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死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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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燈亮了,孔爵收回視線,專心看路。
車輛行駛得很是平穩,孔爵安分地遵循著交通規則開著車,甚至會在經過人行橫道時稍許減速,哪怕路上沒有行人,隻有四處遊蕩的鬼魂。
看起來就像是心境平穩冷靜,無論是親吻還是調情的話語都沒有掀起波瀾,副駕座上的人一瞬間的晃神、以及低頭碰觸嘴唇的動作,都沒有落入他的眼裏。
陸尺也差點信了全部,唇齒間殘留的觸感變得鮮明,幾乎影響了他的判斷力,以為孔爵真的隻是想玩這樣的把戲,將自己壓向座椅時腦海裏想的是糖果而非別的什麽,以為車輛平穩規規矩矩時,開車的人也必定冷靜沉著。
可這是孔爵啊。
他再次看向緊握方向盤的人,是人也好,是神或別的什麽也罷,如今處處透著反常,自以為滴水不漏,實際破綻百出。
這樣的開車方式,放在陸尺自己身上是理所應當,放在孔爵身上便是反常,不肯讓沉默到來的話嘮性子,放在白玄身上隻是聒噪的日常,放在孔爵身上依然反常。
甚至是,用巧妙的話語解釋了一個不尋常的吻之後,對這撩人花招的收效與回應都不關注,目不斜視的模樣,放在孔爵身上,更是反常至極。
陸尺認真反思了一下自己,與剛認識的人閃電戀愛確認關係,又睡了一次就失聯三天,是否真的會讓孔爵有這麽大的反應。
不應該吧……定然是有什麽別的原因。
然而孔爵的力量非比尋常,憑借直覺判斷十有八九會是個什麽神明,而最容易讓神明苦惱的,總不會是靠力量就能解決的問題,比如百鬼夜行。
正因為曾經差點成為戰神,陸尺比任何都清楚,隻是力量強大,並不能解決所有問題。
猜想著的功夫,車子緩慢停下了。孔爵微笑著誇獎這家早餐店,開門正準備下車,忽然被陸尺拉住了手臂。
“孔爵,等一下。”
他的一隻手還懸停在開門的按鈕上,回頭對上陸尺的視線,笑容有了一瞬間的僵硬,“怎麽了?”
“這家店如果真的那麽好,就等你心情更放鬆的時候再來吃吧。”陸尺朝著車外準備過來幫忙停車的侍者揮揮手,示意了兩人不打算在這兒用餐,等人走了,繼續對孔爵說道,“仔細想想,有心事的人也不適合開車,不過我也沒車本……就近找個清靜的地方聊聊吧。”
孔爵的一隻手還懸停在開門的按鈕上,聽了這話終於收回,歎了口氣,刻意放鬆了身上不知何時緊繃的肌肉,“抱歉,讓你擔心了。其實不算什麽心事,隻是突然聯係不到你,朝江先生那邊也說聯係不到你,我還以為是你不讓他透露行蹤。今天你突然有了消息,情緒激動了些。”
陸尺聽著他找借口,笑了笑,“這麽說,是想我想的?”
“是啊。”孔爵順勢握住了他的手,捏著指尖上的軟肉,“還以為被你討厭了,畢竟……”
“還有別的原因吧。”陸尺打斷他的話,把手抽了出來,看著孔爵的雙眼委婉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暗示,“比如,你終於意識到我的身份,還有你的身份,有些事不適合這樣胡鬧。”
一個修煉中的半神,一個也許是在位神或魔的家夥,三日過去,如果唐棠的判斷沒錯,他的判斷沒錯,孔爵應該早早就得到了消息,知道自己不是普通的半神,而是有能力單槍匹馬擊殺墜魔者的人。
隱瞞身份耍弄了別人,哪怕做戀人的說法是認真的,而後才知道對方並不好耍,再見麵時這樣緊張、不自然,倒是心虛的正常表現。
“陸尺!”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孔爵扶著方向盤的手猛然攥緊,那力道像是恨不得將手裏的東西捏碎,他變了次道開上輔路,找了處空地一個急刹車停了下來,未等穩下就轉向陸尺,“這不是胡鬧!”
猛然拔高的聲音以及那情緒激動的語氣,一時間讓陸尺有些驚訝,他猜到孔爵被戳穿會有反應,卻沒想到反應會是這麽大的樣子。
驚訝歸驚訝,臉上的表現也隻是微微睜大眼睛,沉默地注視過去,“理由呢?”
難不成還能有什麽逼不得已的情況,才讓孔爵非要隱瞞非凡人的身份接近自己?
