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五章 冤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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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小閑與崔湜相談正歡的時候,崔湜派往封家的隨從回來了。
“什麽?封丘竟然婉言謝絕了我的題字。沒搞錯吧?”崔湜聽了隨從的稟告,差點沒把眼珠瞪出來。
“千真萬確!”
崔湜很惱火,多少人想求自己題字,自己連看都不看一眼。如今,自己主動題字給封丘,卻被拒絕了,這讓崔湜麵子上很過不去。
沉默了片刻,崔湜對盧小閑道“小閑,陪我去一趟封家,如何?”
盧小閑點頭應允。
……
得知侍郎大人親自拜訪,封丘施大禮相迎,把崔湜和盧小閑請到了正堂。
三人坐定,崔湜正斟酌著該如何詢問,封丘卻先告罪了“封某知道侍郎大人因何而來,不是封某不識抬舉,隻是這匾上所題四字,封某確實不配!”
“這是為何?”崔湜很沉得住氣。
“大人不知,封家執法無差錯是為保住飯碗,而在良心上卻不是如此!”
“此話怎講?”崔湜不動聲色道。
“如若侍郎大人不怪罪,可否隨我去一處地方!”封丘用征詢的目光看向崔湜。
“去哪裏?”崔湜問道。
“去了侍郎大人便知道了!”
崔湜看向盧小閑,盧小閑朝他微微點頭。
崔湜對封丘道“封先生,頭前帶路吧!”
封丘起身,領崔湜和盧小閑向封家後院走去。
後院是一個小獨院,靠牆處有一筒子房。
封丘打開房門,請崔湜和盧小閑入內。
二人疑惑地望了望封丘,好奇地走了進去。
待看清了,崔湜和盧小閑大吃一驚!
原來室內全是供奉的牌位,每個牌位上都有姓名、地址、死的年月。
崔湜和盧小閑不解地看了看封丘。
封丘歎了口氣道“這些全是封家曆代所斬罪犯的牌位,至今已有七百六十三名!他們當中,有的罪有應得,死有餘辜!可也有不少的冤魂!我們每年都要給這些冤魂上些紙錢!祖上有規,凡是冤魂者,牌位要染紅頭兒!”
崔湜和盧小閑都是第一次聽說這等事情。
“為保飯碗,我不敢替罪犯呼冤。這是祖上的規矩!”
崔湜淡淡地笑了笑,倒剪手走近一個染了紅頭兒的牌位。見上寫著“胡文峰”,隔年所殺。
他禁不住咂了一下嘴巴,略有所思地自語道“胡文峰,胡文峰……”
說著崔湜拿起牌位,看了看那紅色,問道“這紅色是何物所染?”
“血!是人血!”
崔湜輕輕揩了揩牌位上的灰塵,小心地把它放回了原處,突然轉向封丘,問道“依你之見,今年伏法的的罪犯中,有無不當斬者?”
封丘搖頭道“我不敢講!”
“無妨,照實講來!”
封丘的喉頭上下抖動了好一時才說“今年潞州共斬十五人,其中至少有一半不當斬!”
崔湜一聽倒吸了一口冷氣若真有一半人不當斬,這冤案也著實有些太多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崔湜麵上並無什麽變化。
“我是從血向觀察得知的!”
“血向?”崔湜在些迷糊了。
“據我們封家幾代驗證,噴血晚的人大多是刀下屈鬼!譬如說年前被斬的張仲林,他是第一個挨刀,而血卻是最遲噴出。所以我斷定張仲林定有冤屈!如若大人不信,可以重新審理此案,權當驗證一回!”
崔湜心中一動“你認得張仲林?”
“我與張仲林,隻是認得而從無來往!他是我的近鄰,家中上有八十老母,下有七歲幼子!據我所知,張仲林一向安分守己,實屬本分之人。那日從刑場歸來,路遇張仲林一家前去收屍。他那白發蒼蒼的老母扶棺而泣,七歲幼子號啕不止,其妻頭勒三尺白綾,悲慟欲絕……我想起張仲林血向不正,頓起惻隱之心!久聞侍郎大人為官清正,執法如山,謹望大人能明察秋毫!”
回驛館的這一路上,盧小閑與崔湜誰也沒有說話。
到了驛館,盧小閑看了一眼崔湜道“若我沒猜錯,崔大哥肯定是想重審張仲林一案。”
崔湜點點頭。
“可需要我的幫忙?”盧小閑又問道。
崔湜淡淡一笑道“不用,小閑,你先回吧,別忘了晚上吃飯的事情!”
