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死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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鑒於陸尺剛剛找回了丘妄君的記憶,正需要時間適應,白玄讓眾鬼暫時回避了。
那些所謂的記憶並沒有什麽實感,讓陸尺感覺不像是恢複了前世記憶,倒像是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了一場十倍速快進的枯燥電影。其中的情節像是教科書內的考點那樣留在腦中,若是有考題出現了,隨時在腦海裏翻到答案,知識本身卻並不真的屬於自己。
像是睡一覺就能忘掉大半的東西,那些在記憶中展現出的喜怒哀樂、愛恨恩怨,更是讓陸尺無法代入自己。
不像自己,更像是個壽命隻有百年的凡人。陸尺記不清自己還是凡人的時候,是否也像丘妄君一樣,有那麽多在乎的人事物,又有那麽多浪濤般日日起伏的心緒與喜怒。
沒想起這些時,陸尺總覺得這畫裏有什麽和自己有關的秘密,想起來了,又覺得這怎麽可能是自己,忍不住懷疑起它的真實性。
白玄連忙說,這隻是還沒適應,一定會好起來的。那在耳邊念念叨叨、操心這個操心那個的模樣,倒真像個老頭子。
陸尺自認不需要這樣的勸慰,隻當白玄是借著話頭自己安撫自己,念叨念叨,才好冷靜下來。
“你很崇拜丘妄君?因為他是淩鳶的祖師爺嗎?”
白玄又開始擺弄自己那個偽造皺紋和老年斑的麵具,脫口而出,“沒啊,我就一顏控。”
陸尺轉頭看風景去了。
“我開玩笑的!”白玄追過去,“哎不是,這個原因是開玩笑的,祖師爺長得美那是認真的。”
誅邪劍早就安分下來,陸尺也找到了把衣服換回襯衫長褲的方法,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服裝改變氣場,他一換回自己的衣服,白玄就沒了率領百鬼時候的恭敬勁兒,不像是個麵對祖師爺的晚輩,就一說話沒邊兒的腦殘粉。
對比之下,陸尺感覺還是現在這個白玄比較好對付,雖然煩了點。
他借著陽光打量手中寒光外溢的誅邪劍,像是隨口一問似的,“是嗎,你見過他?”
“這裏經常會重複丘妄君以身殉道的一幕,我在這裏邊住著,自然就看得多。”白玄指指祭壇的方向,開口就是誇,“不過,那虛影是道清真人的丹青所化,還是您活生生站在這兒的風采更奪目。”
道清真人?新的記憶力也沒什麽印象,難不成也是個顏控?
陸尺微一抬眉,終於問到了重點:“和我長得一樣?”
“那可不。”
如果白玄沒說謊,畫卷沒造假,那麽丘妄君就真的不可能是他的轉世了。
轉世,也就是死亡後靈魂入輪回,再次投胎,改變的不僅僅是姓名,還有相貌、身份、個性等等,這才是陸尺通過剛獲取的記憶了解到的。否則,這個靈異的位麵早就會出現大量長相相同的不同時代的人,哪裏會安穩至今。
白玄卻說他長得和丘妄君一樣……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在取得不死身後,來過這個位麵,死了一次,然後失憶——這個也不太可能。
陸尺越想越困惑,開始懷疑一切都是騙局,那道天雷不過是最重要的一環,隻是為了將丘妄君的記憶隨便打入什麽人的腦袋裏,然後趕鴨子上架。
可這樣騙,對淩鳶流派,對白玄都是風險大於好處的。
“祖師爺,您準備什麽時候出去?到時候別忘了將這幅畫帶在身邊,我們會隨時聽候差遣。”
白玄盼著的,是讓他像丘妄君一樣,讓已經銷聲匿跡的淩鳶流派重現往日輝煌,別再沒落下去。這樣的責任,這樣的事,可不是隨便一個天賦好脾氣好的人就能擔起來的。
“白玄,這柄劍不是我的,是丹魯派孔家的,這幅畫也不是我的,是這房子的新買主的。無論哪一個,我都沒有權力帶走。”
更何況,無論丘妄君是誰,他現在都隻是陸尺,是一個隨時準備赴死,除了千死成神,不想考慮其它的修神者。
白玄一揮手,笑著說道,“這個問題,祖師爺不用擔心。”
與此同時,畫卷之外,屋宅的新買主,也就是孔爵此次事件的委托人,已經趕到了存放畫卷的房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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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sp; 那是一個氣質儒雅溫和,渾身都透著股學者氣的男人,背頭,戴了方框眼鏡,看起來隻有三十出頭。
看起來普通,卻並非真的平凡。能買得起這套別墅,還能同時挑起幾乎半個驅邪師圈子的興趣,引得那麽多人相互競爭,並在淩晨的此時在迷宮般的鬼宅裏準確找到孔爵,鎮定自若地與自己請來的驅邪師談話——這樣一個人,又怎麽會是普通人?
