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魂兮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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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去死!”

    天與山與水,上下一百。唯餘兩道人影,在空中似是並肩,又似是打鬥。甚為醒目。

    驚鴻一瞥,瞧見一人眉目清冷,緊抿唇角,身著破舊白裳。衣裳雖舊,卻遮不住佳人的似雪容顏。

    “哖鏡沐,你不得好死。”另一人身著華裳錦服,濃妝豔抹的麵容被陰狠激變了形。

    那人近身抓住哖鏡沐,緩緩的展開一個笑,卻是詭異萬分,“哖鏡沐,筧錦,也是你吧?傳說中血閣的金牌殺手是吧?”

    她閃身一躲,為能讓那人抓住,皺眉,“是我,又如何?”

    “好啊,家族裏麵養的替身也學會忤逆家族了?”那人桀桀桀桀桀桀的笑起來,猶如地獄來的鬼魅。“小公主病危,你既然是替身,就別想逃離責任。長老要求你…回去替死。”“可是,我又不想小公主活怎麽辦?”

    “哖淺,你瘋了。”哖鏡沐後退著,以防哖淺抓住。

    “是啊,我是瘋了,所以啊,你去死吧……”

    “喪心病狂。”她依舊斂眉,凝視著哖淺,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哖淺輕喝一聲,祭出體內魂塔,愈來愈大,一盞茶的時間便向哖鏡沐頭頂攝去。

    她足尖一點,陡然向後暴退。該死,家族為了培養哖淺,連魂塔都贈與了。這下,怕是不敵了……本就是替死之人,家族也不會浪費資源給她。做殺手的這些年,也並無什麽積蓄——筧錦一出,一柄匕首收人性命。竟不想,今日要葬身於此。

    現今之勢,唯有運用靈力硬拚了…

    哖鏡沐體內靈力並不充足,如今又經曆魂塔鎮壓,雖未真正鎮於其中,卻受到它的波及。無可奈何,她隻得倒伐全身靈力力求同歸於盡。

    “喝。”她輕喝一聲,欲倒伐靈力,卻在靈力倒伐之時中遇阻斷。

    “你沒料到吧?我在魂塔中祭了散靈粉,如今,你還有什麽可與我比的?”哖淺神目間全是得意,“妄你聰明一世,卻是糊塗一時。你終是未料到,你載到了我的手中吧。”

    “做人不能太得意。”哖鏡沐繼續倒伐靈力,勢要與她同歸於盡。

    “嘭!”一聲巨響,她料天料地,卻終是未料得哖淺手中有傳送軸卷,以全身靈力為媒,卻隻換得與魂塔同歸於盡,果真是可悲可歎……

    臨死之時,她捂住自己的心髒,那裏麵沒有熱血跳動。突然那一刻,她心生不甘。

    “背對著我一躍而下的女孩在呼喚,訴說著她突然心生不甘。”

    其實她還不想這麽早便離世,她還未承諾所許諾言。

    世人常言,死後之魄,入幽冥境。過忘川河,上奈何橋。飲孟婆湯,再入塵世。地獄之花,為之送行。

    “孟婆孟婆,既可解憂,何不再渡一碗給我?”

    “姑娘姑娘,忘憂之湯,多喝不得。”

    “為何為何,忘憶之湯,不過如此。”

    記憶千百渡,輪回忘此生。

    “我以為時間是治愈的最好良藥,卻未曉得你的身影在我記憶中越重越深。”

    “我仍然記得千百年前的紅蓮之約,穿越各個時空,卻是未曾料得,世事浮光掠影,早不複初。”

    “為了天下人我舍棄了你,那麽再來一次,我可不可以為了你舍棄天下人?”

    用最後一絲力氣,她抬起手臂看見那一串紫色水晶在陽光的閃耀下流連輾轉。這是他送她的,千百年來,從來未曾離身,瞳孔忽現嘲諷,本就是為無心之人,又何談不甘一說。她的眼中充滿歉疚對著天空的地方。

    “抱歉了,照影。這樣的我活著太累太累,如果有來生,你……可不可以,讓我過得輕鬆些,為自己而活?”