崔湜與陳玄禮赴了盧小閑晚宴後,第二天便派人向梁德全索回張仲林一案的卷宗,封丘的那一番話引起了崔湜極大的好奇心。
卷宗上寫得很明了潞州城尚武街張仲林養一女兒,名小玉。小玉年值妙齡,長相出眾,被潞州大戶白家白公子看中,搶進府內。不料當天夜裏,白公子被人所害,小玉下落不明。白家帶人圍了張家,搜出凶器。罪犯張仲林供認不諱……
下麵就是梁德全批斬的大紅筆跡。
為了證實封丘那個令人好奇的“血向”之說,崔湜決定重新調查案情。
崔湜喬裝打扮,明察暗訪。
不久,便案情大白。
原來小玉早已被潞州長史田中則的兒子田文看中。小玉被搶的那一天,田文夜闖白家,一心要奪回小玉,不料被白公子發現。
二人拚殺格鬥中,田文殺了白公子,搶走了小玉。
為逃脫法網,田文暗自派家丁把凶器匿藏在張仲林家,造成張仲林為救女兒冒險殺死白公子的假象。
張仲林被押上堂,大呼冤枉。
後來田中則派人送去口信,說是若想保你女兒活命,必得招供。張仲林為保女兒,才被迫畫押。
盧小閑看著正在沉思的崔湜問道“崔大哥,案情已經明了,你準備怎麽辦?”
“當然是要和梁德全攤牌,將田中則繩之以法!”崔湜忿忿然。
“我覺得不妥!”盧小閑搖頭道。
“有何時不妥?”崔湜全斜眼看著盧小閑。
盧小閑道“田中則是梁德全的心腹,別看梁德全對你恭敬有加,但你若是動了田中則,那就意味著和梁德全的決裂,他可是什麽手段都能使出來的,為了安全起見,這事崔大哥您還是別管了。”
“梁德全有什麽手段,盡管讓他使出來便是,我崔湜絕不皺一下眉頭,這事我管定了!”崔湜不屑道。
崔湜當然不會把梁德全放在眼裏,別人不知道,盧小閑可是知道的。別看崔湜一介文人,他那一身莫測高深的武功,不是梁德全輕易能對付得了的。
盧小閑當然知道崔湜心中所想,他繼續道“就算你真要將田中則繩之以法,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潞州長史是從五品的官員,田中則犯了罪肯定要交給大理寺和禦史台審理。而大理寺和禦史台被宗楚客牢牢把持,宗楚客是韋皇後的心腹。梁德全若是走了韋皇後與安樂公主的門子,田中則之事必然會不了了之。與其這樣,還不如不管。”
崔湜就算再牛,也牛不過韋皇後。
盧小閑的分析不是沒有道理,若將田中則押解到長安受審,還真有可能不了了之。
見崔湜默然不語,盧小閑接著勸道“崔大哥,此案涉及到梁德全和田中則,這裏麵水深得很。僅憑這個案子根本無法搬倒梁德全,深究起來搞不好打蛇不成反被蛇咬。再說了,這也是為封丘好,梁德全在潞州一手遮天,封丘上上下下一大家子人,若真把梁德全逼急了,他什麽事情都做得出的!”
此案件的重新審理,崔湜沒讓任何人介入,一切均在絕密中進行,自然也沒後患。
可令崔湜奇怪的是,封丘的“血向之說”竟如此準確!
是巧合呢,還是封丘一步步引自己上鉤?
這個封丘,非同一般!
看來,封丘對此案早已胸有成竹,隻是不敢說而已!
他有他的難處,一家人,全靠他的一把刀!
雖然崔湜已經認可了盧小閑的分析,可心中還是有些不甘,他恨恨道“難道就這麽放過這廝了?”
“怎麽叫放過了?”盧小閑笑著提醒道,“崔大哥,你忘了?我不是讓你幫我把潞州司馬的職位都預訂了嗎?再忍忍吧,你放心,這廝活不了多久了!”
崔湜手指在卷宗上彈了許久,最後終於合了起來。
第二日,崔湜將卷宗交給了梁德全,靜靜地說了聲“入庫吧!”便轉身走了。
十一月初八,崔湜離開潞州,他將返回長安向聖上交旨。
“小閑,送君千裏終有一別,就到這裏吧!”崔湜對盧小閑道。
“崔大哥,就讓我再送兩裏路吧!”盧小閑有些耍賴道。
盧小閑的一番厚意,崔湜無法拒絕,隻得無奈搖頭道“那說好了,隻送兩裏!”
崔湜話音剛落,馬車卻突然停了下來。
崔湜皺著眉頭掀開轎簾,探頭問道“怎麽回事?”
陳玄禮趕忙過來稟告道“侍郎大人,前方有人攔路喊冤!”
“哦?喊冤?”崔湜很是意外,他對陳玄禮吩咐道“陳將軍,將喊冤之人帶上來!”
說罷,崔湜與盧小閑下了馬車。
不一會,陳玄禮將人帶上來。
崔湜抬眼一看,麵前之人不是別人,正是封丘。
他手持鬼頭刀跪在路中,身後跪著張仲林的娘子、八十多歲的老母和七歲幼子。
封丘一言不發,雙目直盯崔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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