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崔茂懷看到他想念已久的酒器時, 什麽成王周辭淵, 通通被扔去了腦後。反正看這樣子一時半刻也出不了事，還是先來釀一鍋美酒比較重要。

    尤其胡鐵匠的手藝真正讓人稱歎！

    整個鍋身薄而光滑, 因為沒有電焊工藝, 鍋子根本是一塊鐵板不斷拉伸錘煉打薄後一體成形的。裏麵一層更做成了梯形鍋肚, 不但能增加酒液附著麵積, 更能添加更多涼水用於冷卻……

    “謝謝你胡鐵匠, 等我回去釀出好酒, 頭一鍋定送你一大壺。”崔茂懷興奮道，“啊，不過咱們可說好，我家的酒器您可不能告訴別人怎麽造的！”

    “……”

    胡鐵匠看了一眼雀躍的崔茂懷, 又掃了一眼常伯, 然後高冷的走了。

    崔茂懷呢，同常伯、阿活、崔才幾人用稻草簾子將酒器好好裹了, 然後就用租來的板車將東西拉了回去，當天就準備實驗釀酒。

    當初和麥芽糖一起蒸煮拌曲密封的高粱還藏在廚下陰涼處。崔茂懷雖然心急，但到底等到閉市大家忙完了鋪子裏的事, 才讓崔才幫著削竹節做成竹管連接火上的蒸鍋到冷卻鍋。

    蒸鍋上再反扣一隻大鍋, 周邊用高粱粉加水和泥密封, 然後，灶下生火, 冷卻鍋上麵一層加上井裏剛提出來的涼水, 隨著鍋內蒸汽湧出冷卻, 終於，一滴滴的酒從冷卻鍋最下麵的小口流了出來。

    崔茂懷一聞到這味就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同時聽得幾道吞咽聲在背後響起。回頭一瞧，常伯，崔大、崔二，連帶崔才都緊緊盯著出酒口。

    崔茂懷一瞬間恍然像是看到了曾經家人賴在奶奶的廚房名曰幫忙實則等新酒喝的場景，無聲笑的開懷。

    於是，拿了幾隻碗，每隻碗先接了個底兒，讓大家嚐嚐。他自己也接了一點兒，嗅著熟悉的香味，張嘴喝了一大口……

    然而，怎麽跟記憶裏的味道，有些不一樣？

    明明聞著挺香，但比起家裏做的酒，口感差了好多！

    崔茂懷皺眉，卻聽身後崔大、崔二都讚了聲好酒！崔才也讚說好烈的酒！常伯也道酒水清透，酒香飄遠。

    崔茂懷：“……”

    他都有點懷疑大家是真覺得酒好還是在刻意安慰他。但仍直言說酒味不對。

    雖然要他說出記憶裏的酒和現在喝的酒兩者具體區別在哪兒他說不出來，但他至少知道這酒沒有記憶裏的好喝。

    而事實也證明，崔茂懷第一次釀酒的確失敗了。不僅僅是酒味差了些，更重要的證據，是出酒量寥寥無幾……

    “是不是高粱發酵時間太久了？要不就是我們蒸的有問題？”

    眾人一起尋找原因，最後還是對食物有經驗的常媽媽給出了中肯意見。

    “奴婢從前也見人釀過酒。沒有公子的好酒器，但溫度，發酵時間都頂重要，這次失敗了沒關係，至少知道公子的釀酒方法有用，這個酒器更是好東西。最多咱們多試幾次，相信總能成功的！”

    “公子，小人想跟您把這活兒攬下來，”崔才主動道，“不瞞公子，小人從前最是好酒，聞著這味都走不動道，如今有機會自己造酒，求公子讓小人來試試吧。”

    “好，那就辛苦崔才啦。”

    崔茂懷應的爽快，“不過你腿腳不便，搬運走動都小心點，研發交給你，不代表所有的活兒都是你幹，隨時可以叫支援。”

    “謝謝公子。”崔才笑容滿滿，“小人一定盡快做出公子覺著的好酒。就是……之後這段日子，家裏的高粱大約會費些……”

