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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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茂懷一番豪言壯語說的字字有力,在市場專辦奴仆戶籍的地方辦好了手續,就帶著他們去往藥行的街道。

    先找坐堂大夫替常二看了他身上的傷,換來的是大夫連連搖頭,勸他放棄這個仆人的好,實在不值當花大價錢治療。

    崔茂懷望過去,果見常二傷勢慘烈。

    從後背到腰下再到前胸,竟沒一處好地。身上的衣服混著血汗已經和皮肉長在一起。縱使大夫又用剪刀又用利刃,仍不免鮮血迸流,連帶扯下幾縷腐肉……

    崔茂懷隻看了一眼就受不住避開了目光。唯常大娘咬牙扶著丈夫,在男人每一次疼痛抽動時就用力握一下對方的手無聲安慰。

    崔茂懷也是在剛剛辦手續的時候才知道,常二和其妻常大娘,原是外地某大戶人家的家仆。後來主人犯事,來抓人的和他家主人有舊怨。常二為了保護主人家的女眷不受欺辱和官府來人起了衝突,於是被抓在牢中狠受了一翻酷刑。

    好在他仗著自己身體底子好硬是熬了過來。

    之後兩人被官府發賣,剛到新主人家不足一月,新主人就要舉家遷往北地。他們自然要一路跟隨伺候,路上艱辛不必說,偏又遇到打劫的。常二會些拳腳功夫衝到前頭,雖一起打散了搶匪,他卻被砍中一刀,結痂的舊傷也多處迸裂。

    那新主人倒也為他買藥找了大夫來看,奈何他傷勢疊加實在太重。主人一大家子既也不可能停在路上等他一個仆人治傷療傷,也不可能無底洞似的往他一人身上填銀錢。最後,到底又將他們賣了。

    據說常大娘能被一起賣掉便是那家人對他救命之恩的回報了。這樣,至少能讓他們夫妻還在一道兒……

    崔茂懷當時聽的無語,這會兒聽到大夫一口一個不值當更加無語。

    才要說話,轉頭就見不大的小店門口不知何時竟已聚起許多看熱鬧的人。眾人還鬥在竊竊私語:

    “那仆人做錯了什麽,被打的這樣慘,已經死了吧?”“不像那主人打的,否則幹嘛帶出來找大夫醫治……”“看著都是舊傷,或許之前冤枉了,現在真相大白,才被帶出來看的……”“嘖嘖,都是拿什麽打的,肩頭那裏倒像我家那口子被斧頭傷了的模樣……”

    崔茂懷:“= =|||。。。”

    雖然很想澄清他沒打人,但這些人又不是明著說或是當他的麵說的,崔茂懷想反駁也不好去說。本想就這麽隨便聽聽算了,李媽媽突然走到他身邊皺眉道:

    “公子,我就說這幾個難活。男的傷重,女的盡想著殉死,小的那個,您瞧瞧瘦的站都站不直。我就說別買他們,就是看著快死了也是死在姓賴的那販子手上,您何必沾一身晦氣!還急忙忙辦了手續,這下可真撂在手裏扔不掉了。”

    李媽媽說著,將三人剛辦的官府身契拍的啪啪響。

    “原來是剛買的,就說誰家仆人這般樣子……”

    “喲,這麽一說還真像人行賴四家的幾個硬點子,竟被這位公子買走了。您該不會是被騙了吧?”有人笑著吆喝。

    “哪裏是被騙!隻因我家公子心善,見關了那麽些奴仆中別的都還罷了,唯這幾個若再沒人買走留在那就隻有等死的份。實在不忍才買下了下來。”李媽媽歎一聲,“公子說請大夫救治一番……不管結果如何就當盡了人事,我也是勸不住……”

    崔茂懷不由偏頭看向李媽媽,聽她輕描淡寫幾句話就扭轉了風向,引來圍觀人群對自己陣陣讚譽。

    “好人啊,真是心善的好人……”有人對他豎拇指。

    “可不是,不管治的好治不好,都給了他們三再活命的機會。在賴四手上他們這模樣可撐了不幾天……”另一人說到後麵直搖頭。

    更有人在送崔茂懷好人卡的同時,還勸李媽媽,“能跟這麽個主...人是好事,你家主人既然連這樣的市集奴仆都能救,想來平日對家中仆人應該也不錯。”

    李媽媽就笑著回道:“正是。公子不但待下人寬厚,念我年紀大了,正要將我放良。”

    “嗬!”

    這一下,數道驚歎驚呼在人群響起,不少人滿是羨慕的望著李媽媽。再轉向崔茂懷時,眼中就多了幾分熱切。甚至有人大著膽子直接向李媽媽打聽:

    “冒昧問一句,小公子尊姓?家住哪個裏坊?可還需要其他仆人嗎?”