    天空中的日漸漸消失,雪花複又落下,仿若將才的溫暖從未出現。

    純白色的世界大雪紛飛,正是掩飾罪惡的最佳時期。很快,地麵上殷紅的血跡消失不見。地麵的大口吞噬了所以,包括…她。大戰的痕跡再無,金牌殺手筧錦,從此消失。揚揚灑灑的梅花落下,盛世美景,再與那人,無關了……

    少時折花花未開,花開之時人將去。

    與此同時,華夏的相對角落。

    “客來小店,有何意向?”來人將將一進店門,便有幽幽的聲音自黑幕後傳來。不問如何知曉,不問如何找到。

    酒香不怕巷子深,能找來,定非平凡人。

    來人身著暗紅色織錦宮袍,繁雜圖案印於其上,以一金絲雕花麵飾遮麵。分明是現代,這人周身卻有著古色古香的氣息。並無人露出懷疑之色——眾人隻當是古風cos罷了。

    “交易。”著宮袍的人兒吐出兩字。

    “小點是正經生意,不做交易,客官請回。”

    “我會交易你想要的,來換取…我想要的。”那人慢悠悠的甩出一句話似乎料到了黑暗深處之人定會答應。

    “我與你交易。”黑暗深處露出一雙貪婪的眼睛,“你要換何?拿何物來換?”

    “換…魂。”

    “打破魂魄之人定是被無數人追殺,小店可不想惹這些麻煩。”那雙眼睛閉了閉,複又言,“不過嘛,若是你能拿出我想要的,這交易,我便同意。”

    “以我一身靈力封印為媒,你看如何?”

    “不成,換魂消耗巨大,小店承受不起。請回。”黑暗深處不急不慢的拒絕,令人心生不喜。

    “來到此地,本座定不會空手而歸,你且說罷,換魂之條件。”

    “我要你……半個靈魂。”

    宣謹拾貳零年。

    是夜,天靈大陸觀星台。

    “逝淵尊上,那位,歸位了麽?”

    “不知。”被稱為逝淵黑衣男子立於窗台,“主子已去,想必,不多時,便能歸。”

    “那位對主子地位有礙,要不要先一步……”畢恭畢敬的那人對著逝淵在頸上做了一個抹的動作。

    “垸杝,放肆。主子做好的決定豈是爾等可揣度的?”逝淵橫眉怒向,似乎是對垸杝說他主子的不是而憤怒。

    “屬下知罪,尊上息怒。”

    “無妨,你且下去罷。”逝淵擺擺手,示意垸杝退下。

    遂後,他轉至異世界虛空道入口,口中喃喃自語:“主子,該回了,祭司神殿……大亂。”

    片刻,他便離了觀星台,深入地下室。未曾看到在他離後不久,天空星子向中聚集,月亮黯淡無光,一散發七色光物體憑空出現。星月失輝,流光淡色。隨即,那物體漸隱,以普通星子之模樣定於天幕,其餘星子又重歸其位,月複現。

    一名仙者在空中調節布置甚是疑惑,鬥轉星移一事從未現過,二十八星宿也未曾瀆職,究竟這番星象,是為何?

    “難不成,是那位,歸了?”

    是了,除卻那位降生時曾現過鬥轉星移之象,其餘時候,倒是未曾出現過,連現任帝尊可號令萬星之勢都未曾令其出現。

    “九重天闕,勢必又要染血了……”

    “錦殿下,一夢醒來,身在鬼淵的感覺如何?”圍做一團的幾個女子指著不遠處一衣衫破舊神情狼狽的女孩笑得花枝亂顫。

    “我…我是帝女,你們,怎麽敢?”女孩的聲音愈來愈低,神情卻有著明目的懼怕與慌亂難掩,“母皇,母皇不會不管我的,你們,你們等著。”

    “是是是,您是帝女殿下,咱們不敢惹欸。”那橘衣女子話鋒一轉,“若您這位帝女死了,誰,還能知道是我們呢?”她的話還未說完,便被另一粉衣女子小聲焦急打斷。她雖怕,卻不想讓那廢物看了笑話,“尹嫣姐姐,這哖鏡沐雖是廢物,卻也是帝女,就怕……”