    “沒事，這是必要付出。別有心理負擔，隻管去做就好。”

    崔茂懷交托了釀酒的事，看著幾十斤糧食最後隻出了接酒的酒甕十分之一不到酒。想了想，還是取...了兩隻小陶罐，每隻裏麵不過灌了八分滿，就沒了。

    “公子這是？”

    “常伯，明日您幫我走一趟，將這一罐送給胡鐵匠，說好了的。”

    崔茂懷將其中一罐交給常伯，自己抱著另一罐回了房間。等閑下來，成王和周辭淵好像又冒出來了？！

    明日平安再來買點心，讓他把這壺新酒順便送去給周辭淵吧。雖然這酒不是很好，但常伯和崔才說的對，至少酒質清澈，香味濃鬱，而且比起當下市麵上所有的酒，酒精度想來該是最高的。

    說起來，影視劇裏犯人砍頭似乎有斷頭酒一說，他偏偏送了酒，萬一周辭淵家貪汙案案發，他的這罐酒豈不是就成了，周辭淵的……斷、頭、酒？！

    拜崔茂懷自個嚇自個，胡思亂想的功勞，這晚，他又成功失眠了。

    第二天頂著烏漆漆兩隻黑眼圈，崔茂懷將酒親自遞給平安，笑容僵硬道：“跟你家公子說，酒早點喝千萬別留著。”

    “謝謝崔東家。崔東家的鋪子如今準備賣酒嗎？剛走到延善坊坊門就聞到好濃的酒香。一路過來，盡是往您香飄十裏鋪子裏瞅的！”

    平安如今早和崔家上下熟悉了。崔茂懷又對周辭淵心存愧疚，所以平安來買東西，都不必在鋪子前排隊，直接敲門進院，走的獨一份的vip路線。

    “暫時賣不了。總之記得讓你家主子早點喝。”崔茂懷二次叮囑。

    “好嘞！”

    平安高高興興的提著東西就準備告辭離開，臨行突然想起公子說過的話，趕忙又接道，“崔東家鋪子裏的東西越賣越多，我們王爺和公子又極喜歡，今後若我拿不了，怕還得請崔東家派人送過去。就在開明坊的金襄郡王府，很好找的。”

    “……”

    崔茂懷莫名感覺到了天地靜寂的空蒙感，同時聽到自己發飄的聲音。

    “你剛才說你是哪家王府？”

    “呃，金、金襄郡王府啊……”平安本能覺察到危險，回答的小心翼翼。然後對上崔茂懷黑眼圈中一雙烏黑沉沉的瞳孔，整個人立馬後退一步。

    下一秒，懷裏的提籃就被人奪了過去。酒被抱出來，點心也全被沒收的幹淨。

    “我家的酒暫時不賣。買點心請到前麵鋪子排隊，謝謝！”

    平安：“……？？？( ⊙ o ⊙ )”

    於是這天排了半天隊五折買了點心的平安一回去，就又朝自家公子嘮叨起來：

    “公子幹嘛讓小人說咱們是哪家的，這下好了不但免費點心沒了，小人還跟著排了半天隊。倒不是小人想占那幾十個錢的便宜，小人也知道崔東家年少做生意不易。近些日子客人不如之前多，崔東家愁的覺都睡不好，今日我去兩隻眼睛青黑青黑的。可您知道崔東家今日本來給您備了什麽嗎？”

    平安賣了個關子，轉頭瞧向自家主子。見主子單手拿著本書，安坐如常看的入神，不由心下一歎，繼續道：

    “崔東家給您備了一罐好酒。怕是生意不如之前，準備釀酒來賣，巴巴讓小人給您帶一罐新酒回來。還再三囑咐，讓公子您別存著早點喝，一準兒是想著後麵再繼續送您……嘿，公子您雖然幫過崔東家，但細想起來，崔東家對您，也真沒話說……”

    “酒呢？”