孔爵守在畫前,仿佛隻要挪開一步,這幅畫,以及畫中的陸尺,就要消失在眼前,“朝先生,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叫我朝江就好,放鬆點,我對您沒有敵意。”
他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看上去很是無害,衝孔爵晃了晃手裏的煙盒,“介意我抽煙嗎?”
“請便。”
“已經有其它驅邪師從百鬼夜行中脫身,趕過來了,不過我已經鎖死了院門,安排了保安和保鏢守在院外,通知他們委托取消了。之前答應你的東西,我都會給你,包括這畫中除鬼魂外的所有東西,酬勞也不會少。”
一係列大方的好處被隨口給出,朝江卻並不在意似的,還不忘加上一句,讓孔爵有其它想要的也可以提。
越大的好處,往往也意味著越大的交換條件或是代價,孔爵雖然禮貌地笑著,卻沒急著高興。
他注意到,朝江的因果藤中,有一根模糊不清的藤蔓朝外伸出,直直伸入了掛在牆壁的那副畫卷之中。至於這條藤的另一頭連著的是人是鬼,還不能確定。
“那我該如何報答朝江先生的慷慨大方?”
“回禮的話,一個就足夠。”朝江隨身取出一個小盒,將煙灰彈落在裏麵,方形鏡片反著微光,為眉眼平添了兩分冷銳,“丘妄君寄存在孔家的誅邪劍。”
陸尺在畫裏的小世界,也瞧見了白玄身上的因果藤,作為死去多年的鬼,其中一根實在伸得太長、太遠了,一直延伸到望不見的盡頭去。
“原來你們不是敵人。”
買下房屋的朝江,以誘人的珍惜報酬引來大批驅邪師,若不是白玄主動坦白,誰能想到他會和白玄這個百年老鬼合作?
多半都會像孔爵,還有自己這樣,以為朝江恨透了霸占房屋的鬼魂們。
白玄手裏的酒杯仍是滿的,他滿不在乎地笑著,“就算沒有朝江幫忙,這誅邪劍也是祖師爺你的東西,他們丹魯派不過是借了道清真人的光,才霸占了這麽多年。祖師爺,你不用多想,物歸原主是天經地義的事,已經夠便宜他們孔家了。”
又是道清真人。
“道清真人和丘妄君不是丹魯和淩鳶流派的嗎,他們關係很好?還交換信物了。”實在沒有自己就是丘妄君的實感,陸尺開口時,仍是以名字稱呼,沒有直接把丘妄君說成‘我’。
道清畫了丘妄君,畫卷掛在淩鳶流派的後人家裏,丘妄君造了這把誅邪劍,最後卻是由道清這邊的丹魯派孔家保存著,看著有來有往的,應該關係不錯,腦海中卻尋不到與道清有關的部分。
有了新的記憶,陸尺也終於明白流傳至今的丹魯派,與當初的淩鳶之間究竟有多麽水火不容,一個是斬殺惡鬼、致力於維護活人的規則至上,一個是講究恩怨兩清、維護對象不論人鬼的正義至上,光是放到電影裏都要台詞充滿嘴炮的。
陸尺不禁想到,他現在可是和孔爵交往著,丹魯派最大的名門孔家,白玄知道了會是個什麽反應?
“不是交換信物。”白玄歎了口氣,“誅邪劍沒了主人,若沒有足夠強大的力量封印,劍靈很容易禍亂世間,這才被丘妄君托付給了道清真人。至於這幅畫,是丘妄君殉道後才被畫出來的,”
怪不得是這樣的一副背影。
陸尺點頭,聽故事似的,心裏倒是毫無波瀾,“畫得不錯。”
“傳說當時的道清一畫難求,他的丹青隨便一張都值千金,丘妄君一直想要他的畫,要了很多年,道清卻清高得很,一直沒有畫給他。”
不知怎的,想到眼前的小世界屬於這樣的一幅畫,陸尺忽然就不想呆下去了,直接就站起身來,“我想出去了。”
孔爵還在外麵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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