孔爵解了安全帶,臉上已經再也沒了方才找借口時的笑意,一雙眼仿佛燃著什麽火似的,熱騰騰的視線撲向陸尺,那隻才掙脫不久的手也被重新攥了回去,“理由,喜歡你這一條就足夠了。”
陸尺不禁有些茫然。
“其它的,我不在乎。丹魯與淩鳶流派爭了數百年,關係惡化到勢同水火又如何?你隻是暫時代理淩鳶的一派宗師之位,我也隻是出生在這樣一個家族裏而已,從小就是丹魯派的人,不是我自己的選擇。難道立場敵對,外人怎麽看、支不支持就那麽重要?!還是說……”
孔爵深吸一口氣,緊皺的眉頭下,是隱隱帶著紅血絲的雙眼,不笑的時候,熬夜通宵的疲態就都顯露了出來,“還是說,你終於認同了丘妄君的身份,想清楚了、想明白了……無法接受和未來會繼承丹魯派的男人在一起,無法放心在重振淩鳶的時候有一個這樣的人在你身邊。”
陸尺沉默了,不太明白話題怎麽跑到驅邪流派的立場上去了,有點反應不過來,茫然也變成了萬萬全全的懵。孔爵這架勢太過真情實感,和剛才的僵硬借口掩飾比起來,實在不像是為了隱瞞身份而亂編造的。
自己說的,明明是兩個裝成凡人的半神和神,不適合玩這麽幼稚的把戲,想要感情還是什麽開誠布公就好。孔爵說的卻是丹魯和淩鳶流派關係太差,立場陣營不同不能談戀愛……不,是別人覺得不能戀愛但是他不甘心?
孔爵見他不說話,以為是不認同的意思,不肯放棄地繼續道,“我不管你前世是不是丘妄,但我隻是孔爵,絕不會成為第二個薄情冷血辜負一切的道清。”
誤會好像越來越大了……孔爵這是以為他在提分手,才這麽激動的?
道清又是怎麽跑出來的?丘妄的前任嗎,我怎麽不記得?
“我不是這個意思。”陸尺看他這麽著急,也不急著弄清情況了,先安撫再說,“你不介意這些,我很高興。”
(本章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這回換孔爵愣住了,完全沒想到陸尺會兩句話就轉變態度了,“我從來沒有介意過,否則在白家借住的時候就不會……”
陸尺嘴角裂開一絲笑意。不會什麽,不會做到最後一步?那自己也做到最後一步了,難道就是為了分手泡?
解釋來解釋去,陸尺總算從孔爵的言辭之中摸清了真相。
原來,在他離開追殺墜魔者的三天裏,白玄為淩鳶的回歸做了不少準備,消息也放了出去,如今驅邪師的圈子裏,隻要有點地位身份的都知道淩鳶流派還有傳人了,還傳言這個傳人會成為新的淩鳶宗師,能解決最近到處都頻頻發生的百鬼夜行。
孔爵這才意識到丹魯和淩鳶的關係有多差,過去偷懶、自傲,對不實用的知識不感興趣,學到相關的曆史也不往腦子裏去,聽到罵淩鳶流派的術法是邪術,也隻是有個模糊的概念。直到自己回了家,說要將誅邪劍歸還給淩鳶的繼承人,險些被打斷腿趕出家門,才真切體會到了什麽叫勢同水火。
那些印刻在書上的,幾代人之前還和平共處、各自經營的過去,倒像是虛假的漂亮話。是了,若是真的能和平共處,白家又怎會在無人施以援手的境地下沒落,走向斷後的絕路。
孔爵度過的,是備受煎熬的三天,因沒能帶回誅邪劍而被問責,因替‘邪師’說話而被打罵,因‘不聽勸告’而被趕出家門。在他看來理所當然的事情,忽然就成了他人眼裏的荒唐可笑,天真愚昧。
‘這麽多有資曆有本事的驅邪師都解決不了的百鬼,他一個憑空冒出來的什麽淩鳶宗師就能一個人解決?我呸!’
‘說得好聽,為了重振流派拿這個證明實力……除了用邪門術法故意造出這些百鬼的人,還有誰能輕輕鬆鬆解決這些百鬼?’
‘分明就是賊喊捉賊還把自己當英雄!真以為我們丹魯的驅邪師都是傻子?!’
‘孔雀兒啊,舅舅我勸你這麽一次,你還太年輕,不知道人心險惡,容易上當受騙……你爺爺打你,也是為了你好,趕緊認錯,把劍討回來……’
‘分明就是被騙走了誅邪劍,又被人用誅邪劍鬧出了百鬼夜行,這倔小子還死不承認!’
‘孔爵,你若是知錯能改,奪回誅邪劍、再將那頻頻鬧出百鬼夜行的淩鳶賊人抓回來,孔家,就還認你這個少爺!否則……就自立門戶去吧!’
‘你為他說這麽多有什麽用?!他不還是拿了誅邪劍就不見了!這不是看你善良可欺蒙騙你是什麽?啊?’
然後他等來了陸尺的電話。
“說什麽怕你討厭我了,的確是借口,”孔爵看著他笑,與這三日的處境相比,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個被全部親朋拋棄的人,就連胡子都剃得幹幹淨淨,更像是個等待約會的人,酒氣也絲毫不帶,眼裏因缺乏睡眠而生出的血絲也很難察覺,
“他們也在找你,那些對你有偏見,隻想抓了你邀功,自以為是為民除害的人,四處找你。淩鳶好不容易徹底消失,現在他們巴不得你死了,讓淩鳶再失傳一次……我怕被他們趕在了前麵,也怕你以為我和他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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