    突然的回應嚇了平安一跳，轉頭就見自家公子正望向他。手裏的書仍是剛才舉著的姿勢，竟是不知從何時起就轉移了關注。

    “酒，酒又被崔東家抱走了。”平安道，“所以小人才說不該提我們王府，瞧把崔東家嚇的，立刻就將酒和點心全收回去了。公子不您知道，那酒香的一直傳到坊門外呢……”

    崔茂懷不知平安回去，當周辭淵得知送出的東西被收了回來會是什麽想法表情，反正他此時心情很不好，還...不得不被傳到坊門外的酒香幹擾著。

    原因就是酒香撩人，聞著酒味來的人不但在外麵鋪子裏打問，更有直接拐進來敲崔宅大門的，詢問或要求高價買酒。

    崔茂懷無奈，隻能一遍遍笑著回答：“還在試驗階段，等真正的好酒出來若有心售賣，定然會提前宣傳告知大家的……”

    不死心的人繼續道：“試驗的也沒事，先賣些給我吧。”

    “……”

    崔茂懷正無語，幸好送酒的常伯回來，這些事自有他處理。崔茂懷則一麵在心裏腹誹周某人，一麵在石榴樹上摘了顆又紅透熟透了的石榴抱回屋開啃。

    到一顆石榴快吃完，常伯進來回說，胡鐵匠收了酒挺高興，得知公子要試驗更好的酒，問公子是不是準備做這生意，那一口酒器夠不夠？要不要再預定一個，這東西費時費力，還得好鐵，上次是正巧有趁手的原料在，否則短時間肯定打不出來的。

    崔茂懷聽了常伯的話，終於將腦子裏盤旋的笑麵虎、腹黑、一肚子壞水等等詞語一齊丟開。回想了一下從前家裏的冷卻鍋有多大，出酒多少，又想了想現在這隻鍋子確實小很多，就是將來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間斷用，總歸有些勉強。

    而且等高粱酒釀好了，他還想釀麥酒，玉米酒，呃，沒玉米，但可以釀雜糧酒。全是爺爺奶奶做過的……

    “那就拜托胡鐵匠幫忙先尋好鐵，再打一隻酒鍋。明日咱們就把定金送去。”崔茂懷道。

    常伯卻笑著回說，“胡鐵匠嚐了公子的酒，說後麵公子要打什麽隻管說，他不要錢，隻需公子用酒來抵。”

    總之，崔茂懷家的酒，顯然是未出先有名。

    崔才也真的很喜歡釀酒這活，且像是被激發了無限熱情。一麵聽取常伯和常媽媽的可能性意見，一麵搬來搬去好幾隻陶罐，腿好像都瘸的不那麽厲害了。

    分別將一天十二個時辰分成幾段，先以不同時長蒸煮高粱原料。然後觀察，再晾涼拌曲攪拌，發酵不同長短的天數，自己趴在罐子上聞味不算，還總找常媽媽幫忙看。最後，再逐一上鍋蒸餾……

    崔茂懷其實並不很清楚崔才一共做了多少次實驗，中間又到底添加減少了那些步驟。

    但差不多十天後，陸陸續續有新酒出來，崔茂懷幾乎每天都能嚐到一小杯新酒，對比著記憶裏的味道。終於在某日傍晚……

    被他嚐到了近似前世的口感味道。

    大家也都讚說，這回的酒真是好酒！口感醇香綿長，回味無窮。常伯也終於不是隻誇酒色純淨、酒香濃鬱，而是說這酒真放出去，怕沒什麽酒能跟它比的了……

    “不過功勞最大的，還是崔才！”

    崔茂懷笑指著崔才，眾人也都為這一鍋好酒湊廚房門口高興。

    忽然大門被人拍響，崔小虎嘟嚕一句又有酒鬼來啦，蹦跳著就跑去第一個開門。張口將“自家的酒不賣”說了一半，才見門外來的是個穿戴齊整，年歲不大的女孩兒。

    “懷公子，奴婢是同李媽媽一起在夫人身邊伺候的，特來報喜。夫人於今日午時生下了咱們侯府的嫡小姐，三日後辦洗三宴，請公子回去赴宴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