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死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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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卷之外。

    “如果我將這些事說出去,你們的處境會糟糕到自身難保。”孔爵無奈地說著,神情語氣中並無威脅,“朝江先生的坦誠讓人敬佩。”

    朝江搖了搖頭,似乎對他的誇獎不以為然,“比起一個居心叵測,刻意引起驅邪師之間惡意競爭的自私之人,還是為報恩而替驅邪師的亡靈做事的普通人,更容易讓人接受、願意信任吧。”

    的確是這樣。

    孔爵原本還在懷疑朝江索要誅邪劍的原因,擔心著別是想用在歪門邪道的用途,而且這麽貴重的東西,若是輕易贈人,往重了說是違背祖訓的。

    沒想到朝江很快就坦白了一切。

    誅邪劍不是朝江自己想用,而是用來獻給淩鳶流派的新繼承人的,為了展現誠意,並贏得孔爵的信任,朝江還供出了白玄,坦言這次委托也是為了幫助白玄。

    “長話短說,我是一年前才知道了鬼真的存在,並且變得能夠用肉眼看到鬼。半年前,我找到了幾個驅邪師,想讓他們幫我一個忙,但是沒人願意答應,直到我意外發現了畫中的白玄。他教了我很多,也助我實現了願望,算是我半個恩師。”

    “你的願望,難道,是隻有淩鳶流派的術法才能幫助實現的?”

    “是的,但是我自認沒有做出違背良心和道德的事。”朝江繼續說道,“白玄的心願很簡單,他隻是不希望淩鳶流派的一切就此失傳,但我的資質不夠好,無法擔起重振淩鳶的重任。後來在和他的商討下,才想出了這個可以引來大量驅邪師到宅院內、由白玄師父親自挑選合適人選的下下策。”

    用記錄了淩鳶流派的術法的書籍作誘餌,的確引來了很多個實力、天分優秀的驅邪師,比起之前白玄自己聽天由命看運氣,這樣做的效率大了很多。如果沒有突然出現的百鬼夜行幹擾朝江的計劃,此時的屋宅之內恐怕就是‘麵試’現場了。

    淩鳶流派消失不過百餘年,雖然從小受到的教育都在批判這個流派,說淩鳶的存在會破壞人鬼間的秩序,早已不適合現代社會,甚至否定地說其與邪教無異。但孔爵本人其實對淩鳶並沒有太多的排斥感和惡意,丹魯一派獨大的現今驅邪界,在他看來並沒有人們聲稱的那麽完美光輝。

    有太多事件,冤魂,是丹魯派出身的他無法解決,無論如何也找不到兩全法的,比如他在路上收了的那一對母子魂魄。如果淩鳶真的重新崛起,或許像這對母子一般的冤魂,就能得到更好的解脫。

    “朝江先生的確是有情有義的人,這樣吧,我還有最後兩個問題,得到您的回答後,有關您的請求,我也會給出我的答複。”

    “請講。”

    “我們在路上遇到的百鬼夜行,也是你和白玄的計劃之一嗎?以及……還沒有見過其它驅邪師,為什麽這麽快就選中了陸尺?”

    “為何會出現百鬼夜行,我也不清楚,事實上我才拜師不久,天分也隻是中等偏上,根本沒有能力喚出這麽多的鬼魂。至於第二個問題,我也不太清楚,不過……”

    朝江忽然看向畫卷,微笑著摘下了眼鏡,站起身來,“您可以親自詢問他們。”

    沙沙的樹葉拍打聲和著風聲傳來,原本靜止的畫忽然動了起來,清晰可見畫中的山路兩旁竹林搖曳,霧氣被吹散,畫中人的衣袂與墨發也隨之翻飛不止。

    就連原本禁閉著門扉,沒有窗戶的屋內都起了一陣涼風。

    這一次,畫中人沒有再朝著山頂頭也不回地遠去,而是極緩慢地轉過身來,一雙黝黑暗沉的眼看向畫外的世界。

    孔爵下意識屏住呼吸,目不轉睛盯著畫中忽然鮮活的丘妄君,也看向他周身環繞著的因果藤。

    在兩人的注視下,丘妄君朝著畫外伸出手來,在一陣冷風裹挾的白霧中從畫卷中走了出來。

    先是骨節修長的手,然後是整條手臂,那張白皙的、五官自帶著一股出塵清冷感的麵孔,當他走出畫卷,原本繪在紙上的畫中背影也消失不見。

    可站在他們麵前的,卻不是穿著長衣的丘妄君,而是短發、穿著襯衫西褲的陸尺。纏繞在身影旁的因果藤也化作了陸尺獨有的模樣,隻是與入畫前相比,陸尺的因果藤多了一些東西。

    有數根因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果藤纏成一股,另一端深深沒入畫中,還有單獨的一根也是新長出來的,與跟在陸尺身後走出的人相連。

    那是走出畫卷的第二個身影——戴回了所有偽裝,有著長長的白胡子、老態龍鍾的白玄。

    朝江第一時間快走幾步,單膝跪在了白玄身前,叫了聲師父。

    陸尺的視線在朝江和孔爵身上徘徊了幾個來回,而後停留在孔爵臉上,瞧見那副眼睛發直的模樣輕聲笑了,走過去抬手在人眼前晃了一晃,“這麽看著我幹嘛?”