    “我家公子姓崔,延善坊北門第一戶就是了。”李媽媽笑著回答,卻沒說家裏還要不要人。

    另一邊,大夫大致處理完常二身上的傷口,重新上藥包紮起來。又應崔茂懷要求,給常大娘和沒名字的小丫頭也看了診,開了幾幅適合她們的溫補藥劑,崔茂懷等才在一堆人的注目下匆匆回轉了。

    路上,崔茂懷幾次想問李媽媽事情,卻礙於街上人多吵雜沒能開口。

    但他深知今日藥房李媽媽一番話,不僅為他解了圍,也為他積攢了善名。他心中自是感謝感激不已,可李媽媽到底是鎮平候府的仆人,放她的人也是侯府的夏老夫人和前後兩任侯爺崔弘和崔茂睿,與他根本無關。

    如今讓他平白得了善名,若是侯府那邊知曉,他已離開無所謂,可李媽媽……她的放良書至今沒拿到手呢……

    崔茂懷想到此處,不由低咒了句靖朝苛刻的奴隸製度。

    不但如布告欄上所列,奴仆毫無自由尊嚴、可以被主人隨意打殺買賣之外,若是某仆兢兢業業伺候的一家人都好,做主人的某日突發善念,想要放良這位仆人……

    不好意思,你一個人有這想法不行,還得您兒子也同意放良,簽字畫押,這才算數。什麽,兒子死了?那有孫子嗎?孫子表示同意也成,反正一大家子肯定不能是您一個人說了算。

    崔茂懷很不懂這裏麵的邏輯。

    直到剛才辦理常氏幾人的手續,聽一個小吏給別人說起放良的事,他才大約明白古人的想法。

    仆人是你買的沒錯,但奴仆一幹一輩子,不光他,他的子子孫孫都是你家奴仆。你隨意放良事小,從某種角度來說,豈非間接損害了家中子孫後代的利益?而且這種方式,也能防止某些狡詐的仆人,去哄騙年老的主人輕易將其放良。畢竟老人好騙,兒孫未必好騙……

    李媽媽當年正是夏老夫人和崔弘都同意了,兩個兒子先後放了良人。她的身契放良書卻遲遲沒給,等夏老夫人和崔弘先後去世。那份蓋了二人印記的放良書,如今怕是在崔茂睿手裏吧?

    他當日離府沒說帶李媽媽,意思便很明了,李媽媽和夏老夫人的合約已經了結,不知會不會再起波瀾?

    直到回家進門,崔茂懷再忍不住,讓阿秋帶常家三人去休息。就要問李媽媽,李媽媽卻先一步笑道:

    “公子蹙了一路眉,是在擔心我吧。別擔心,公子昨日搬出,今早侯爺就將我叫去,已將放良書給我了。”李媽媽臉上帶著難掩的笑意。

    “隻是夫人即將臨盆,侯爺有心讓我幫著照看一下後院。待夫人產後能下地了,我再離開。這本就應當,我也應下了。所以今後怕不能像這兩日,過來照看公子了。”

    “李媽媽別這麽說,是我該感謝您才是!日日兩邊這麽跑,我又怎能安心。”崔茂懷忙道。

    李媽媽卻急著讓崔茂懷去休息,說吃好了飯再叫他,明日怕就不能再來了,今天還有的事要忙呢。

    崔茂懷想要問什麽事,人就被李媽媽推進了屋。還讓阿活看著他睡覺。崔茂懷無奈笑兩聲,卻也的確感到困累,腦袋沾上枕頭,阿活的身影就慢慢模糊起來……

    這一覺睡的無比踏實舒服。一個時辰後崔茂懷被阿秋叫醒,感覺像是才剛剛...躺下。

    醒來吃了東西,他還想去看看常家夫妻,李媽媽就喊他出門。身邊跟著阿秋阿活,手裏提著點心吃食。

    “這是?”崔茂懷問。

    “已住了下來,後麵還要開店。自然先去拜訪這邊的坊正和市吏,回來正好認認四周鄰人。”

    李媽媽說著,率先走了出去,崔茂懷呆了兩秒,趕忙跟上。於是這一下午,他就穿梭在延善坊的兩條十字街道上。

    坊正是一位四十多歲、滿臉絡腮胡的大叔,感覺有胡人血統,姓趙。受到崔茂懷拜訪表現的很是客氣,問了崔茂懷一家的情況,說了些坊裏的注意事項,又誇崔茂懷的鋪子位置不錯,“想好做什麽營生了嗎?”

    崔茂懷:“……”沒有。

    管理延善坊十字街市的則有兩位小吏。收了崔茂懷捧上的酒水,跟崔茂懷細細詳說了裏坊集市不能經營的項目行當。“我記得之前那是家巧珍閣,崔公子既買了這店鋪,是要做什麽買賣?”

    崔茂懷:“……”不知道。

    回來的路上,遠的倒也罷了。臨近幾家卻需要他上門打個招呼。

    與崔茂懷對門的頭一戶是賣梳子篦子的,自產自銷店麵也小,緊鄰著一家賣繩子的,崔茂懷兩頭看看,猜到大概是一家人。兄弟倆從事不同的手藝行當。

    這家之後是兩家大鋪子,比的上崔茂懷的四間房。分別是賣鞋子和成衣的。再後麵是家賣米的。而崔茂懷這一側,緊挨著他家是賣燭火火石的鋪子,後麵一家店麵較大,居然是家藥鋪……

    崔茂懷正想離得這麽近,今後不用再跑西市給常氏幾人抓藥了,就聽打招呼的老板又問他道:“公子這鋪子對著西市頭一家,坊裏最好的位置。是繼續賣各種器物珍品?”

    崔茂懷:“……”

    而之後,李媽媽也在走前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店麵早開一日早一日有收入,公子可不能就這麽放著。若不是今年典州莊子上的糧食已經運去了侯府,公子開家米糧鋪子,倒也使得!”

    崔茂懷當時還頂不屑的想,誰一天就能定下來做什麽買賣?況我好歹是穿越人士,像糧店這種沒創意、沒難度的小買賣,哪裏是我該做的?

    然後,崔茂懷很快發現,糧店什麽的,果然沒他的份。而其他快速發家致富的買賣……他暫時想不到!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讀者“天真無邪的悶油瓶”,灌溉營養液+10 ,下章小攻會冒頭~(*^__^*)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