣,果然見外頭一帶闊水,步兵難於逾越。便令隨行的濟州官吏王瑾帶一隊官兵到周遭
    村子搜刮船隻。
    且說這個姓王的平生克毒,濟州百姓盡呼為剜心王,這時領了軍令後,立即帶著數百官兵快馬趕往周邊幾個村落,一陣雞飛狗跳之後,收攏了四五十條大小船隻過來。
    李家道口的護城河本也不過數丈之寬,高俅便令眾人搭建浮橋,但梁山守莊諸人又豈會讓他如意,一時間寨牆之上箭如雨下,官兵一時不能得逞。
    那王瑾急於立功,便在高俅邊上進言道:“太尉不如著軍士把船拉上岸來,綁釘結實再推將下去,那賊兵便無奈何。”
    高俅見說大喜,立即依計而行,個把時辰之後綁定了六七個數丈寬的浮橋,然後在盾牌兵的掩護下,數百人把浮橋推入河中,正好夠著兩邊的河岸。
    李家道口之內,古浩天等人清楚的看到官兵的行為,便曉得一場攻防戰在所難免,這數丈寬的河道裏,張順的水兵也不好出去,隻能憑步兵防守。當然還有一種方法也可以使用,那便是炸彈,但此種殺器他還不想使用,萬一把高俅等人嚇回去,便影響了他的另一個作戰方案。
    “官兵就要強攻了,這寨牆你們有把握守住嗎?”
    古浩天看著身邊的幾個營團長問道。因為作戰計劃的調整,昨天參謀部又把步兵三團調了過來,這時他身邊站著袁朗、縻勝、魯知深、古波、史進等人。
    “小官人這守寨牆的事,俺一團最有心得,那日在飛虎峪一戰已然有了經驗,便讓我們上去。”
    縻勝見問,拚命接口爭搶任務。
    可是袁朗那會答應,他立即怒目圓睜大聲嚷道:“縻勝兄弟,我等守在這兒清閑了一整年,好不容易盼來一筆買賣,你卻來爭奪,那有你這般做客人的。”
    縻勝被袁朗一番搶白,一時無話可說,眾人也知爭他不過,也便無人再開口,那袁朗與鄒潤兩人卻神氣的往河岸寨牆過去了。
    激烈的攻防戰在下午申時打響,古浩天命一團和三團聚集弓箭手在兩側掩護,正麵卻是袁朗與鄒潤的兩千步兵為主力。數萬官兵在高俅的親自督戰下,源源不斷的從幾座浮橋上衝殺過來,但不斷有人在箭雨裏跌落到冰冷的河水裏去,即便是攻到了對岸,那濕滑的河岸、高高的寨牆,又是他們難於逾越的障礙。不過半個時辰,護城河裏浮屍處處、水色通紅。
    “太尉,再不能再這樣打下去了,這是眼看這兄弟們送死啊!”
    王煥看著眼前的慘狀,心裏痛的不行,第一批進攻的都是他與梅展的部下,看著他們一個個無謂的死去,他再也忍不住了。
    而高俅對其進言卻無動於衷,他隻是漠然的看著一隊又一隊的士兵踏上生命的終點。
    慘烈的攻防戰一直進行到了黃昏時候,數千人的傷亡,並沒有把李家的道口的寨牆打開一點點缺口。而後方的河汊裏,張順借機偷襲軍兵的營寨,燃起了一把大火,高俅這才慌張的結束了這場戰鬥。
    大軍退去,而河岸兩邊一片狼藉,王煥親自帶著一隊部下在收拾殘局。河岸邊、浮橋上、甚至河水裏,這時尚有許多呻吟著的傷員。王煥卸去盔甲,一身短衫,猶如一個老父,然後坦然的走向那塗滿鮮血浮橋。
    “將軍!”
    梅展擔心的看了看對岸,然後在後頭輕輕的叫了一聲。
    王煥回頭一看,見其複雜的目光裏透著擔憂,他略微滯了滯,卻義無反顧的邁出了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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