    “千朁,你就是太膽小了,你也說了她就是一個廢物,女皇都暗裏不管她了,你還怕什麽?”尹嫣對著千朁“語重心長”的道。神目確是不耐煩之色。

    “連靈力都沒有的廢物,又有何顏麵存活於世。今天姐姐好心,送你早日投胎。到了地府,可別忘了讓冥帝為姐姐記上一筆。”尹嫣眉目一片陰狠,壞了麵部的和諧。說著,手中靈力毫不手軟,升起光團向那女孩砸去。

    隻聽“嘭”的一聲,女孩身子陡然不見了蹤影,卻是已然到了那深淵之中。

    “姐姐,那廢物,活不成了吧?”小心翼翼的聲音,生怕女孩成魂索命。

    尹嫣嗤笑一聲:“萬丈鬼淵連三品靈者都無法上來,何談一個廢物?”

    “但願如何。”千朁心有餘悸的拍拍胸口,心中卻是想著,尹嫣,以後需得遠離了。曉不得哪天,就回過頭來對付自己了。

    上頭無險,卻是萬丈鬼淵下有異象徒生。

    女孩以四周藤蔓為引,借助它的媒介暫緩下墜之力。如同靈活的鬆鼠一般。乍然一看這竟是那瀕死的女孩。不過現今,此哖鏡沐非彼哖鏡沐,殺手筧錦豈能容許自己死在無人煙之地,帝女哖鏡沐,此後,便再無人記得她,亦無人祭奠她。

    人今事猶在,客死悲異鄉。

    從此舍棄哖姓,她隻為鏡沐。

    不久,至地沿,鏡沐縱身一躍,安然落地。林子中鳥四處紛飛,嘈雜聲不同日而語。

    緩身立定,清冷似雪的容顏與前世極其相似。腦中卻忽感空白,是…遺失了些什麽?

    “誰?出來。”眸子陡然一寒。

    “喲,傳說中的‘廢物’果然非同凡響。”話落,樹枝上忽現一人,雪白銀發不同於他衣著的正墨色,鮮明對比。腳下的枝條將彎欲折。很奇怪一枝脆弱的枝條為何可承載一人重量。

    “你是誰?有何用意?”鏡沐身形暗中後退,這是她做殺手的經驗——絕不與危險之人處三尺之內,很顯然,這人被她列入危險範圍。因為對方稍稍一動,便可要了你的命!她竟沒有察覺到這人的任何氣息。按理說,她的敏銳程度這些年大有提高,可以說已經達到了無可比擬的地步。可她…竟未感覺到任何氣息,這人已不是危險,而是,絕對危險。鏡沐微微眯眼,正欲後退,一句話將她定在了原地。

    “你給我血,我救你命。”那人正色。

    她身子更加緊繃,這人竟知道她氣息微弱…當真危險。

    “意義。”她沉思片刻,對他說了兩字。這人救她,並非因她,許是因她之血。既有需要,必有目的。

    不得不說,鏡沐真相了。

    “你不必管,隻需知曉。你給我血,我救你命便可。”那人又重複一遍。

    “好。”

    “倒是痛快。”那人眼中浮現驚異之色,似乎是想不到她會答應的這麽爽快。

    “費什麽話。”鏡沐偏頭。

    “記住了,我叫宮謩。”宮謩低笑一聲,化作一直狐狸,與他發色相同。不見外的跳進了她的懷裏。

    “指教,筧錦。”鏡沐少有的說了自己的字給別人。這代表,她是以靈魂相交,而非這具肉體。

    宮謩吃吃的笑一聲,“我的命可都係在你身上了。”頓片刻,“還有,把你衣服換了。”

    “為何?”

    “髒…”

    “……”她可不可以說想打死宮謩。

    “走吧。”鏡沐抬步,在宮謩的幫助下,出了萬丈鬼淵,向主城瓚衿城走去。

    迎著暮日的餘暉,她抬起手臂遮擋,瓚衿城,如今我不再是當年的我了,你是否仍是原樣?

    ------題外話------

    諸看官莫慌,男主非宮謩。/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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