    手剛晃了一下,就被孔爵一把抓住了,熨燙的溫度自手心傳來,暖風一般沿著神經掃過全身。陸尺這才忽然意識到,畫裏的小世界是很冷的,指尖已經凍僵了,先前隻覺得有些熱的手掌,此時竟顯得有些燙了。

    “對不起,說好了會抓緊你,和你一起進去,我卻沒能做到。”

    孔爵認真看著他,視線帶著同樣灼人的溫度,他朝著陸尺走近一步,將兩人間一臂的距離縮短成低頭就能親吻。

    靠的太近,陸尺又聞到了濃鬱的花香,奇怪的是,這香氣似乎更像是玫瑰,可孔爵的因果藤上沒看到有玫瑰。他並未多想,安撫道,“是有人不讓你進去而已,我也沒遇到任何危險,你不用自責。”

    就像是要彌補沒能抓緊那隻手的過失,孔爵就這樣握著他,許久都沒有鬆開。

    孔爵還想說,要是我在,至少你的手不會變得這麽冷,又擔心會被嫌棄肉麻,就想抓來另一手也握著暖暖,結果看到變了模樣的誅邪劍,微微睜大了雙眼。

    陸尺順著他視線看了過去,從誅邪劍解封開始,順便將畫中發生的事說了出來。

    四個人重新在屋內的矮桌邊坐下談話,整合了兩邊的信息,陸尺訝然看向白玄,“如果我今天沒出現在這兒,你打算從驅邪師之中挑選合適的人?”

    這麽說來,他還是可以找其他人接手的,白玄的期望不是讓丘妄君回來重振淩鳶,隻是希望淩鳶不要就此失傳。

    那就好辦太多了。

    朝江和白玄那邊,則是對於陸尺是丘妄君轉世的事深信不疑。事實上,自從重新裝成白發老人,白玄就開始注意起形象來,言行都是一板一眼的,過足了當前輩高人的癮,朝江更是對他極為尊敬推崇。陸尺看在眼裏,怎麽看怎麽覺得朝江更適合這個重任。

    “如果對象是陸尺,我可以讓出誅邪劍。”孔爵仍抓著陸尺的手,看起來並不怎麽高興,微笑也看著越來越淡,“但前提是,陸尺是完全自願的。”

    白玄剛想反駁,孔爵卻沒給他開口的時機,“陸尺原本不是驅邪師,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這時候繼承淩鳶的一切意味著什麽,這種狀態下的自願,不能作數。”

    陸尺正發愁沒有借口從這件事脫身,聽孔爵這麽一說,沒想到借口送上門得這麽快,眼裏不覺染上了笑意。

    孔爵正一本正經和白玄爭論著,餘光瞥見陸尺的視線,順著回視了一眼,就被看得臉紅了。

    像是從這樣的注視中得到了力量,孔爵心底越發堅定,在白玄反駁前再次開口,“陸尺原本不是驅邪師,現在的他根本不知道這時候繼承淩鳶的一切意味著什麽,這種狀態下的自願,不能作數。”

    矮桌下麵,像是回應般,被抓住的手章悄悄回握、十指交纏,已經被捂熱的指腹貼在孔爵手背的骨節上,輕輕摩挲,傳來細細的癢意。

    孔爵緊繃的神經一點點放鬆下來,心底裏連自己都未察覺的擔憂,就這樣被指尖甜絲絲地磨去了。

    丘妄君是丘妄君,陸尺是陸尺,前世今生本就不同,就算多了另一人的記憶,這個人,也隻能是陸尺。不會像丘妄君在畫像中那樣,一去不回頭地離開,無法追上,也不會成為第二個命途坎坷的丘妄君,前世已成過去,更不會拋下今生的緣分。

    孔爵願意代表孔家放棄誅邪劍,白玄正高興著,就被質疑成拐騙少年的狡猾老頭,很沒麵子,不高興在臉上越掛越多,臉也拉得老長,手指頭戳著桌麵厲聲爭辯,“可他已經恢複了丘妄君的記憶!這可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 燈x3、小e醬~ 的地雷

    感謝 正當時x20、小e醬~、白鯉溪x10、邪神君 的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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